第286章 懶散

  如此說來,早在東陵與東陵開戰前,這藍燁煜,便早已為而今攻打東陵埋好了伏筆。不得不說,這人的心思,無疑是深沉至極,甚至深得令人心生畏懼,便是僅是稍稍聞之思之,便覺心頭發麻,毛骨悚然。


  究竟,是得有何等程度的精明,才能將這等算計天下諸國之事並重而行!又究竟是何等的冷漠與野心,才能對東陵的存亡視而不見,從而趁著東陵危亡之際而去大肆的趁人之危,構造他心底的野心藍圖。


  思緒至此,思涵渾身發緊,手腳冰涼。


  藍燁煜似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神色也微微變了半許,隨即薄唇一啟,平緩從容的問:“長公主嚇著了?”


  說著,眼見思涵毫無反應,不回話,他勾唇笑笑,神色突然一垂,略微幽遠複雜的落在麵前的茶盞上,修長的指尖,也開始微微而動,肆意在茶盞身上稍稍摩挲。


  如此說來,早在東陵與東陵開戰前,這藍燁煜,便早已為而今攻打東陵埋好了伏筆。不得不說,這人的心思,無疑是深沉至極,甚至深得令人心生畏懼,便是僅是稍稍聞之思之,便覺心頭發麻,毛骨悚然。


  究竟,是得有何等程度的精明,才能將這等算計天下諸國之事並重而行!又究竟是何等的冷漠與野心,才能對東陵的存亡視而不見,從而趁著東陵危亡之際而去大肆的趁人之危,構造他心底的野心藍圖。


  思緒至此,思涵渾身發緊,手腳冰涼。


  藍燁煜似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神色也微微變了半許,隨即薄唇一啟,平緩從容的問:“長公主嚇著了?”


  說著,眼見思涵毫無反應,不回話,他勾唇笑笑,神色突然一垂,略微幽遠複雜的落在麵前的茶盞上,修長的指尖,也開始微微而動,肆意在茶盞身上稍稍摩挲。


  “長公主可是覺得微臣野心磅礴,令你不齒了?”他突然有問,語氣格外有些淡薄,似如自言自語,又似如玩笑的問話一般。


  這話入耳,思涵才稍稍回神,卻是並未言話。


  若說心底不震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早就知這藍燁煜不可小覷,甚至隨時都可能動她的東陵,但她的目光終歸還是局限短淺,從來不曾料到藍燁煜的膽子甚至野心已然強大到了這等地步。


  他甚至在東陵與東陵交戰之際,臨危不亂的將爪牙伸到了東陵。如此說來,他一早便有計劃對付東陵,甚至也一直窩在府中,曆來不曾有救得東陵之意。


  也難怪當初東陵那般危亡驚險,竟也不得這藍燁煜出麵解圍,想來當初這人的心思,根本,就全然不曾將東陵放於眼裏,又何來什麽真心出手而救。


  一想到這兒,心底陡跳發緊,卻也突然有些涼薄。


  她沉默半晌,才強行按捺心緒,再度將目光落到了藍燁煜麵上,“你究竟從何時生有對付東陵的野心?”


  他摩挲茶盞的指尖微微一頓,並未言話。


  思涵也不著急,也不再多問,僅是滿目深沉厚重的凝他。


  則是片刻後,他略微緩慢的將指尖從茶盞鬆開,平緩而道:“往日叱吒沙場之際,微臣,便對東陵生有統一之心。不過,當初不過為邊關守卒,勢單力薄,難以對付東陵。直至,微臣入京被加官進爵,閑暇之時一多,暗中囤積的精羽一多後,便在東陵與東陵交戰之際,趁著東陵之兵傾巢出動,老巢一空,便開始在東陵京都安置精羽。”


  他說得極為平然緩慢,嗓音從容淡然,卻又莫名幽遠。


  思涵無端的深呼吸了幾口氣,神色冷冽起伏,繼續問:“當初東陵與東陵交戰,你可是一直都趁此機會行你野心之事,從而,全然不曾對東陵有過半點救國之心?”


  “的確,不曾。”


  他默了半晌,才低沉幽遠的出了聲。


  思涵瞳孔驟顫,渾身緊繃,袖袍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


  “你怎能如此!藍燁煜,東陵是養你之地,若非我父皇提攜,你如今都還隻是個邊關守卒。我父皇待你不薄,東陵上下也待你不薄,卻待東陵危亡之際,你為何不出一分力?你不是說你囤積的精羽多嗎?你不是能對付東陵嗎?為何在東陵國破之際,在我父兄領兵上陣之際,你不提前想法子用計搗了東陵老巢,救我父兄一命!救東陵一回!”


  心思翻騰上湧,一種震撼莫名的情緒在心底交織而起,是以,心神不穩之際,連帶脫口的嗓音也顯得激動開來。


  這話一出,藍燁煜微微抬眸,突然深眼凝她,不說話了。


  “你究竟說還是不說!藍燁煜,你說你是不是白眼狼?我父皇那般提攜於你,那般寬待於你,你怎能……”


  思涵越發激動,此番脫口的嗓音也抑製不住的挑高。


  卻是不待後話道出,藍燁煜已平緩幽遠的出聲打斷,“先皇寬待微臣,不過是看著微臣軍功赫赫,是以迫於上下之壓,封賞微臣罷了。而長公主你,也僅看到先皇封賞微臣,將微臣從一介邊關守卒提攜為攝政王,但長公主又可曾看到,當年微臣為東陵上陣殺敵,揮汗灑血,甚至獨自被敵軍圍剿,被狼群廝殺,被亂箭穿胸,被亂刀砍殺的場麵?微臣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舊傷,皆是為東陵所挨,微臣當年灑出的所有熱血,皆是為東陵所灑,這些,長公主又可看到,可明白?”


  思涵瞳孔一滯,神情猝不及防的怔住。


  他深邃的目光在她麵上掃了半圈,繼續道:“當時東陵臨危之際,微臣身為人臣不曾出手,的確是微臣對不起先皇,但微臣卻並無任何對不起東陵之處。國破並非微臣一人便能扭轉局麵,微臣也未有任何對東陵落井下石之舉,是以微臣,不過是不曾出手救國,但卻不曾禍國,是以長公主要說微臣是白眼狼,微臣並不認同。微臣此生得來的一切,無論是加官進爵,還是奢華富貴,皆是微臣用鮮血,用人頭拚命換來。微臣當年在沙場叱吒風雲,為東陵賣盡性命,撒盡熱血,殺盡國敵,微臣後來所得的一切,並非是先皇施舍,而是微臣本來該得。微臣對東陵,早已是仁至義盡,便是長公主攜幼帝登基,微臣也不曾出麵幹涉,就論這些,微臣對東陵,對先皇,甚至對長公主你,都是,問心無愧。”


  思涵氣得渾身發抖,滿心震怒。


  “你當初身為東陵位高權重的攝政王,難道不該救國?國之興亡,匹夫有責,連尋常百姓都願參軍救國,為何你既是有本事救國,卻罔顧道義君臣,全然懈怠?”思涵嗓音都抑製不住的有些顫抖。


  藍燁煜瞳孔也沉了幾許,深眼凝她,並未立即言話償。


  待他目光在思涵麵上流轉幾圈,沉默半晌後,他才再度垂眸凝向指尖茶盞,“微臣並非懈怠,而是,不可冒險。當初東陵與東陵國力懸殊,便是先皇與太子親自領軍而去,自也是必輸無疑。在先皇出征之前,微臣便曾勸諫反對過,隻可惜,先皇並未采納,誓要與東陵之國同生死。再者,當初安置在東陵的精羽,還未全然摸清地形,更也不曾在東陵楚京紮穩腳跟,微臣便是要利用他們真正對付東陵,挽救先皇,根基不穩的他們,自難勝任,更也來不及。是以,長公主你,終歸還是不信微臣,更也一直將微臣視為佞臣而鄙,便是長公主稍稍精明有心,便該知曉,微臣是人,不是神,微臣便是再厲害,自也不能,輕易的拿下一座城,從而全然扭轉一國命運。另外,微臣在東陵苟且而活,微臣身上,也有重任,在重任還未完成,還未達成之際,微臣這條命,以及微臣辛苦培植的精羽,都不得,有半分閃失。”


  思涵神色起伏得厲害,渾身發緊發顫,思緒狂湧而起,整個人,也微微的發著抖,再也道不出一句話來。


  東陵國危的往事,那些刻骨銘心的失親之痛,那些敵軍兵臨城下的危然之舉,皆是她極為不願憶起,卻又不願忘掉之事。


  而今,連她都不知當初的自己是如何撐過來的,更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悲極麻木中全然堅強起來的,她隻知曉,當初所經受的那些痛,無疑是痛徹心扉,直至讓人麻木,她也清晰記得,當初自己孤立無援,孤注一擲的從城樓上一躍而下時,周遭之人,皆震撼,皆驚愕,甚至事後那些人,皆佩服她剛毅巾幗,但沒人知曉,當初城樓一躍時,她的心,是絕望得碎成了渣子,絕望得孤立無援,孤獨渺小得連自己都心驚,心懼攖。


  往事,也終歸是往事了。


  是人,自然也應該往前看。


  此番將所有事全數怪罪在藍燁煜頭上,不過是情緒使然,全然忍不住罷了,但待真正回想與思量,卻突然覺得,深究無用,再者這藍燁煜也的確沒說錯,他若是神,若能輕易拿下東陵,他這幾日也不會那般大費周章的日夜在禦書房與大周閣臣與將帥探討行兵之法了。


  這藍燁煜啊,隻是做了明哲保身之事罷了,雖於她這東陵皇族而言,無疑是臣不衷心,其罪可誅,不過,是人,皆有私心,這藍燁煜,自也不例外。


  他整個人,並未賣給東陵,他不過是想安然活著罷了,且如今他能名正言順的登上大周帝王之位,他那真正的身世,也早已層層浮現,是以,對於東陵而言,他並非是個好臣子,但對於他自己而言,他也不過是落魄可憐之人罷了。


  堂堂的大周皇子,卻在東陵的戰場上撒汗拚灑,一心用鮮血來鑄就榮華之路,她不知他究竟經曆了什麽,才能達到那等權勢之位,但她卻能猜到,富貴榮華來得太不容易,他自然,不會為了東陵,而將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思緒翻騰搖曳,種種雜亂厚重之感,也在心底層層的浮動上湧。


  她袖袍中的手依舊緊握成拳,隱隱的發著抖,如今往事已矣,說什麽都是多說,但當初那些猙獰廝殺,腥風血雨,著實太過震撼猛烈,震得她心房盡碎,便是此番僅是稍稍憶起,便覺渾身發涼發麻,難以抑製。


  她垂著頭,沉默著,一言不發。


  待得半晌後,馬車也突然停歇下來,車外有侍從恭敬的嗓音揚來,“皇上,徐桂春央求此際下車,不知可允?”


  這話入耳,思涵陡然回神,森然厚重的目光,下意識朝藍燁煜落來。


  藍燁煜掃她一眼,麵露了然,“允。”


  短促的一字,並未夾雜太多情緒,而待這話一出,車外頓時響起侍奴的應聲,而後,便是幾道略微淩亂的腳步聲隨之而來。


  思涵皺縮著瞳孔,深眼凝他,並未太過顧及徐桂春一家下車之事,待得馬車逐漸再度開始朝前顛簸而起時,她才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陰沉清冷而道:“你當初身為東陵攝政王,乃東陵子民,你不救國,自是並非好臣。但往事已矣,此番憶來,自也無任何意義。而今,本宮且問你,你究竟,是何身份?”


  他眼角稍稍一挑,平緩無波的迎上他的眼,並未言話。


  思涵也不著急,瞳色陰沉,靜然而候。


  則是片刻後,他神色突然變得越發幽遠與複雜,隨即薄唇一啟,脫口的嗓音略微顯得低沉幾許,“微臣的確是孤兒,生長在青州之地討飯要飯的孤兒。這點,微臣早與長公主說過,也並未騙長公主你。我娘親,也是埋葬在青州河旁的山上,長公主也去過,當時微臣落入深洞,微臣還記得,長公主在那山上孤身過來尋過微臣,還背著微臣下了山。”


  他嗓音格外幽遠,但又不像是在回話,反倒是在幽遠至極的自言自語一般。


  思涵眉頭一皺,“本宮並非是讓你回答這些。本宮問的是,你究竟是何身份,與大周有何關聯?”


  她嗓音抑製不住的挑高幾許。


  藍燁煜平寂觀她,半晌後,突然勾唇笑了,“以前楚國那傳言屍身分離的公孫皇後,便是微臣的母後。依照這般說來,微臣,應該是以前那楚國的皇子,嫡皇子。”


  意料之中的答案,雖早已猜到甚至明白,但此番親耳聽他承認,不知為何,心底終歸還是發緊發沉,波瀾重重。


  前幾日這藍燁煜能名正言順的憑著楚王流落在外的兒子身份繼位,便知這藍燁煜定與楚王有關,而心底也本是還隱約浮出幾許其餘揣度,揣度這狡猾腹黑的藍燁煜許是冒用了身份,但卻不料,這人竟親口承認,承認了呢。


  “長公主可是覺得不可思議?是啊,此番回首去看微臣走過的那些路,微臣也覺不可思議。微臣堂堂的大楚皇子,卻在青州要飯長大,甚至還為了東陵邊關衝鋒陷陣,幾番在閻羅殿前繞彎兒,嗬,說出來許是旁人都不信,但此事,卻實實在在發生了。”


  他輕笑一聲,語氣懶散興味,幽遠涼薄,思涵瞳孔越發一縮,目光在他麵上打量幾圈,卻見他早已收斂了麵上的複雜,整個人再度恢複了常日的從容淡定,溫雅如風。


  “楚王與你母後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竟連你這嫡出皇子都會流落在青州?”她心底越發一沉,忍不住再度低沉而問。


  “還能是什麽!不過是權勢榮華,富饒江山。”


  “楚王與你母後還需爭權勢,爭江山?”思涵頓時被他這話一噎,思緒澎湃,忍不住按捺心神的再度低沉而問。


  奈何這話一出,藍燁煜僅是勾唇懶散笑笑,卻不打算回話了。


  眼見他態度懶散,目光也已然挪開,思涵眉頭皺得厲害,待得正要不死心的開口而問,不料他似是知曉她要開口一般,竟是先她一步出聲道:“長公主也說的是往事已矣,而今論來並無意義。是以,往事都已過了,便也望長公主,莫再提及。長公主僅需知曉,微臣以前在東陵,是為拚力的苟且而活,而如今,則是要不遺餘力的,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思涵心口一沉,“拿回屬於你的一切?你已是拿回了大周,坐穩了帝王,你還想拿回什麽?難不成連東陵與東陵,都是你要拿回的東西?”


  他微微一笑,態度悠然溫雅,“長公主今日,問得多了。”


  “攝政王既是能做出這些事來,難不成還不敢在本宮麵前言道了?你口口聲聲說要拿回敢當屬於你的東西,難不成連東陵東陵都該屬於你?你究竟是為了拿回而拿回,還是本就是野心磅礴,早就信誓旦旦的想要成為這天下霸主?是以,藍燁煜!你究竟是也野心太過,還是太過冷血?再者那楚王與楚太子呢?外人皆道楚王與楚太子葬身在了楚王宮的火海裏,但論你的性子,絕不會那般輕易放過他們,本宮問你,楚王與楚太子呢?是被你禁錮了還是殺了?而先前楚王設宴之日,楚國三皇子蕭樓與楚後突然葬身在月牙殿枯井之事,可也是你暗中差人做的?”


  冗長的一席話,思涵說得極快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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