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剛毅之氣
尾音還未全然落下,思涵便已極為幹脆的踏步往前。
心底,起伏深沉,一股股複雜冷冽之意也在翻騰蔓延。
身後,無人言話,鴉雀無聲,詭異厚重的透著幾分許寂寂。
待得走得有些遠了,突然,身後才揚來幼帝嘶啞悲憤的嗓音,“阿姐,淑妃亡了,你將三皇兄召回來,將三皇兄召回來吧!”
思涵足下稍稍一滯,並未言話,依舊一言不發的幹脆往前。
僅是片刻功夫,幼帝稚嫩悲憤的嗓音再度響起,“阿姐,你究竟想如何?淑妃都已亡了,阿姐為何還不將三皇兄召見回來!阿姐,你怎能如此狠心,三皇兄會恨阿姐,也會恨瑋兒的,阿姐,阿姐。”
嘶啞悲憤的嗓音,略微有些猙獰。
這話入耳,思涵終於停下了腳下的步子。
她並未立即言話,整個人靜立在原地,滿身清冷。
待得半晌,她才強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幽遠的道:“哲謙自請去邊關,阿姐,自不能違背他的意突然召他入宮歸來。淑妃後事,阿姐已是安排好,無需瑋兒操心。倘若瑋兒此際能乖巧明理,便好生擦去眼淚,好生調整心態,安順過日,倘若你仍覺阿姐心狠,仍抵觸或是不信阿姐,阿姐,便也唯有將自己的使命完成,待得你長大成人並將東陵全數捧在你麵前後,便徹底消失在你眼前。但此際,你不理解阿姐沒關係,瑋兒的性命,瑋兒的江山,由阿姐默默守護便是。”
這話一落,再不耽擱,足下也幹脆而踏,淡漠往前。
身後,除了幼帝突然間撕心裂肺的哭聲外,沉寂一片。
待離得遠了,幼帝的哭聲也聽不見了,思涵才稍稍鬆下緊蹙的眉頭,目光幽遠的朝前方望著,瞳孔內,則無端的厚重與落寞。
入得禦書房後,思涵當即坐在案桌旁開始批閱奏折。
今日案上的奏折,仍是堆積如山,群臣事無巨細的皆上奏稟報。
思涵滿目沉寂,一一將奏折查看,並無半許懈怠。
許久,待奏折批閱完畢後,她才起身出殿,隻見殿外陽光已是極烈,時辰,早已是午時已過。
“長公主,此際可要傳膳?”眼見思涵打開了殿門,殿外的宮奴們戰戰兢兢的朝思涵恭問。
思涵神色幽遠,麵色淡漠,待得片刻,才低沉而道:“將膳食傳入鳳棲宮。”
說完,便已踏步出殿,轉身朝不遠處的廊簷而去。
回得鳳棲宮後,宮奴們極是眼明手快的端來了午膳,思涵吃得不多,大抵是心底揣著太多的事,思緒翻騰嘈雜間,著實是毫無食欲。
待喚入宮奴將午膳撤走後,思涵便伸手揉了揉額頭,兀自在軟榻上沉默了許久,才回神過來,起身踏步至不遠處的榻上小憩,隻奈何,心境仍就全然平息不下,便是躺在榻上,合了眸子,整個人,竟無半點的睡意,反倒是思緒越發的翻滾嘈雜,神智,也越發的清晰。
看來是沒法兒睡了。
思涵強行按捺心緒,沉寂而歎,待在榻上強行呆了半晌後,才逐漸起身朝不遠處的雕窗而去,又待緩緩坐定在雕窗旁的桌旁時,她修長的指尖逐漸將身旁的雕窗推開,待得殿外略微灼熱的風撲在臉上時,她瞳孔一縮,低沉吩咐,“將江雲南為本宮傳來。”
這話一出,殿外當即傳來宮奴小心翼翼的應話聲,則是片刻,便有宮奴的腳步聲小跑而起,越來越遠。
窗外,一片沉寂,殿內,也依舊無聲無息,壓抑厚重。
沉寂無波的氣氛裏,思涵目光落在窗外遠處,滿目幽遠。
則是半晌後,殿外突然有幾道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幽遠的瞳孔微微一縮,回神過來,目光循聲一望,則被窗棱擋住,看不清來人。
僅是片刻,殿外便揚來了宮奴恭敬的嗓音,“長公主,柳公子已是傳來,此際可要宣他入殿?”
思涵神色微動,麵色也幾不可察的變了變。
她並未立即言話,僅是稍稍坐直了身子,隨即抬手慢條斯理的理了理微微睡亂的青絲,而後才薄唇一啟,淡漠無波的道:“宣。”
短促的字眼剛一落下,不遠處的那道殿門,便輕輕被推開。
隨即,人還未踏進,一股濃烈的脂粉味道倒是飄了過來。
思涵頓時皺了眉,森冷涼薄的目光順勢朝那打開的殿門一掃,瞬時,便見那滿身頎長修條的江雲南,踏步進來了。
今日的他,依舊是滿身大紅,便是連腳底的長靴都是大紅,且他那紅袍之上,繡著幾道金絲牡丹,令人乍然觀望間,倒覺突兀刺眼。
隻奈何,最讓人咋舌的,並非是他這身招搖突兀的大紅袍,而是,他那略帶妝容的臉,自古有言,施妝描眉,自是女子之事,當然,偶爾戲台上的男子,也會稍稍描眉描臉,但此際這江雲南的臉,眉毛描得如細柳,臉頰的薄紅清透如水,且他那兩瓣唇上,竟還塗著殷虹的胭脂,便是他那光滑的額頭,且還描著大紅的花鈿,瞬時之中,他抬眸朝思涵這邊望來,隻覺,弱柳拂風,柔媚四溢,但再瞧他那張光滑白皙且描得極為精致的臉,卻又頓時讓人心生震愕。
思涵清冷沉寂的瞳孔終於再度縮了縮,便是連冷冽無波的臉,此際都抑製不住的僵了僵。
她眼角也跟著猝不及防的抽了抽,心底深處,唾棄抵觸,隻道是比起以前那嶽候,這江雲南著實才是真正的不男不女,媚態十足的變態。
思緒至此,思涵挑著眼角挪開了目光。
這時,那滿身大紅的江雲南已站定在了她麵前,柔媚低緩的道:“長公主終於想起江雲南來了。”
說著,嗓音越發的風月親昵,“江雲南入宮已有半月,而得長公主主動召見的次數則是寥寥可數,往日在風月之地,倒也隻覺女子如猛虎,盯著江雲南便要直了眼睛,但入宮後才發覺,這世上,也是有如長公主這般堅韌巾幗之女,不喜聲色,威儀自若,著實讓人傾慕。”
思涵冷道:“阿諛之言,多說無益。本宮且問你,誰讓你打扮成這樣的?此處乃禁宮,你堂堂男兒,何來敢如此穿著與描妝?”
這話一落,思涵終歸是再度將目光森然無波的挪向了他那張柔媚風月的臉,繼續道:“倘若你當真喜歡不男不女之姿,本宮,倒也可幫你一把,讓你當成成為不男不女之人。”
江雲南並未將思涵這話放於眼裏,柔媚風月的臉上,也無半許的懼意。
他並未立即言話,反倒是眸色微動,修長的眼睛極為直接的迎上了思涵的眼,隨即殷虹的薄唇才微微一啟,隻道:“昨夜長公主差江雲南離去,說有什麽事今日再談。江雲南一直謹記長公主之言,今日一早便開始梳妝描眉等候長公主召喚。這身妝容,也是江雲南精心而造,隻因,長公主昨夜因皇上與淑妃之事而心情不善,江雲南百般心疼卻又無法為長公主承擔或排遣,是以今日便一早準備,若得長公主召見的話,一來是為長公主稟報些事,二來,則是要為長公主跳一曲霓裳舞,以讓長公主,高興。”
他振振有詞,眸中的風月媚惑之氣,越發濃烈,整個人都恭合柔順,無端勾人,倒他此番模樣落在思涵眼裏,卻仍是增了幾許不倫不類的異樣與抵觸感。
大抵是鮮少接觸過江雲南這般柔媚風月的人物,是以也不習慣這江雲南的刻意親近與勾人。
再者,她顏思涵從小便頑劣成性,女兒該有的姿態,她並未學得多少,常日便喜舞刀弄劍,日日讓父皇與母後焦頭爛額,是以所謂的女兒該會的女紅或是舞曲,她雖會,但卻不精,也未有興趣去學精,更無興趣來看。
如此,更別提風情萬種的男人在她麵前跳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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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南神色如常,妖嬈妝容的麵上竟也無半許著急。
待得片刻後,思涵才按捺心神一番,淡漠而道:“你倒是有心了,隻不過,本宮並不喜舞。”
他對這話似也並無半點的訝異,反倒是勾唇而笑,麵上越發的柔媚風月,隨即,殷虹的薄唇再度一啟,柔膩萬許的道:“無妨,長公主若不喜霓裳舞,江雲南,自也可為長公主跳一曲劍舞。”
思涵瞳孔一縮攖。
江雲南仔細凝她,眼見思涵不言話,他神色微動,繼續道:“江雲南自也是知曉長公主從小便喜武藝,性子略微頑劣,是以,長公主若不喜柔媚之舞,江雲南,也是可以為長公主跳一曲劍舞的。說來,往日在風月之地,除了最初站牌之際,江雲南會當眾而舞,但待得聲名一起時,便不曾在外人麵前跳過了,但如今,江雲南百般心疼長公主,著實想為長公主跳上一曲,便是這支劍舞,也是昨夜臨時而編,而練,隻為,跳給長公主一人看。”
柔膩風情的嗓音,著實是將那一股股風月媚惑之意演繹得淋漓盡致償。
雖早就領教過這江雲南的風情萬種,但如今再度聽到他這柔膩膩的嗓音,再目睹他那妖嬈刺目的紅袍與妝容,一時,思涵心底的抵觸之意,便越發的深了半許。
她深眼凝他,眉頭也幾不可察的皺了起來,待得正要按捺心神的開口無情拒絕,不料話還未出口,江雲南已是從寬袖中抽了一把雕花木劍出來,柔膩的朝思涵道:“長公主不說話,那便是默認了。江雲南此際便為長公主跳上一曲劍舞,待得長公主心歡愉悅之際,再為長公主匯報一些事也不遲。”
思涵後話下意識的一噎,瞳孔一縮。
江雲南並不耽擱,勾唇朝思涵極是風情的笑笑,隨即便旋身而動,手中的木劍也開始肆意而舞。
思涵淡漠觀望,噎在喉嚨的話,終歸未曾道出來,隻是心緒略微起伏,落在江雲南身上的目光,也越發深沉。
她倒是要看這江雲南今兒要整出個什麽幺蛾子來!
思緒翻轉,滿目清明。
但即便心底略有抵觸,卻也不得不說,這江雲南身材頎長細瘦,雖紅袍招搖,但跳動起來,也著實有些大氣與驚豔。
他這套劍舞,也剛柔得當,並不如嬌女跳的那般柔膩,卻又不若武臣耍劍那般壯實幹硬,反倒是,剛柔得當,一招一式也夾雜了幾許舞態之感,雖招數與動作繁複精致,但也活生生的被他演出了幾許極為難得的剛毅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