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放棄

  “攜帶兵力,不過是要自保。安義侯你此番來楚,雖明著不曾攜帶重兵,但那些突然混入大楚的流民,不是你樓蘭重兵?”


  東方殤默了片刻,淡漠清冷的出了聲。


  這話一落,他眸色一抬,隻見安義侯眉頭一蹙,麵上粗獷的笑意稍稍減卻,但那主位上的楚王,麵色則分毫不變,毫無詫異,似如早知此事一般。


  “東陵太子,你可莫要憑空捏造,故意陷害本侯。”正這時,安義侯怒斥一聲。


  “不過是隨意說說罷了,安義侯如此惱羞成怒,豈不也用反常的反應坐實了本殿之言?”說著,分毫不待安義侯反應,他目光徑直朝楚王落去,也不準備拐彎抹角了,當即低沉而道:“楚王與安義侯二人昨夜私會之事,本殿一清二楚。是以,楚王若要與安義候在本殿麵前聯合作戲,倒也全然無必要。此番宴席既是已至尾端,本殿之意,倒也無需再隱瞞。此番本殿來楚,的確是來與安義候探討東陵與大楚之事,是以,事關兩國安危,茲事體大,不知,楚王可否先將在場之人請走,再與本殿共商大計?”


  楚王眼角一挑,瞳孔一縮,心底之中,複雜澎湃,平息不得。


  大楚與東陵皆鋒芒畢露,爭鋒相對,如此情況下,還有何共商大計之意?更何況,此番設置這場宴席,本也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但如今大魚已然出現,他又豈能平白放過這等機會,反而去與他商量什麽兩國大計?

  這天底下,曆來便是用謀略與武力說話,兩國紛爭,除了戰爭之外,別無其它法子可解決這場爭端。如此,既是這東陵太子好不容易來了,他又豈能隨便將他放回去,更何況,便是他口中所謂的獨處,也難保這東陵太子不會趁獨處之際對他下狠手。畢竟,這人終歸是東陵戰將,謀略過人,更也武功極深,這種人,無疑是蟄伏的猛獸,不得不防,更不可獨處呢。


  楚王心下也了然至極,落在東方殤麵上的目光,也森冷磅礴,冷諷成片。


  “東陵太子此言雖為有理,但此地之中,除卻大英東臨公子可離去之外,其餘諸國,皆還得再在這殿中停留一會兒。”僅是片刻,他慢騰騰的出了聲。


  東方殤滿目清冷的凝他,“怎麽,東陵長公主也不可離去?”


  他獨獨將思涵提了出來。


  思涵麵色涼然無波,並無太大反應,僅是眼風稍稍朝東方殤一掃,則見他滿目起伏,渾身剛毅,整個人,也無意識威儀大氣,卻又像是要即將發威之兆。


  今夜這場鴻門宴,看到這裏,她也算是看出來了,這楚王之意,的確意在東陵。


  一旦楚單忠澤在今夜將東方殤斬殺,自能令東陵軍心潰散,上下不穩,如此,要徹底擊敗東陵也不過是早晚之事。但楚王卻是忘了,東方殤既然敢來,便也該是有備而來,堂堂的大東陵戰神,若如此容易被其誅殺,這東方殤,便也不是令她恨得咬牙切齒卻又出手殺不得的東方殤了。


  “東陵終歸為東陵附屬,是以,東陵太子既是要與朕商議兩國之事,這東陵長公主,又何能離開。再者,東陵長公主還未如實告知朕她那頭上的鳳冠從何而來,朕,自然也要留她一會兒,好生敘敘話。”正這時,楚王突然出了聲。


  思涵眼角微挑,心底倒也略微平靜,不曾太過訝異。


  當時楚王差人送至東陵的邀請文書,便言明是要與東陵一道聯合對付東陵。她最初也是極為這楚王設置這場鴻門宴的目的大多是針對她,逼迫她與其大楚連盟。但她卻不料,當日行船在曲江之上時,竟遇見了東方殤,她也是那時才知,原來楚王不僅邀了她,更還邀了東方殤。


  又或許,這樓蘭安義侯也有心對付東方殤,加之樓蘭勢力與國力比東陵強盛,是以這楚王啊,興許被安義侯之言給蠱惑,從而棄了東陵,願與樓蘭為盟。


  甚至此際這楚王將她留下,這其中緣由,若她料得不錯的話,自也是不曾有同盟之意了,反倒是有順勢吞並她東陵之意,甚至於,楚王也是真心計較她頭上的鳳冠,從而有心探個究竟了。


  思涵心底了然至極,麵色也清冷平寂。


  她並未言話,僅是抬眸朝楚王掃了兩眼,隨即便將目光挪開,低沉而道:“本宮早已說過,本宮頭上的鳳冠,不過是偶然而得罷了。倘若楚王要詳細探究什麽,請恕本宮無法回答。隻因,本宮對這其中緣由,也是不甚清楚。再者,楚王既是要與東陵太子詳聊,自也無本宮之事,如此,本宮也不必久留,此番,便先告辭了。”


  她言語極為平緩,卻又極為幹脆。


  未待尾音全數落下,她已站起身來,而他身邊的東臨蒼,也順勢起身,悠然而道:“今夜酒水飲得太多,在下也有意回去休息了。楚王,在下也告辭了。”


  說完,眼見思涵挑眼望他,他柔柔一笑,“長公主,在下與你一起回那行宮吧,也好,有個伴兒。”


  思涵眉頭微蹙,卻並未拒絕,僅是踏步往前,待繞過前方矮桌後便徑直朝不遠處的殿門行去。


  東臨蒼也緩步跟上,兩人並排而行,奈何二人還未靠近那禮殿殿門,突然之際,楚王出聲道:“合門。”


  短促的二字一落,殿門外似是早已有精衛整裝待命一般,甚至不待楚王的嗓音全數落下,前方那朱紅高闊得殿門,驟然在外被精兵合上。


  思涵與東臨蒼下意識駐足,神色複雜。


  僅是片刻,東臨蒼慢騰騰的回眸,朝楚王勾唇輕笑,“楚王這是何意?”


  楚王也不打算拐彎抹角,隻道:“今夜之事皆與東臨公子無關,東臨公子要出殿,盡可出去,但東陵長公主,還得再等等。”


  如此說來,這楚王是要強行留人了?


  思涵眼角一挑,心生冷笑,卻也正這時,東臨蒼嗓音一挑,“有些事,在下雖不願多言,不願拆穿,是因的確無摻和攪亂之意。畢竟,在下此番來楚,的確隻為賀壽而來,並無惹事之意。但這東陵長公主,已被在下認作了友人,楚王若有意為難她,便也是在,為難在下。”


  他語氣柔和得當,懶散溫潤,然而話語內容卻是略顯威脅。


  楚王眉頭一皺,雖略微忌諱這東臨蒼大英之人的身份,但今夜這東臨蒼也的確太過高調,無疑似在處處與他作對。


  他雖忌諱大英,但卻不代表他真正懼怕大英。而今事已至此,所有的計策都將一觸即發,他又如何能獨獨因為這東臨蒼而收手!

  畢竟,東陵太子一敗,東陵之國措手可得,而那東陵,他又如何能放開這塊到嘴的肥肉!倘若今夜連這東陵長公主也全數拿下,那東陵不攻自破,他今夜大計,無疑是一箭雙雕,真正壯大楚國邊疆,如此,所有之箭,皆已在弦上,他又如何能受這東臨蒼的幹擾。


  楚王滿麵陰沉,瞳孔的陰烈之色越發濃烈。


  他斜眼冷掃著東臨蒼,開口便問:“朕已給東臨公子機會。而今,東臨公子當真不願離開?”


  東臨蒼渾然不懼,溫潤而笑,“除非,楚王讓東陵長公主與在下一道離開。若是不然,在下,也可在此多留留,也好生與楚王多敘敘。”


  楚王濃眉一邪,瞳孔陰森惱怒,“朕此生,最是不喜敬酒不吃吃罰酒之人,既是東臨公子不願離去,那也便留在此處,好生與東陵長公主一道陪葬。”


  東臨蒼嗓音一挑,“楚王這話何意?”


  楚王冷冽一笑,瞳孔異光大起,他儼然像極了一頭似是窺見了獵物一般的獅子,目光朝一直不言話得東方殤落去,陰烈而道:“大家都是明眼之人,那些拐彎抹角之言,朕便不多加言道了。今日諸位既是來了這楚王宮,自然不能隨意離去。隻不過,朕向來不是喜歡陰毒狠招之人,自也不喜有人死得慘淡猙獰。就亦如東陵太子你來說,倘若你能自行了斷,朕自然,留你全屍。”


  猙獰的嗓音,陰烈而又瘋狂,詭異重重之中,也夾雜著濃烈的詭異與煞氣。


  思涵靜立在原地,滿麵沉寂,心底之中,則是淡漠一片,冷冽幽遠。


  這楚王啊,終歸還是忍不住了,也終歸還是將全盤都拉開來說了。就憑他此番語氣,想來第一個要對付之人自然是東方殤,而一旦東方殤出事,楚王第二個要對付的,自然也是她顏思涵。


  東陵與東陵這兩塊疆土,無疑,這楚王是全全要定了,而今徹底撕破臉皮的將話說絕,甚至以圖將她與東方殤關在這裏甕中捉鱉,無疑,這楚王不願給他們後路,也不曾給他自己留得退路。


  “楚王這話,說得倒是令人驚懼愕然。隻是楚王要想好了,有些話說出去便收不回來了呢,楚王今夜若能對拿住東陵太子性命,楚王定成這天下贏家。但楚王若是拿不住,今夜你這條性命,甚至你這大楚江山,都必定全全失去。這等孤注一擲的賭注,楚王你,可是想好了?”


  正這時,東臨蒼再度悠然慢騰的出了聲。


  縱是周遭氣氛森冷訝異,一觸即發,奈何他卻無無事人一般,不驚不懼,整個人閑散得當,悠然如初。


  “東臨公子何須危言聳聽!朕先前便給過你機會,是你自行不走,而今這殿中幾人,除卻樓蘭安義侯之外,爾等三人性命,朕皆得全全拿下。”


  楚王陰沉一笑,殺氣騰騰,卻是尾音未落,那一直未言話的東方殤終於出了聲,“本殿,也曾給過楚王機會,而今,楚王當真要孤注一擲?全然與本殿撕破臉麵?”


  “你不過是將死之人罷了,朕還有心善心大發留你全屍!東方殤!而今你是要自行了斷,還是,分屍而亡?”楚王陰烈而道。


  東方殤瞳孔一縮,臨危不懼,整個人淡定而又清冷,滿身的威儀與大齊全然不曾掩飾。


  “本殿無心了斷,自也無心分屍。既是楚王有心撕破臉,有心作亂,那本殿,便先行將楚王這條命收了!”


  這話一出,他修長的指尖驀的一動,他那碩大的寬袖中,竟陡然抽出了一把寒光晃晃的長劍。


  楚王怒吼一聲,瞬時,頭頂房梁上的大紅紗幔竟處處傳來撕裂之聲,待得思涵剛剛抬眸一望,便見那一根根房梁之上,竟有大批紅衣精衛頓時從房梁躍下。


  “這邊!”瞬時,不待思涵回神,手腕已被東臨蒼當即扣住,整個人也被他驀的拉扯跑至了殿中角落。


  思涵猝不及防的踉蹌過去,待隨著東臨蒼在牆角站穩,她目光一縮,隻見那東方殤已被那些密集躍下得紅衣精衛全數圍住,猙獰開口。


  刹那,殿中廝殺成片,短兵相接之聲刺響耳膜。


  楚王滿目陰烈,張口大呼,“殺!給朕殺!爾等將這東陵太子碎屍萬段,朕便賞萬兩金銀!” 殿內之中,短兵相接,那種森硬的撞擊聲,尤為的突兀刺耳,猙獰駭人。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刀光陣陣,寒光隱隱,一時,滿殿之中,皆充斥著濃烈的廝殺冷冽之氣。


  思涵靜立在原地,瞳孔陰狠沉寂攖。


  東臨蒼突然轉眸朝她望來,“此番楚王也似是不曾有心放過長公主,如此境況,長公主

  思涵眼角一挑,滿目陰狠,“無論怕與不怕,皆無用處。楚王鐵了心要要本宮性命,本宮無論如何,都得拚鬥而活著。再者……”


  話剛到這兒,她稍稍轉眸朝東臨蒼望來,“再者,此番不是還有東臨公子陪著麽,本宮倒也要問問,東臨公子此番,可後悔留在這裏了?”


  東臨蒼微微一笑,“在下行事,從不會後悔。”


  思涵興致缺缺,故作自然的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如此便成。既是東臨公子都不後悔留在這裏,本宮,自然也不畏懼什麽。”


  這話落下後,東臨蒼瞳孔微微一深,俊然風華的麵容興味盎然,待再度朝思涵凝了片刻後,他便也將目光朝殿中的東方殤落去,不再言話償。


  此番東方殤團團被圍,縱是武功高強,但雙拳終歸難敵四手,更何況,他雙腿的傷勢還不曾全然康複,待得兩個回合下來,他眉頭已然大蹙,整個人顯然是有些吃不消了。


  楚王雙目發狂,猙獰大笑。


  “殺,給朕殺!”他薄薄的唇瓣肆意將這幾字全全吼出,猙獰磅礴。心底的狂喜之意,甚至濃烈厚重得幾乎快要讓他癲狂。


  一旦殺了這東方殤,東陵定人心惶惶,軍心不穩,他大楚要攻克東陵,自也是輕而易舉之事!且也正是這東方殤亡了,東陵那塊肥肉,自然也能落在他的手心!


  如此,天下群雄角逐,卻終歸還是比不過他的一場鴻門宴。待得將這東方殤解決了,下一個,自然是東陵長公主,再然後,是樓蘭安義侯,更也是那不可一世的大英東臨蒼。


  在這場宴席開端之前,他已將諸事都算計妥當,除了大齊之外,他的確是不準備放過任何一個諸國之人!便是這主動要與他結盟的安義侯,他也不過是隨意應付,肆意作戲,但這安義侯性命,他最後自然也是要收下的。


  今夜這場廝殺儼然會進行得徹底,如此,他又如何會獨獨留下樓蘭的安義侯來分得他精心努力得來的肥肉!更何況,這安義侯也不是什麽好鳥,一旦放其歸得樓蘭,也無疑是放虎歸山,難保他不會趁大楚與東陵徹底交戰之際從中分得一杯羹。


  是以,既是要惡鬥,那自然要鬥得徹底!這天下之大,萬裏山河,終歸,是要落在他手裏,從而,壯大大楚疆土,光宗耀祖。


  越想,思緒越發癲狂搖曳,楚王已是坐不住了,整個人當即起身而立,狂喜癲然的大吼著殺。


  東方殤越發打鬥吃力,連動作都略微不利索了,甚至打鬥之間,頻頻都差點被紅衣精衛們的利劍刺中,險象環生。


  思涵仍是立在原地,滿目冷冽。


  身旁的東臨蒼再度悠然出聲,“如此打法,東陵太子必輸無疑。”


  是嗎?


  這話入耳,思涵眼角一挑,卻是並非認同。


  她默了片刻,才低沉清冷而道:“東方殤若能這般容易被殺,那他便不是東方殤了。再者,東臨公子莫要忘了,東方殤此番來楚,可是攜了重兵。而今,東臨公子不懷疑他那些重兵去了哪裏?”


  東臨蒼微微一怔,隨即溫柔一笑,“長公主所言甚是。”說著,嗓音微微一挑,似是有意調侃般補了一句,“長公主對東陵太子,倒是極為了解。”


  思涵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雖明知東臨蒼有意調侃,但心底仍是並非好受。畢竟與東方殤反目成仇,猙獰敵對,是以,而今無論如何,她都不願與那東方殤沾染上半分關係。


  她與他之間,除了仇殺,別無其他。便是今日這東方殤不被楚王殺了,倘若有適當機會,她顏思涵,自也得暗自殺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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