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淡漠的觀他
思緒翻騰搖曳,思涵僅是滿目森然淡漠的觀他,並未言話。
他則慢騰騰的再度揉了揉略微發酸的肩膀,隨即不再耽擱,先行挪身下車,而後如同前幾日一樣,整個人靜立在車邊,一手撩著簾子,一手朝她遞來,靜靜的待她下車。
整個過程,思涵冷眼朝他觀望,並未理會半許。
待得片刻後,她才按捺心神一番,緩緩挪身而前,本是不願讓他攙扶,奈何待得身子剛剛靠近車邊,他那遞來的手便主動扶住了她的胳膊,隨即不待她拒絕,他竟已突然用力,略微強硬主動的將思涵扶了下來。
思涵眉頭一蹙,待在地麵站穩,麵色著實不佳。
藍燁煜意味深長的凝她兩眼,輕笑一聲,隨即便溫潤而道:“此處風大,先去帳篷裏避避。”
這話一落,扣緊了她的手腕,牽她而行。
而此際的單忠澤與伏鬼,倒 待得伏鬼與單忠澤恭敬的將午膳端來後,思涵這才垂眸下來,朝膳食一掃,則見今中午的膳食,是些米飯,小菜,甚至還有一些野味。
“出門在外,吃食倒是無法多加講究,但無論如何,長公主多吃些。畢竟,風餐露宿,用膳時辰也非太過規律,再加上下午之際便該行水路了,到時候江河之上,要做膳食,倒也有些不便,是以,長公主先多吃些,免得不多時竟餓了,到時候,兵衛們來不及做膳。”
冗長的嗓音,溫潤平緩。
思涵眼角一挑,略微複雜的朝他望來。
大抵是見她一直望著不說話,藍燁煜神色微動,溫潤而笑,“可是微臣說錯了什麽,竟得長公主這般盯著?”
這話入耳,思涵這才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淡道:“攝政王之言,並無不妥,隻是突然發覺,近日的攝政王,言話倒是多了。”
藍燁煜勾唇而笑,“長公主不喜了?”
思涵淡目觀他,卻是並未言話。
藍燁煜凝她兩眼,麵上一派從容,也未多言,僅是稍稍伸手拿過思涵麵前的碗,隨即開始執筷而起,開始為思涵碗中布膳。
這回,不同於尋常那般布膳僅布半碗,反倒是那些菜肴,都快溢出飯碗了。也是極為迅速的將帳篷搭建好了,如同往常一樣,思涵與藍燁煜在帳篷中安然而坐。
思涵眼角一挑,待藍燁煜將飯碗推至她麵前時,正要言話,不料話還未脫口,藍燁煜便溫潤緩道:“身子骨太過細瘦,倒是經不起這番長途顛簸。再者,好生養好身子,對長公主心疾也極有好處。”
思涵到嘴的話下意識的噎住,他則勾唇朝思涵一笑,薄唇一啟,繼續緩道:“長公主多吃些。”
這話一落,他已緩緩垂眸下來,不再言話,整個用膳的動作,也是極為緩慢風雅,從容淡定。
思涵靜靜凝他,欲言又止一番,卻終歸未道出話來,僅是也開始執筷而起,開始用膳。隻是待膳食完畢後,她開始滿目深沉的藍燁煜望來,低沉而道:“本宮並非柔弱無能之人,是以這一路上,攝政王無需對本宮太過照顧。”
藍燁煜眼角微挑,漫不經心的笑望著她。
思涵眉頭稍稍一皺,隨即故作自然的起身,緩步朝不遠處的馬車行去。
她行得極是幹脆,足下也稍稍有些快,身後,卻也並無藍燁煜的腳步聲跟來,隻是剛剛行至馬車邊時,身後不遠,突然揚來藍燁煜那略微挑高的嗓音,“長公主突然這般說,是在抵觸什麽,還是在害怕什麽?或者,長公主是在害怕微臣的靠近?”
思涵瞳孔一縮,足下一頓,脊背挺得筆直,並未回話。
思緒也抑製不住的翻騰搖曳,莫名厚重,卻待片刻後,她終歸還是強行按捺住了心神,頭也不回的道:“攝政王這幾日之舉,無疑是有些親昵過頭,目無君臣……”
她低沉無波的說著,奈何後話未出,這話卻被藍燁煜打斷,“倘若長公主要秉持君臣之意,自也可拒絕微臣。但這幾日來,長公主對微臣,並未太過拒絕不是?”
思涵麵色一沉,當即回頭陰沉沉的凝他。
藍燁煜滿身從容,遙遙的朝她溫潤而笑,隨即薄唇一啟,脫口的話,也莫名的增了幾許複雜與有緣,“既是心動,便不該逃避。這麽久了,微臣也不信,長公主對微臣,無半點君臣之外之意。”
這話入耳,落在心底,竟莫名的有些突兀刺痛。
思涵瞳孔越發縮得厲害,陰沉而道:“攝政王還是莫要太過自信為好。”
藍燁煜眼角微挑,溫潤緩道:“事實罷了,何來太過自信可言。有些事,不是長公主不想,便不會發生。隻是發生之後,長公主不該逃避,而該正麵應對才是。而微臣,也會以長公主為尊,絕不會食言,是以,得微臣如此保證,長公主,還顧忌什麽?”
他說得極為坦然而又直白,語氣也溫潤柔和,從容淡定,隻是這話落在思涵耳裏,竟不知真假究竟幾何了。
她目光起伏不定,麵色,也沉寂森然得厲害,心口的跳動與發緊之感,卻是莫名強烈,不知何故,就像是有什麽東西,突然間侵犯了心底最深最深的隱秘之處一般,是以,心思狂湧,整個人,也難以徹底的平息。
整個過程,她滿目複雜的朝藍燁煜望著,一言不發。
則是片刻後,藍燁煜也從帳篷內緩緩起了身,踏步朝她這邊過來,待站定在她麵前後,他突然斂了麵上的笑,難得認真的朝思涵望著,隨即薄唇一啟,幽遠無波的問:“這些日子,長公主對微臣,可有半點感覺?”
似幽似遠的話,竟讓思涵莫名的聽出了幾分厚重。
她目光也沉了下來,複雜觀他,待得半晌後,她才強行按捺住了心神,故作自然的挪開目光,雖全然不知藍燁煜為何突然這般問,但心底的複雜與突兀之感,則越發升騰。
她並非愚昧,藍燁煜突然的這般曖然之言,她並非聽不出來是何意思。
隻是,心底一直都繃著一根弦,無法逾越,是以有些感覺,不敢去觸及,去多想,更也不願去觸及,去探究。
思緒至此,思涵默了片刻,隨即平了平麵色,低沉而道:“無感。”
這話一落,不再多言,僅是略微幹脆的上車。
待剛好撩著簾子入得馬車後,整個人還未來得及坐定,車外之處,便突然揚來藍燁煜漫不經心的輕笑聲,“既是無感,長公主沉默這般久作何。嗬,微臣也不過是隨口一問,長公主對微臣之言,也不必太過當真。”
懶散溫潤的話,淡定如常,甚至於,語氣也卷了幾許調侃。
這話入耳,或多或少有些突兀與僵硬,但思涵卻並未言話,僅是滿目複雜的朝前方的簾子望著,則是片刻後,前方的簾子也被人突然而掀,隨即,那滿身雪白的藍燁煜,也緩緩上車而來。
兩人挨著坐定,無人言話,直至一行人再度整裝出發時,也不曾言話。
氣氛無聲無息之中,略微顯得壓抑與厚重,思涵眉頭而皺,待得半晌後,稍稍側眸朝身旁的藍燁煜望去,卻見他目光正落於車角的焚香,目光幽遠至極,似在沉默,又似在出神一般。
馬車一路顛簸而行,搖曳往前,冗長繁雜的車輪聲,依舊循環往複,不絕於耳。
車內氣氛依舊沉寂清冷,壓抑重重,閑來無事間,思涵開始稍稍合眸,兀自養神。
待得臨近黃昏之際,馬車突然停歇了下來,則是片刻,車外揚來了伏鬼恭敬的嗓音,“長公主,王爺,曲江江口已至。”
這話入耳,思涵微微一怔,下意識的轉眸朝藍燁煜望來,則見他的目光已從車角的香爐收回,隨即幽遠無波的道:“船可備好?”
這話一出,伏鬼當即而道:“全然備好。且早已與洛水碼頭之人接應好,今夜休息,便在洛水碼頭的客棧就寢。”
“嗯。”
藍燁煜神色微動,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隨即這才轉眸朝思涵望來,待將思涵凝了片刻後,幽遠從容的俊臉上,也逐漸漫出半縷笑意,而後平緩而道:“陸路已盡,此際便該走水路了,望長公主隨臣下車,改乘舟舸,一路南下。”
思涵眉頭稍稍而蹙,凝他片刻,淡然點頭。
藍燁煜滿麵溫潤的掃她一眼,而後也不再多言,僅是率先挪身下車,而後,也仍是站定在馬車旁,一手撩著簾子,一手朝她遞來。
還以為這廝沉默了這麽久,定不會再親自扶她下車了,卻不料這廝內心依舊足夠強大,便是她今日都已那般言話,他竟還能全然消化,如常的立在車邊要扶她下車。
一時,心底再度抑製不住的起伏了幾許,隨即便按捺心神一番,開始挪身而前,就著他的攙扶緩緩下車。
此際,天色已晚,又許是因江堤之旁,是以迎麵而來的風,也極為的涼薄刺骨。
而待放眼朝前方的江邊一望,才見前方那不遠處的江邊,竟停泊著三艘大船,那些船,皆隨風而在江麵擺動,江麵也漣漪陣陣,無端的增了幾分清冷肅肅之氣。
“走吧。”正這時,藍燁煜平緩的道了一句,這話一落,未待思涵反應,便已扣穩了思涵手腕,牽著她緩步往前。
整個過程,思涵並未言話,僅是一手攏著衣裙,隨著他緩步往前。
這大船外表看似略微陳舊,然而船艙內,卻是地毯鋪就,軟榻與圓桌,一應俱全。
如此船艙,倒也比得上略微富貴屋子了,想來此番水路,自也比在馬車上呆著輕鬆。
“一路勞頓,長公主先在艙內休息,待得抵達下一個碼頭後,微臣再來喚長公主。”
正這時,藍燁煜那溫潤的嗓音平緩揚來。
思涵下意識的轉眸觀他,凝了片刻,便也按捺心神的點了頭,隻是見他略微幹脆的踏步出屋之際,她瞳孔微縮,低沉而問:“攝政王去何處?”
藍燁煜足下稍稍而頓,回頭朝她望來,“此房隔壁還有一間屋子,微臣先住那兒。倘若長公主有何吩咐,自可差人喚微臣便是。”
這話一落,溫潤而笑,卻也不再耽擱,邁步而走。
船行而上,雖略有顛簸,但比馬車要好上許多。閑來無事,思涵便安然坐在軟榻,手中捧著單忠澤送來的熱茶,兀自觀著窗外那漣漪起伏的江麵。
卻是不多時,窗外的天色,便全數暗了下來,漆黑一片,躥入窗戶的風,也魚腥味重,甚至還涼薄十足。
思涵眉頭微蹙,親自起身去合了窗戶,待得不久後,舟舸也全數停歇了下來,而片刻之後,單忠澤那恭敬的嗓音也微微而來,“碼頭已至,長公主先出舟舸,去碼頭的客棧休息吧。”
思涵神色微動,並未耽擱,而待出得屋門甚至下得舟舸,也不曾見得藍燁煜身形。
待隨著單忠澤與並未入得碼頭的客棧後,客棧小二當即上來熱菜,思涵垂眸將菜肴掃了一眼,神色清冷,隨即轉眸朝單忠澤問:“攝政王還未下船?”
似是已然料到思涵會這般問,單忠澤垂眸下來,剛毅恭敬的道:“方才停船之際,伏鬼便過來說了,說是攝政王還有要事處理,許是等會兒才會入得客棧休息。”
是嗎?
這話入耳,思涵倒是略微不信,畢竟,這一路上倒是見得藍燁煜懶散自若,也清閑十足,如此,連她顏思涵都還無要事處理,他又有何要事處理?
雖心有疑慮,但片刻後,思涵便強行按捺心緒一番,不願再多加深究。
隻是不得不說,今日的藍燁煜,倒是有些怪異,似是刻意在沉默,刻意在疏離一般。
周遭,燈火通明。
又許是客棧提前清場之故,周遭,也並無食客。
今夜的晚膳,倒是略微豐盛,大多魚肉,思涵卻略微不慣,吃得並不多,待草草吃了幾口後,便入了客棧上房休息。
翌日一早,思涵也起得極早,待洗漱並在客棧大堂用過早膳後,也不曾見得藍燁煜身影。
她心底一沉,這回連問都不曾對單忠澤問了,僅是極為自然的踏步出得客棧,上得舟舸後,便入坐在屋中的軟榻,兀自開始執了一本單忠澤送來的書,隨意而看。
舟船依舊迅速南下,湖風而襲,隻是今日思涵穿得微厚,倒是不覺涼薄。
整整一日,皆在水上度過,吃食之物,也是單忠澤送來。
那藍燁煜,似如消失了一般,全然無蹤。
思涵心底莫名的生著清冷與壓抑之感,也並未朝任何人過問藍燁煜行蹤,直至黃昏之際,天色微暗,而待思涵偶然放眼朝另一側的窗外望去,則見暗淡的光影裏,那窗外不遠處的甲板上,藍燁煜獨自而立,脊背筆直,整個人,無端幽遠與清冷。
她瞳孔微縮,神色也跟著動了動,待得半晌後,眼見那窗外之人不曾離開,她也終歸是放下了手中的書,踏步出屋,緩緩站定在了藍燁煜身邊。
“攝政王在看什麽?”她放眼與寬江之邊,低沉而問。
這話一落,身旁的藍燁煜倒也回了話,“在看,寬水江河,大好河山。”
思涵微怔。
“聽說,攝政王一直在忙要事,不知是何要事?”她眉頭微蹙,故作自然的轉移了話題。
這話一落,便聞藍燁煜平緩幽遠的道:“微臣的確是在處理要事。東陵長公主前來賀壽,那大楚之國,終歸該有使臣迎接才是。”
他嗓音極為難得的幽遠至極,卻又卷著幾許漫不經心。
思涵神色微動,隻覺今日這藍燁煜,仍是有些奇怪。
正待心生疑慮,藍燁煜突然轉眸朝她望來,那本是醇厚溫潤的嗓音,也突然變得清冷幽遠,似是夾雜了太多的厚重,“大楚之國,土地肥沃,地產豐厚。不知,長公主對那大楚之國,可有念想?”
這話入耳,思涵陡然一驚。
則是片刻,她強行按捺心緒,低沉而道:“大楚強東陵太多,這般想法,本宮豈敢。”說著,嗓音一挑,“無論攝政王有何雄心抱負,但切莫在此關頭,將東陵拉上。而今的東陵,早已是破敗猙獰,再也經不起戰亂之險。”
這話一落,藍燁煜稍稍挪開目光,平緩幽遠而道:“微臣不過是隨意一提罷了,長公主無需太過緊張。隻不過,這亂世之中,曆來便風雲角逐,縱是要明哲保身,也無這機會。再者,那楚王此人,著實,昏庸無道,心狠手辣,這般人竟還留在這世上猖獗,倒也,有些說不過去了。”
思涵眉頭越發一蹙,心底陡生不詳之意,“無論楚王為人如何,此行,攝政王皆不可輕舉妄動。”
說著,嗓音一挑,“攝政王這兩日,究竟是怎麽了?怎突然之間,竟似有意打起楚國的主意了?”
她嗓音略微有些抑製不住的急促,隻因藍燁煜這突來的幾句話,令她心思狂湧,一股股複雜與不詳之感也陡然升騰,全然是壓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