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蹤跡
“無需攝政王關心。本宮的身子,本宮清楚。”
思涵嗓音淡漠。
藍燁煜眉頭幾不可察一皺,朝思涵凝了片刻,薄唇一啟,正要言話,不料突然之間,門外遠處,突然有腳步聲迅速而來。
瞬時,藍燁煜下意識的噎了話,目光下意識的朝不遠處的屋門凝去。
則是片刻,門外便揚來單忠澤恭敬的嗓音,“長公主,東陵二皇子差人來報,稱楚王安排行宮各國之人去楚京郊外的圍場狩獵,不知,長公主與攝政王可要與諸國之人同去?”
思涵微微一怔,眼角一挑,並未立即言話。
藍燁煜輕笑一聲,“聽說,楚王雖昏庸,並無治世之能,但卻極喜安逸生活,便是狩獵,也是楚王極為重要之愛好。想必那楚京郊外的圍場,定是珍奇野獸雲集,世上難得一見。”
“再好的珍奇野獸,也不過是箭下之物罷了,死了後,剝了皮,不都是尋常入口的肉。”
思涵低沉沉的出了聲。
藍燁煜神色微動,斜眼掃思涵一眼,輕笑兩聲,“長公主如此之言,可是不想去那圍場狩獵?”
說著,嗓音越發平緩,繼續道:“也罷,長公主方才還身子不適,去圍場狩獵自也不妥。不若,此番便差單忠澤回絕吧。”
“不必了。”
思涵低沉而道。
藍燁煜眼角一挑。
她略微幹脆的轉眸朝藍燁煜望來,“既是楚王安排狩獵,幾國皆去,我東陵,自不能弱了去。便是我顏思涵乃女流之輩,但自也要比其餘男兒堅韌百倍,不得讓東陵丟臉,讓其餘之國輕賤。不就是狩獵麽,本宮小時候,也是極喜狩獵,這回,本宮倒要看看,出了這大楚行宮,是否還會接二連三發生怪異之事。若當真發生,本宮這回,便不信揪不出那幕後之人。”
所謂言多必失,行多必漏,她隻需等待便是,想必那幕後之人,自會露出馬腳。
嗓音一落,思涵全然不待藍燁煜反應,隨即便抬眸朝不遠處的殿門望去,“單忠澤,替本宮回話,就說,此番狩獵之行,本宮,自得參與。”
瞬時,門外頓時揚來單忠澤恭敬應聲。
思涵轉眸朝藍燁煜望來,“不知攝政王此行,除了準備華袍之外,可曾為本宮準備幹練的衣裙,好供本宮去狩獵?”
藍燁煜神色微動,斜眼溫笑的凝她,目光無端深沉,卻是並未回話。
思涵眉頭稍稍一蹙,正待繼續發問,藍燁煜則伸手捉了她的手腕,似幽似遠又似漫不經心的道:“長公主又非無人可用,又何須你親自上陣狩獵。”
思涵微微一怔。
藍燁煜則牽著他緩步朝不遠處的殿門行去,頭也不回的繼續道:“有微臣在,長公主隻需在旁觀看便是。隻是,微臣倒是不知長公主喜好,不知,那些所謂的奇珍野獸,長公主可有喜歡的?倘若有,微臣,便為你抓的活的回來。” 大楚天涼快,即便即將接近正午,天氣也極是涼薄。 此番狩獵之行,幾國之人皆在,烈馬與車駕浩蕩而前,後方還有連串的楚衛跟隨相護,氣勢壯觀如鴻。
出得楚京之後,郊外的官道上,秋意明顯。周遭那些樹木皆枯黃一片,便是連這管道上,都鋪了一層深黃的落葉。
策馬而前,馬蹄下,枯葉沙沙,再加之迎麵而來的風極為涼爽,倒是,好一片涼薄的秋。
思涵一身華袍不曾換卻,整個人穩立在馬背,雖滿身清麗富貴,但卻莫名的卷著幾許颯爽之氣,許是氣質特殊,加之女子策馬,倒也惹得同行之人頻頻而望,甚至於,那安義侯的兩名姬妾也忍不得了,中途之際便要換車策馬,隨即猶如故意一般,策馬而來,疾馳而望,那高超的馬技極是驚人,惹得在場之人皆是愕然攖。
直至,那兩名女子策馬疾馳的消失在前方遠處,才有人回神過來,讚歎了句,“樓蘭之人倒是英武,竟連樓蘭的女子都能這等極好的馬術,佩服佩服。”
這話說得大聲,並無絲毫掩飾讚歎之意償。
那大齊的幾名文臣則在車內風皺了眉,本要英氣一回出車乘馬,但待仔細思量之後,卻又心底打了退堂鼓,終歸放棄。
獨獨那安義侯,粗獷豪邁一笑,扯著略微沙然的嗓子道:“我樓蘭女人自也是英勇,不怕各位笑話,本侯那兩名姬妾,曾隨手撕過兩匹草原上的狼。”
眾人又是一驚,卻是莫名的聽出了另一重的意味來。
連狼都可撕了,那人豈不是隨意撕?樓蘭之人,果然是隻懂打打殺殺的莽然匹夫。
馬行當前,一眾人,浩蕩蜿蜒的往前。
思涵在馬背上坐得筆直,藍燁煜則隨行在旁,偶爾之際,貼心的將水壺遞來,溫潤緩道:“大楚氣候幹燥,長公主喝些水,潤潤喉。”
思涵並未拒絕,伸手接過,待飲水之後,剛將水壺遞給藍燁煜,便聞他道:“再繞過前方那座山,那大楚的皇家獵場便到了。等會兒到了那裏,長公主隻需在帳篷內等候,待得微臣歸來便是。”
思涵順著他的話朝前方那座山包掃了一眼,之見山上也是披掛了一層深黃,“攝政王怎知繞過前方那座山便是大楚的皇家獵場?”
“方才長公主策馬出神之際,伏鬼過來稟報的。”他答得平和幽遠,似無半許異樣與不妥。
思涵思涵轉眸朝他掃來,目光不曾避諱的對上他那雙深邃帶笑的瞳孔,隻道:“此番狩獵,諸國皆在,本宮自然也得自行狩獵。”
她說得極為低沉,淡漠之中,也卷著幾許不曾掩飾的執拗。
說到底,她終歸還是全然不信藍燁煜,總覺得,放任他獨自策馬去狩獵,保不準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與其餘諸國之人生事了,她全然猜不透藍燁煜,更也揣度不到他心底的算計,是以,她便也隻有憑借己身之力,好生的讓藍燁煜呆在她眼皮下。
“長公主何須如此執著。大楚天涼,再者獵場方圓遼闊,其中不乏凶猛野獸,長公主鳳體之尊……”
不待他將話道完,思涵便已出聲打斷,“本宮自小到大狩獵多次,便是凶猛野獸,本宮也見過。”
這話一出,藍燁煜下意識的噎了後話,挑眼帶笑的朝思涵凝著。
思涵已無心再看他,回眸過來,目光朝前方遠處一掃,則聞藍燁煜繼續道:“也罷。隻是大楚地形崎嶇不平,到時候長公主得將微臣,跟緊點。”
他這話似是話中有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隨意,似在提醒如果思涵不跟近點,便易將他跟掉一般。又或許,她心思如何,他早已猜到,是以,便也不準備再多加相勸,從而順從妥協的讓她跟著便是。
這種被人揣透心思的感覺,極是不好,思涵眉頭也再度皺了起來,不料片刻之際,藍燁煜突然伸手而來,探到了她的頭頂。
她下意識的歪身而躲,隨即猛的轉眸望他,則見他指尖正捏著一枚落葉,整個人朝她笑得莫名溫柔,“有枚落葉掉在長公主頭上了。”
一路往前,隊伍繞過前方的山腳後,果然,前方不遠,地勢稍稍平坦,放眼望去,便見有兵衛陳列,甚至還有不少的雪白帳篷。
“二皇子。”眼見有人靠近,那些陳列之兵頓時靠近,隨即跟身在蕭樓馬旁,恭聲而喚。
蕭樓咧嘴而笑,扭頭朝眾人掃來,“獵場已至,兵衛已準備好烤肉,諸位先吃過烤肉後,再策馬出發。”
此言一出,眾人稍稍而應,卻並非太過熱烈,其聲最高的,自然屬樓蘭安義侯那微沙的嗓子無疑。
樓蘭兵衛們的烤肉,雖看色香俱全,但入在口裏,卻並非想象那般可口。
思涵草草吃了幾口,便如其餘之人一樣,爬上了烈馬而候。
蕭樓興致勃勃的策馬立在前方,扯著嗓子道:“我父皇有令,今日狩獵,重在玩樂,但為防乏味,便要舉行一場比試。誰國若能摘得魁首,我父皇,便賞誰國一隻大楚有名金匠專程打造的金腰帶。”
大楚的金腰帶倒並非重要,畢竟,此番來楚之人皆非富即貴,自也不差那點金子,但國之當前,雖是小小狩獵,但比的好歹也是臉麵,是以待得蕭樓嗓音落下,眾人皆不敢大意,有的甚至全然出動了所有能策馬的隨行之人,聲勢浩大的開始,策馬入林狩獵。
頃刻之間,烈馬奔騰,陣狀極大,似要震得地動山搖一般。
那興奮重重的呼喝上,此起彼伏,興味重重,也惹得林中的鳥獸撲飛四散。
思涵一行,倒未如其餘之國那般人馬四散,無論是藍燁煜,還是單忠澤伏鬼與東陵兵衛,皆隨身在後。
待在林內行得一段距離,藍燁煜輕笑一聲,忍不住道:“長公主,我等皆集結一起,此等狩獵之法,無疑是收獲甚微。到時候狩得的獵物,比試之中,自也是我東陵墊底。”
思涵眼角一挑,目光朝伏鬼與單忠澤落去,“爾等領著東陵兵衛四散狩獵便是。”
伏鬼當即點頭,單忠澤則眉頭一皺,極其戒備的朝藍燁煜望去。
藍燁煜懶散道:“本王又不會吃了長公主,王統領這是在擔憂什麽。”
此番被點名而說,單忠澤眉頭皺得更緊。
思涵則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不必擔憂,去吧。”
眼見思涵堅持,單忠澤無可奈何,僅是目光再度朝藍燁煜落來,極是剛毅的道:“林中凶險,望攝政王,護好長公主。”
“這倒是難得,王統領竟讓本王護好長公主。想必在王侍衛眼裏,本王比這林中的洪水猛獸更是凶險,不是?”
藍燁煜微挑著嗓子出言調侃。
單忠澤滿目複雜的掃他幾眼,欲言又止,卻終歸未言話,僅是強行按捺心神,領著周遭東陵兵衛迅速而離。
待得單忠澤與侍衛們徹底四散在林中遠處,思涵才回神過來,繼續與藍燁煜策馬往前。
周遭,雖樹木密集,看似無人,但各處之中,卻仍能聽到不少馬蹄奔跑之聲,突兀刺耳。
思涵也不再耽擱,開始握緊了手中的長弓,四目開始極為認真的在周遭搜索獵物,則是不久,弓起箭落,那前方不遠的叢林中,頓時傳來一道獸物慘呼與掙紮聲。
“長公主好箭法。”藍燁煜笑著讚了聲。
隨即便迅速翻身下馬,踏步入林去為思涵撿獵物。
思涵瞳孔驟一縮,心底發緊,眼見藍燁煜全身沒入前方的林子後,心底的戒備之感也極是濃烈,但卻片刻後,藍燁煜撿得獵物歸來,身子出了林子,展露在她眼前。
思涵終歸是鬆了口氣,待得藍燁煜將獵物套在她的馬袋上後,便繼續策馬往前。
而後狩獵,便也一直保持這般狀態,思涵出箭,藍燁煜下馬去撿獵物,卻是不久,藍燁煜剛剛撿得獵物轉身,思涵便見他身後突然出現了幾隻獵虎。
因著烈虎數目有六七隻,且皆張著血盆大口雙目發光的凶猛奔來,思涵一時情急,朝藍燁煜張嘴而喚,“藍燁煜,有虎,快些上馬!”
這話尾音還未落下,身下的馬卻突然受驚,頓時發瘋般朝林中奔逃。
驟然之間,那些烈虎竟不追藍燁煜,紛紛瞅準了思涵的馬,當即四肢發力的凶猛朝思涵奔來。
“長公主!”冷風拂動中,身後越來越遠,揚來藍燁煜的呼聲。
思涵瞳孔驟縮,來不及多想,僅是回頭一望,便見幾隻獵豹已追逐而近。
此番出箭已是來不及,倉促之際,思涵頓時要騰身而起,不料身下癲狂驚厥的馬突然踩空,思涵頓時連人帶馬的摔下了前方的山丘。
一路翻滾,天旋地轉。頭頂,仍舊傳來烈虎興致勃勃的吼叫。
思涵渾身緊繃,強行抓住丘坡上的灌木穩住身形,待得有隻獵豹剛要朝她咬來,她頓時飛身而起,整個人當即騰空一躍,站定在了身旁的一棵大樹的樹枝上。
手中的弓,早已不知何處,背上背簍中的箭羽,也全數掉光。
而那隻壯實的烈虎則圍繞在思涵所在的樹下繞來繞去,鋒利的爪子開始攀樹撓樹,發出陣陣厚重的吼聲。
思涵心口陡跳,滿目冷冽。
那烈虎在樹下轉悠折騰片刻,似又聞到了什麽,它頓時掉轉身形,有力的四肢迅速而挪,矯健的朝山丘下奔去。
眼見烈虎跑遠,思涵稍稍鬆了口氣,待剛剛按捺心神,則聞不遠的山丘下,眾虎飽滿而呼,而後,便是一道道聳人聽聞的皮肉撕裂傷。
該是,她的那匹馬被分食了。
思涵眉頭一皺,心頭有數,卻也無可奈何。
待精力稍稍恢複後,她開始躍下樹來,一路往上,則早已尋不到藍燁煜蹤跡。
叢林幽謐,四方之中,樹木交織,縱橫成列,不辨方向。
此番無馬在旁,徒留兩條腿走路,無疑是驚險環生,誰也不知,這林中周遭是否有埋伏著的虎狼突然伺機襲來,也不知腳底這厚厚的落葉下,是否會突然竄出毒蛇纏繞腳踝。
一路往前,腳底之下的落下,一路的沙沙作響攖。
方才策馬在此時,還能聽到周遭之處有馬蹄響動之聲,而今倒好,周遭竟靜無一人,也不知那些諸國的人馬,究竟突然間散到哪裏去了。
思涵皺眉,抬頭望了望天色,隻見空中陰暗,但時辰卻是稍稍尚早。
此地偌大方圓,若要尋找藍燁煜,自是極難,思涵滿心冷冽複雜,猶豫之下,終歸是開始摸索著準備回得獵場那出發之地,奈何,此處獵場對她而言極其陌生,走走停停許久,竟走不出這片林子,就似如,這片林子漫無邊際,根本就走不出去。
待行得久了,心底難眠失落,又因擔憂那藍燁煜脫離她的控製會生事,是以,心思也嘈雜翻騰,起伏不平。
漫無目的的往前,許久,天色逐漸暗淡了下來,然而突然之際,前方不遠,竟有躡手躡腳般的細碎聲。
她瞳孔微微一縮,瞅準了身旁的一棵大樹,不動聲色的騰身躍樹,待站定在枝椏上,則見,前方不遠有人正倚樹而坐,似在打盹兒,而他那身後,則有隻輕腳靠近的獸物償。
那是一匹,孤狼。
它眼睛正發著光,渾身皮毛高豎,尾巴上翹,儼然是一副做好姿勢要飛撲而上的狀態。
鳳紫心底驟然一沉,片刻之際,當即扯聲而道:“小心。”
這話一出,那坐在地上的人一怔,孤狼也是一怔,卻是刹那之際,那孤狼陡然朝前方飛撲,思涵來不及多想,頓時飛身而躍,整個人如離弦的箭一般迅速騰空靠近。
那坐在地上之人也是反應靈敏,身子當即朝旁一滾,孤狼頓時咬了個空,待得正要繼續朝那人撲去,思涵已抬腳而上,狠狠的踢在了孤狼的腰腹。
孤狼慘呼一聲,身子在地上滾了兩圈,隨即嗷嗚幾聲,周遭不遠,竟再度有野狼嗷嗚之聲從四麵八方響起。
糟了,這孤狼是在喚同伴了。
思涵瞳孔驟縮,心底唾罵,也不知那楚王究竟在這圍場裏丟了多少虎狼凶獸,這哪裏是在打獵,明明是在與凶獸不住的相逢,不住的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