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爭鋒
思涵還未朝那趴著的人走近,便聞前方揚來一道輕哼之聲,“東陵長公主倒是好大的麵子,竟姍姍遲來,倒是讓我等在此好等。”
這話雖不曾猙獰怒罵,但語氣中的責怪之意卻是不曾掩飾。
思涵抬眸,循聲一望,便見蕭樓正挑著那雙修長的丹鳳眼,傲然戲謔的凝她。
“我家長公主乃女子,出門在外自該好生熟悉,免得失了儀容。是以,此番特地盛裝而來,為表對各位尊意,不知,二皇子可是有異議?”
不待思涵出聲,身旁的藍燁煜,已懶散隨意的道了話。
思涵神色微沉,朝藍燁煜略微威脅的掃了一眼,藍燁煜則輕笑一聲,渾然不顧她的眼神,平緩而道:“此番本是大楚太子有意擠兌你,為夫不過是要打抱不平罷了。再者,身為男人,則如此陰陽怪氣的凶女人,本是不妥。”
思涵瞳孔一縮,踏步朝藍燁煜靠近,隨即抬起一腳,穩穩的踩在了藍燁煜腳尖。
瞬時,長長的裙角滑落,刹那遮住了她的動作,而藍燁煜卻眼角一抽,墨眉一皺,俊容上那從容溫潤的笑,當即凝固。
正這時,不遠處的蕭樓突然威脅層層的問:“你是何人?”
這話,顯然是對著藍燁煜說的,隻不過,那語氣著實森然得緊,威冷重重,常日裏嗓音裏的流裏流氣倒是消散得毫無蹤跡。
思涵朝藍燁煜再度威脅的掃了一眼,鬆開了他的腳。
藍燁煜斂神一番,麵上也無太大的變化,僅是轉眸朝蕭樓望去,薄唇一啟,“東陵,攝政王。”
他語氣極為平緩,從容自若,不懼分毫。
隻是,待得蕭樓的目光與他一對,刹那,蕭樓目光眼角一挑,俊容上的惱怒之色全數轉變為了愕然之意。
僅是片刻,當即有人開口而道:“東陵攝政王與大楚二皇子倒是生得有些像。”
喃喃自語的嗓音,不過是在自語罷了,奈何嗓音卻莫名的有些大,惹得在場之人皆是一怔。
思涵眉頭一皺,這點,她在昨夜便發覺了。隻不過,藍燁煜與這蕭樓,也僅是稍稍有些像罷了,並非太像,再者,一個是東陵的孤兒出身,一個是大楚的貴胄皇子,這二人的最初身份,無疑是天差地別。
“世界之大,本無奇不有,這東陵的攝政王長得與本王有些像又有何奇怪?”正這時,蕭樓頓時回神過來,傲然不淺的出了聲。
他自小便是出聲貴胄,乃自家母後捧在掌心長大,他從小到大,也曆來是錦衣玉食,侍奴成群,便是到了現在,雖有自家父皇時常怒斥責罰,但皇子身份也是貴氣逼人,此番與那東陵攝政王不過是有些像罷了,還能全像了?且是哪東陵攝政單忠澤比的?
他心底憋著一口氣,是以心有抵觸,全然不願與藍燁煜扯上半許關係。
待得在場之人頓時將驚愕的目光稍稍縮回去後,他再度將目光朝藍燁煜落去,傲然陰沉的道:“本王此生,倒未有人敢在本王麵前如此抵本王的話,你不過是區區東陵的攝政王,竟敢在本王麵前撒野?”
“區區?”藍燁煜薄唇一啟,似是略微新鮮這二字,漫不經心的念了一遍。則是片刻,他便勾唇而笑,“區區東陵,自也不是二皇子喚的。待得二皇子入住東宮,坐上那把龍椅後,再來稱東陵為區區,也不遲。”
他這話全然不留情麵,溫潤的語氣,也是戲謔不淺。
蕭樓再度被藍燁煜如此明之昭昭的抵回來,心底的怒意,終歸是壓製不住了。
他這是何意?是笑話他登不上東宮之位,是以,鄙夷他?看不起他?
他蕭樓自小便在宮中與市井上橫著走,何來輪到旁人指手畫腳!
蕭樓麵色陡變,神色陰沉至極,他滿目冷冽的朝藍燁煜望著,“你想找死?”
思涵麵色越發陳雜,回頭朝藍燁煜望來,麵色也起伏不定,複雜騰騰。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藍燁煜緩緩抬眸,朝她望來,他那雙深邃的瞳孔,此際也莫名起伏,若是細觀,卻也不難發覺,他那瞳孔深處,風雲起伏,似如,山風雨來,黑雲壓頂。
這廝,究竟是怎麽了?
自打提及蕭樓,藍燁煜便極是鄙夷抵觸,極為難得的惡語連連,而今之際,竟也能當麵對蕭樓如此評判與擠兌,全然是要主動挑事的征兆。
“閉嘴。”思緒翻騰上湧,她忍不住朝藍燁煜口語了句,奈何藍燁煜卻似是未覺,並無半分變化,待得她心底越發陳雜之際,他僅是稍稍垂眸下來,終歸是不說話了。
思涵稍稍鬆了口氣,目光朝蕭樓落來,按捺心神一番後,才低沉無波的道:“二皇子不必生氣,不過是隨口之言,當不得真。”
說著,垂眸朝那地上趴著的人掃去,話鋒一轉,“此人,便是二皇子抓得的在泗水居偷窺之人?”
眼見思涵這般說,蕭樓神色微動,倒也順著思涵搭著的梯子下來,輕笑一聲,“此人的確是泗水居偷窺之人。
思涵眼角微挑。
昨夜黑燈瞎火,她自是不曾看清什麽,倘若要讓她認那偷窺之人的相貌,她自是認不出來,不過,藍燁煜曾毀了那偷窺之人的臉,且還溢了血,如此,自也可認那地上的人麵上是否有傷疤便成攖。
思涵舉步往前,隨即在那地上之人身邊蹲了下來。
蕭樓順勢朝身邊侍從吩咐,“去將那人為東陵長公主翻過來。”
侍從急忙恭敬應聲,小跑過來,迅速扯著地上之人的胳膊將他翻了過來,思涵目光一垂,朝那人的麵上一掃,卻見,那人麵上傷痕累累,紅腫一片,早已認不清究竟是藍燁煜的扳指所傷,還是抓捕之際被楚衛所傷。
是以,這人是否是那偷窺之人,她認不出。
一時,她不由將目光朝藍燁煜落去,待與他對視一眼,他則會意過來,懶散舉步往前,僅是立在她身邊朝地上之人掃了一眼,隨即便挪開目光,“此人,不是。”
短促的嗓音,溫潤平緩,但那腔調之中,卻卷著幾許興味償。
思涵微微一怔,眉頭一蹙。
蕭樓眼睛一瞪,當即怒道:“東陵攝政王今兒過來,可是專程找茬來了?”
藍燁煜輕笑一聲,“此人並非是那偷窺之人,本王不過是據實以告,何謂找茬?”
蕭樓頓時氣得不輕,目光朝立在不遠的楚衛一掃,楚衛們渾身發緊,則是片刻,當即有人道:“今早屬下們在行宮東麵發現的此人,覺他形跡可疑,且四處飛竄,待得屬下詢問他之際,他心虛逃竄,是以,屬下便將其捉了。”
藍燁煜嗓音一挑,“哦,是在行宮東麵捉的?倘若本王未記錯的話,那行宮東麵所住的,可是東陵太子一行人。”
這話一出,似如全然不怕將事情鬧大,反倒是轉眸朝周遭一掃,興味盎然的道:“行宮內發生這麽大的事,那東陵太子,未來湊熱鬧?本王若是未記錯的話,昨夜月牙殿大火,東陵太子可是為我東陵長公主打抱不平得緊呢。”
悠然的嗓音,配合著興味的腔調,著實極為洗腦。
在場之人解釋一怔,紛紛四觀,竟著實不見一個東陵之人,更別說那東陵太子了。
“窮路之賊,肆意亂躥,不過是逃到了行宮東麵罷了,有何怪異?”
威儀的嗓音,幹練冷冽,突然之際,自殿外而來。
眾人紛紛循聲一望,則是片刻,便見那殿門之處,突然湧入一行人來。
那當前之人,步伐迅速平穩,滿身威儀,麵容也極是冷冽剛毅,無端之中,給人一種極是威脅與壓迫之感。
常年征戰沙場,這東方殤,也著實是染了戰場上的風雲之氣,就論這舉手投足之間,也是威儀剛毅,可怎就當初在道行山上,她竟不曾察覺他身上的半許將帥之氣。
思涵瞳孔一縮,心生冷嗤,隻道是,今日幾國之人皆在,許是又是一場明爭暗鬥。
“東陵太子,倒是來得及時。”藍燁煜輕笑一聲。
東陵太子並未言話,徑直往前,最後則停在了思涵麵前。
“昨夜聞說有賊子窺探,思涵,可有事?”他神情略顯擔憂,問得也極是認真。
這話一落,不待思涵言話,藍燁煜慢騰騰伸手扣住了思涵的手腕,順勢將她拉在她身後。
“夜深人靜,屋頂突然有人偷窺,東陵太子倒是說說,我東陵長公主可嚇著?倘若東陵太子當真有心擔憂,如何,這麽晚才來?”
藍燁煜輕笑一聲。
東方殤瞳孔一縮,“今早有事耽擱……“
未待東方殤將話道完,藍燁煜已懶散出聲,“有事耽擱?如此看來,瑣事還是比長公主安危重要。如此,既是東陵太子心底早有輕重之分,便也莫要再多加糾纏,有些人,早已不屬於你,是以,便也莫要多加插手,至於那些所謂的擔憂,便也是多餘之舉,我東陵長公主自有我這夫婿長心,而東陵太子你,便省省心。”
東方殤麵色驟然一沉。
他著實看不慣這藍燁煜,雖看似言笑晏晏,卻是口齒鋒利,渾然不饒人。
他陰沉沉的凝他,“本殿行事,豈容你管?”
藍燁煜慢悠悠的道:“你公然對本王之妻當眾糾纏,本王,自要管管。”
東方殤瞳孔一縮,剛毅的麵容已展露怒意,藍燁煜則懶散而笑,麵色從容,氣勢之上,也是分毫不輸。
在場之人倒是秉持看熱鬧之法,並不插話,隻是各自心中皆有思量。
東陵太子與東陵長公主那些舊事,他們自然是如雷貫耳,曾記得,當初東陵國破之際,便也是東陵太子認出了東陵長公主,是以強行撐著不曾踏平東陵京都,強行憑一人之力力挽狂瀾,給了東陵苟延殘喘的機會。
這等曠世之舉,無疑是天下皆知,隻道是連東陵太子這樣威名赫赫的戰將,竟也有肉骨之意,便是東陵那塊肥肉明明已懸在眼前,竟還不張嘴全數吃下,無疑是癡傻了些。
那東陵長公主啊,雖模樣姣好,著實有幾分傾城碧玉之姿,但神色清冷,麵色威儀,自也不是溫柔之輩,如此之女,怎比得上嬌柔酥骨的美人兒,也不知這東陵太子何必如此專性,獨獨對那東陵長公主,如此上心。
“藍燁煜。本王敬你乃思涵身邊之人,不與你太過計較。但你莫要趁勢而上,插手本殿之事。”僅是片刻,東方殤冷冽而道。
藍燁煜神色微動,麵色從容如初。
“上次曲江之上,東陵太子便要致本王於死地,何來留過情麵?再者,本王這人,也無需任何人留情,本王身邊之人,自也不可任何人糾纏,便是東陵太子你,也不可。”
說著,眼見東方殤麵色越發陰冷,整個人全然緊繃,儼然如一頭即將張開血盆大口撕人的模樣,藍燁煜稍稍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平緩懶散的嗓音,則突然增了幾許幽遠,“有些事,別以為計劃得縝密,便當真可天衣無縫。與其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之事,還不如,安分守己,專程對付那些該對付之人。”
東方殤麵色陰沉得厲害,瞳孔凜冽,殺氣騰騰。
他心底了然至極,藍燁煜這些話,無疑是句句針對於他,雖看似說得深厚,但他藍燁煜的那些齷齪事,他豈會不知!
心底起伏劇烈,怒意難掩,僅是片刻,東方殤開口將話抵了回去,“亦如你說言,有些事,別以為計劃得縝密,旁人便看不出漏洞,而你藍燁煜,自也一樣。倘若你膽敢對思涵不利,我東方殤,定不如曲江之上那般讓你逃脫,絕對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藍燁煜勾唇一笑,斜眼觀他,極為難得的未出聲。
東方殤未再言話,兩人無聲對峙。
僅是片刻,立在一旁許久不言的蕭樓出聲道:“二位若是相爭,倒不若去殿外打鬥一番。”
藍燁煜慢悠悠的將目光挪到蕭樓身上,“素聞大楚二皇子武功了得,是以,在領教東陵太子之前,本王倒想領教大楚二皇子能耐。”
蕭樓眼角一抽,麵上看戲的暢意頓時掛不住,他的確是想這兩人打起來,畢竟這兩人皆是他所不喜,倘若這兩人打得兩敗俱傷,他蕭樓,自可在旁看著笑話。隻奈何,那藍燁煜竟將話題突然繞到他身上,無疑是要看他的笑話。
不得不說,得罪了東陵太子,還要來得罪他,這藍燁煜啊,無疑是膽大至極,不過是有個小小東陵撐腰罷了,也不知他何來的自信與勇氣。
蕭樓雙眼瞪他,鄙夷難耐,“怎麽,明知打不過東陵太子,是以便要與本王相鬥?東陵攝政王你,倒也是懦弱之輩。”
他擺足了爭論罵架的架勢。
奈何藍燁煜輕笑一聲,戲謔十足,卻未出聲。
蕭樓冷笑一聲,“怎麽,怕了?”
思涵神色微變,不待藍燁煜出聲,便已從他身後繞出,低沉而道:“今日終歸是來辨認這偷窺之人的,而今既是嫌疑之人未捉到,便望二皇子再多加差人查探。畢竟,不知那賊子究竟是何目的,說不準昨夜偷窺了本宮,這明日,便偷窺其他人了,又或者,一旦那賊子生有歹心,到時候這行宮之人丟了性命,自也是不妥了。”
蕭樓並未料到思涵會突然出聲,眼角也稍稍一挑,待得將思涵這話聽完,他心底倒是著實不悅。
這番話聽著倒像是以大局為重,免得讓人傷了性命,但說來說去,不仍是要他蕭樓費心出力?
“這地上之人是否是昨夜那賊子,也不過是東陵攝政王隨口一說罷了,難不成,東陵長公主也以為此人不是昨夜那人?”蕭樓挑著嗓子出聲。
思涵淡道:“方才本宮並未細致將此人打量,而今仔細打量之後,的確覺得此人不是昨夜那人。昨夜那偷窺之人,被我東陵攝政王用扳指傷了臉,而今這地上之人,雖也是滿麵傷痕,紅腫一片,但二皇子可仔細辨認辨認,這人臉上的傷,似是刀傷與擦傷,並非扳指所傷後留下的血口。本宮此言,也不過是為二皇子稍稍提個醒罷了,也並非是要針對什麽,說來,昨夜那賊子是否捉到皆無妨,重要的是,這行宮的確加強戒備,確保各國之人皆安,如此,也望二皇子明白。”
蕭樓垂眸,目光在那地上之人麵上流轉,一時之際,並未回話。
沉寂的氣氛裏,東方殤突然道:“行宮加強戒備,自是應該。倘若剛抵達楚京便接二連三的出事,也難免讓人懷疑,是否是楚王刻意所為。”
蕭樓冷嗤一聲,“東陵太子倒也不必如此旁敲側擊的詆毀我大楚帝王。本殿的父皇若是對你們有心而為什麽,自也不會讓你們安穩抵達楚京。”
“那若是楚王要將幾國之人皆集中在這行宮,以圖甕中捉鱉,一網打盡呢?”正這時,有人突然出了聲,嗓音幹練渾厚,粗獷至極攖。
蕭樓目光朝那人一落,“你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