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刻意隱瞞本宮
這話一落,藍燁煜則在旁挑聲而道:“長公主倒是仁慈的主子。最初在那青州剿匪之際,長公主便墜山落水,因滿身福瑞,才可流落青州抱住性命,那般驚險之下,長公主不責單忠澤護主不力,今日,也對單忠澤極是寬恕,說來啊,長公主這主子,倒是當得著實仁慈,也望王統領,日後定好生護著長公主,一心一意,虔誠認真,如此,也才對得起長公主對你的看重之恩。”
懶散隨意的嗓音,平緩幽遠,語氣之中,也不曾掩飾的夾雜著幾許調侃之意。
思涵冷眼朝他掃來,陰沉而道:“攝政王又何必在本宮麵前講大道理!此番單忠澤被關地牢,皆是你攝政王府之人小人之為,用毒迫害,若是不然,單忠澤豈會栽在伏鬼手裏?”
藍燁煜順勢轉眸迎上思涵的瞳孔,這回,他卻不曾如常的勾唇一笑,更也不曾麵露調侃與隨意,反倒是,他那如畫的眉宇微微一蹙,俊美的麵容,也不曾掩飾的漫出了幾許厚重與複雜。
則是片刻,他瞳孔稍稍一眯,目光一沉,薄唇也跟著一啟,幽遠而道:“長公主要對單忠澤寬懷仁慈,微臣並無異議。但拚鬥弑殺之際,隻論結果,不論方式,倘若昨日單忠澤當真死在伏鬼手裏,也是單忠澤技不如人,提防不夠,本事不足。”
說著,嗓音一挑,“生殺予奪之際,何人會管對方用什麽招數?隻有猙獰灑血,拚鬥而贏,那時,誰人能提著對方的頭顱,誰便是勝者。將亦如,長公主與仇敵對抗之際,難不成,還想要仇敵之人與你光明正大的硬拚?”
這話入耳,思涵噎得說不出話來。
單忠澤也剛毅而道:“昨夜的確是屬下技不如人,望長公主責罰。”
“長公主曆來惜才,此番自不會為難王統領。但也望王統領,好生行事,好生動動腦子來護長公主。你既是宮中禦林軍統領,便該有這等魄力與能耐,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讓長公主遇險,甚至三番五次的護不住長公主,如此,長公主身邊要你何為!”
幽遠的嗓音,厚重涼薄。
這話一出,單忠澤渾身緊繃,一時之間,竟言道不出半字來。
周遭氣氛,也驀的沉寂下來,鴉雀無聲之中,壓抑盡顯。
僅是片刻,藍燁煜便已稍稍斂神一番,隨即足下微動,牽著思涵繼續往前。
整個過程,思涵與他都不發一言,二人無聲對峙,卻又無聲在僵持。
待出得攝政王府後,藍燁煜便親自扶她上了馬車,待得藍燁煜也掀開簾子入得馬車並在思涵身邊坐好後,思涵這才斂神下來,嘶啞低沉而道:“單忠澤曆來便是衷心不二,攝政王今日對單忠澤那般言道,著實是有些過了。”
藍燁煜眼角微挑,下意識的轉眸朝思涵望來。
則是片刻,他薄唇一啟,平緩而道:“錚錚男兒,倘若連微臣數落幾句都不行,如此之人,倒也不堪重用。再者,單忠澤的確數次失職,微臣今日之言,也不過是在提醒他罷了。”
思涵眸色微沉,心底深處,也逐漸複雜起伏。
藍燁煜這話,其實並無過錯,而她在意的,也非單忠澤真正失職,而是,藍燁煜那番略微點醒她的話。
這世上之人啊,何人能真正的正派,便是她顏思涵,也算不得是真正正派之人。是以,在麵對仇敵之際,也的確是誰人戰到了最後,誰便是勝利之人,也無論那人中途用了什麽下三濫的招數,勝了便是勝了,而這天下之人,在意的也不過是這最後的結果罷了。
是以,今日,雖惱伏鬼竟有膽子對單忠澤用毒,但也不能太過的去追究與斥責,畢竟,單忠澤的確技不如人……
思緒翻騰搖曳,一時之間,心底的複雜之意也越發升騰。
待得片刻後,思涵才再度按捺心神一番,低沉嘶啞而道:“單忠澤之事,本宮心中有數,此事,便不勞攝政王再多加提醒了。”
說著,嗓音微微一挑,目光也驟然幽遠半許,“隻不過,方才出屋之際,本宮問攝政王懷疑何人是這京都城的內鬼的話,攝政王還未回複本宮。”
她再度將話題繞了回來。
這話一出,藍燁煜卻並未言話。
一時,馬車也逐漸搖曳往前,顛簸而行,冗長繁雜的車輪聲,不絕於耳,莫名之中,也透著幾許濃烈厚重的壓抑。
半晌後,藍燁煜才薄唇一啟,平和幽遠而道:“此事,待得微臣查得證據確鑿之際,定將那人押到長公主麵前供長公主處置。是以,此事交由微臣來辦便是,長公主,無需擔憂或在意。”
京都城出了如此內鬼,她如何不在意與擔憂!
思涵不曾將他這話聽入耳裏,瞳孔也越發一沉,“怎麽,攝政王這是要刻意隱瞞本宮?”
藍燁煜靜靜凝她,仍是不曾立即言話,待得片刻後,他才突然勾唇而笑,溫潤如常的開始緩道:“並非是微臣要刻意隱瞞,而是此番便是對長公主說了,也無任何用處。再者,微臣這人,若要對付或針對一人,曆來喜證據確鑿,待得那時,所有的證據都全數擺出,便是長公主震驚不信,但也不得不處置那人才是。”
震驚不信?
如此說來,那內鬼之人,是她極是熟識之人?
若是不然,這藍燁煜為何會突然言道,甚至還會說她震驚不信?
思緒頓時被他這幾字勾了起來,搖曳翻騰,待得半晌後,她才稍稍穩住心神,正要低沉嘶啞的執意而問,不料正當這時,坐下的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隨即,車外,驀的揚來了伏鬼那冷冽煞氣的鏗鏘之聲,“王爺,有人擋道。”
這話一起,車內略微沉寂的氣氛被徹底所擾。
思涵下意識的轉眸朝藍燁煜望來,卻見他滿麵從容,雖麵色未有任何不妥,但那雙平和幽遠的眼睛,卻突然稍稍挑了眼角。
僅是片刻,他不曾回話,然而修長的指尖,則極為緩慢平靜的朝身邊的簾子一撩,隨著簾子逐漸被他的指尖撩起,車外的陽光,也順勢朝著簾子掀開的縫隙徹底的灑了進來。
思涵一言不發,目光朝著車簾外一掃,卻見車外一側,空空如也,而藍燁煜則稍稍側身,極是平緩的伸頭朝外瞥了一眼,卻也僅是一眼,隨即便回頭進來,修長的指尖也順勢鬆了簾子,薄唇,也逐漸而起,幽遠無波的出聲道:“繼續策馬往前,誰人膽敢自不量力的攔長公主與本王車駕,誰人若是撞死了,自也是,自找。”
幽遠平緩的嗓音,無波無瀾,甚至,語氣中的溫潤隨和之意,竟也是半點不帶。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落在他麵上的目光,也陡然變了幾許償。
這藍燁煜鮮少如此不近人情的言話,曾也記得,有次她與藍燁煜外出去城郊探望災民之際,那時,車行於市,麵對百姓熱絡的攔道,藍燁煜也是滿麵溫和,清風儒雅的應對,怎如今同樣是有人攔路,她竟表露得如此決絕了?
思緒至此,思涵麵色也跟著沉了下來,此番也不用多做思量,也知此際那攔車之人,定也是極為特殊了。
一時之間,坐下的馬車竟也逐漸開始搖曳,思涵瞳孔一縮,當即開口而喚,“停車。”
嘶啞的嗓音,短促威儀。
奈何這話一出,馬車卻仍舊緩緩往前,不作分毫停留。
瞬時,思涵陡然反應過來,這駕車之人乃伏鬼,而這伏鬼也不止一次在她麵前表露過,他隻聽藍燁煜一人之令,是以,此番她嗬斥停車,那伏鬼定也是不會聽入耳裏。
一時,她驀的轉眸朝藍燁煜望來,滿目威脅,“讓伏鬼停車!”
藍燁煜眼角微挑,平和溫潤的觀她,卻是並不言話。
思涵心生起伏,凝他片刻後,心底也終歸是全然放棄,隨即足下一動,整個人正要朝前方車簾處挪去,卻也正這時,藍燁煜瞳孔微縮,麵色微變,竟也是恰到好處的伸手而來,穩穩的扣住了思涵胳膊。
“停車。”
未待思涵反應,他那幽遠無波的嗓音已是道出。
刹那之間,馬車驟然而停,思涵正要隨車慣性驀的朝前傾斜而去,奈何手臂卻被藍燁煜猛的用力一拉,瞬時,她身子陡然後退,竟也是,穩穩的撞在了藍燁煜懷裏。
一時,後背磕上了他的胸膛,略微磕痛,竟也能感覺到他略微的瘦骨嶙峋,待得她眉頭一皺,回頭朝他望來時,則見他突然朝她勾唇一笑,溫潤柔和的道:“長公主要讓微臣停車,與微臣說便是,何來親自要動作,要去逼停伏鬼。”
思涵頓時被他這話一噎,心生微愕與暗惱。
他這話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似是正派得緊,如此說來,她顏思涵方才那句嗬斥他停車之言,難不成都是空氣?
思緒翻騰搖曳,思涵麵色越發冷沉,卻也正這時,車外不遠,突然揚來了一道柔膩委屈的嗓音,“長公主,攝政王明知江雲南在前,卻還要吩咐人策馬,攝政王之意,無疑,是要撞死江雲南,草菅人命。望長公主,為江雲南做主。”
柔膩的嗓音,委委屈屈,然而若是細聽,卻也不難聽出那語氣中夾雜著的風月與酥骨。
這話入耳,思涵瞳孔一縮,眉頭也順勢而皺。
這幾日被尋找幼帝與大婚之事所累,是以思緒被這些事層層所擾,無暇去關注其他,但如今這江雲南嗓音突然入耳,她才莫名的回神與悵惘開來,隻覺,這些日子以來,她身為東陵的長公主,似是當真荒廢與錯過了許多。
一時,心底驟然發空,頭皮,也層層發緊,甚至乍然之間,隻覺貼在她脊背的藍燁煜的胸膛,竟也,莫名的涼薄了起來。
她瞳孔驟然而縮,不曾太過耽擱,當即轉眸再度朝藍燁煜望來,刹那之際,卻方巧迎上了他那雙略微複雜的眼。
奈何,兩人目光也僅是對上一眼,藍燁煜便如變戲法一般,瞬間恢複了眸中的溫潤與從容,隨即悠然平緩而問:“長公主此際,是要有心與江雲南敘舊?”
思涵並不打算拐彎抹角,唇瓣一啟,低沉嘶啞而道:“讓伏鬼將簾子撩開?”
藍燁煜並未言話,靜靜觀她,似是觀得極為認真,仿佛要徹底的看入她的瞳孔深處,看入她的內心一般。
思涵瞳孔一縮,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低沉的嗓音再度威儀而起,“讓伏鬼,撩開簾子。”
大抵是這話突然間威儀重重,又或許藍燁煜突然想通妥協,是以,待得這話尾音一落,藍燁煜也不作耽擱,悠然出聲,“伏鬼,撩簾子。”
瞬時,車外頓時揚來伏鬼恭敬的嗓音,則是刹那,前方不遠處的車簾子,便被單忠澤迅速撩開。
一時,周遭的陽光再度打落而下,金黃燦燦,微風也順著簾子之處順勢卷入,略微,沁人心脾。
而待視線朝外一落,便見馬車此際正處於道路中央,道路左右兩側,有幾名稀疏而立的百姓,似是正要這邊看著熱鬧。
而那馬車當前,則正立著一抹渾身大紅的男子,那男子,墨發披散,一身通紅,整個人眉目如火,口如朱丹,那雙修長的眼睛,也極是彎彎的勾著,似是十裏桃花,春意含媚。
刹那,思涵瞳孔一縮,目光也驟然浮動。
這幾日不見的江雲南,竟是越來越媚到骨子裏了。
思緒翻騰搖曳,落在江雲南麵上的目光也越發複雜清冷。
奈何那江雲南卻是笑得風情,隨即極是端莊有禮的朝思涵彎身一拜,那大紅的長袍領子大開,此番這一彎身,竟是領口下垂,露出了胸膛大片風月。
“江雲南,拜見長公主。”
短促的幾字,言道得倒是恭恭敬敬,然而那語氣中的挑然與風情,著實是風塵得緊。
思涵眉頭一蹙,冷眼觀他,一時之間,也未立即言話,反倒是坐在身邊的藍燁煜薄唇一啟,悠然懶散的出了聲,“本王若是未記錯的話,上次宮城之外,你倒是虛弱而倒,昏死過去,怎這才幾日過去,你身上的傷,竟全數好了?連帶腿腳胳膊,都好了?”
這話一出,江雲南順勢抬眸朝藍燁煜望來,瞳孔微微一縮,隨即興味媚然而道:“是啊,江雲南上次在攝政王與皇傅手裏大難不死,而今身子骨也恢複得快,身上的傷也早已結痂脫疤,江雲南恢複得如此之快,可是讓攝政王,失望了?”
興味的嗓音,不緩不慢,那語氣中的抵觸於不懼之意,倒也彰顯得淋漓盡致。
思涵一直靜默而坐,一言不發,目光,也靜靜的落在江雲南身上,肆意打量。
當時宮門之外,眼見藍燁煜與展文翼二人雙雙糾纏江雲南,肆意而鬥,便覺江雲南竟能在藍燁煜與展文翼聯合攻打之中能保住性命,便絕非等閑之輩,是以,後來江雲南當場在她麵前暈厥,她也不曾如上一次那般將留下送入太醫院,反倒是心有戒備與懷疑,從而答應了讓展文翼帶回去好生醫治。
當時之意,雖明著說是讓展文翼找人為這江雲南醫治,但實則,卻是變相的要展文翼監視甚至好生查探這江雲南。
卻是不料,本以為這江雲南早已被展文翼好生控製住了,奈何此時此際,這江雲南竟如此風月不淺的立在她的馬車前,且整個人媚然十足,風月濃烈,哪像是前幾日才重傷過後的模樣。
思緒至此,心底的複雜之意,也越發厚重。
正這時,沉寂無波的氣氛裏,藍燁煜那懶散緩慢的嗓音再度微微而起,“雖是大難不死,但你傷勢恢複得這般快,倒也是神速。如此,竟不知展文翼究竟差何人為你醫治,又或是每日讓你服的何種靈丹妙藥,竟能讓你在這短短幾日內,傷口便全數結痂脫疤,甚至猶如未傷一般。”
平緩的嗓音,微卷幽遠。
藍燁煜這脫口的話,雖帶著幾許探究,但也依舊從容淡定,深沉厚重。
這話入耳,思涵也滿目複雜的朝江雲南望著,致力要將他全數反應收於眼底。
不得不說,藍燁煜中何話倒也正中她懷,也是她心中最是懷疑的,畢竟,當日宮門之前,這江雲南倒也像是受傷嚴重,這才不過短短幾日,竟如沒事人一般,亦如完好如初一般。
想來,便是再有極好的大夫為他醫治,斷然也不會恢複得這般快才是,除非,這江雲南當日根本就不曾受得中傷,是以,如此醫治起來,自也容易大好。
思緒翻轉,思涵靜靜觀他,並未言話。
江雲南也滿麵柔笑,整個人風月如常,並無半許異樣。
僅是片刻,他便薄唇一啟,恭敬平緩而道:“江雲南以前,終歸是風月場子之人,接觸得能人異士也極多,也曾被某些能人贈送過神效的傷藥,是以,江雲南此番受傷,用那些傷藥敷得傷口,傷勢,自也是極快便愈合了。”
他說得倒是極為淡定,然而這話一出,思涵卻並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