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失望

  那西城之區的確大多為風月之地,且秦樓楚館比比皆是,那些地方,皆夜裏迎客,貧困考生入駐在西城,夜裏自會受擾。隻不過,東陵曆來便無打壓花月一條街的先例呢……


  思涵神色微動,正思量。


  這時,當即有朝臣開始紛紛小聲議論。


  也僅是片刻功夫,便有群臣開始上前一步,先是朝幼帝與思涵彎身一拜後,便恭敬而道:“皇上,長公主,微臣以為,皇傅這話的確不妥。風月之地的人,也是正大光明開門迎客,若在夜裏限製她們迎客,豈不是擾人家生意嗎?且一旦人家無法做生意了,她們的吃穿用度,何人為她們補上,是用我東陵國庫來補,還是由皇傅一人來承擔?”


  這話一落,展文翼平緩而道:“龐大人該是知曉,風月之地,最是富麗堂皇,富得流油之地,便是龐大人你,俸祿二十兩銀,不也是每月要花十兩紋銀在那風月之地?且十兩紋銀,可夠尋常一家百姓至少三年的開銷,如此,本官建議長公主限製那風月之地五日,便是她們不開門迎客,定也不會餓著分毫。”


  那方才出聲的龐姓官員臉色頓時一變,麵上也漫出了幾許惱怒與複雜,又因心生理虧,是以僅朝展文翼怒瞪了幾眼,並未出聲。


  這時,一旁立著的清杉也上前了一步,朝思涵恭敬而道:“長公主,微臣也有一言。”


  思涵神色微動,轉眸朝清杉望來,隻見他此際站得極為端正,常日裏麵上的吊兒郎當的笑意與熱絡討好之色也全數無蹤,整個人顯得清清淡淡,卻又無端的有些正派。


  “嶽候有話,直說便是。”僅是默了片刻,思涵便低沉出聲。


  清杉恭敬的點點頭,道:“我東陵祖製,曆來不曾有讓秦樓楚館閉門歇業的條例,是以,此番考生入駐西城,的確需限製秦樓楚館的喧鬧,但也不宜讓秦樓楚館全數關門歇業,是以,微臣建議,讓秦樓楚館夜裏稍稍營業,但務必在夜半之前便全數消停歇業,長公主也可派兵在風月之街巡邏,一旦在夜裏規定的時辰內未曾歇業的秦樓楚館,一律重罰,如此,秦樓楚館會受規矩,夜裏到了規定的時辰便能關門歇業,而考生,也不至於受太大影響,夜裏尚可安穩入睡。”


  思涵神色微深,極為難得的仔細朝那清杉掃了兩眼,而後轉眸朝周遭群臣望來,“嶽候之言,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這話一落,群臣大多點頭,待得片刻後,展文翼也恭敬而道:“微臣也以為,嶽候之言,並無不妥。”


  思涵目光朝清杉落來,“嶽候此番建議,倒是尚可。是以,難得嶽候這般獻技,不若此事,便由嶽候親自來辦?攖”


  清杉驀地抬眸朝思涵望來,瞳孔之中略有起伏,連帶他那臉上,都抑製不住的浮出了幾許掩飾不住的欣慰與釋然。


  僅是片刻,他便突然朝思涵跪了下來,隻道:“微臣之前,好逸惡勞,聲名不善,也做過許多錯事,而今,得長公主不棄,微臣定當嚴以正身,衷心為國,而長公主交代微臣之事,微臣,也定全數完成,絕不懈怠。”


  思涵瞳孔微縮,倒是不曾料到這清杉突然會來這一幕,還曾記得,她從行宮剛一回來,這清杉便領了江雲南幾人過來,那時候,隻覺這清杉狗腿滿麵,滿身的痞氣與討好之意,曾經也還在感慨怎老嶽候那般正直的忠臣怎生出了個這麽不男不女不倫不類的兒子,卻是不料,這才一月的功夫,這清杉,竟能如此改頭換麵的變化。


  思緒翻轉,若說心底對清杉這突來的上進之氣毫無感覺,自是不可能的了,心底深處,也略生起伏,然而更多的,卻是幾許掩飾不住的釋然償。


  這清杉能如此改好,雖在意料之外,但也尚可舒心。


  思涵默了片刻,並未言話,凝在清杉麵上的目光,也逐漸的放緩了半許。


  一時,周遭氣氛也略顯沉寂,在場的朝臣們,也不住的將目光落在清杉與思涵身上來回掃視。


  “皆道浪子回頭金不換,本宮對嶽候,自也會再生期許。望嶽候能如你今日之言一樣,嚴以正身,好生為國效力。”待得半晌後,思涵才按捺心神的出聲。


  清杉神色微動,認真厚重的朝思涵點頭,“微臣謹記,絕不會再讓長公主失望。”


  “嗯。”思涵低沉的應了一聲,“起來吧。”


  清杉不再多言,恭敬點頭,隨即緩緩站起身來。


  因著這一插曲,殿內的氣氛也稍稍沉寂了幾許。


  思涵目光朝在場之人一掃,繼續道:“爾等可還有要事要奏?”


  這話一落,群臣麵麵相覷,卻並無一人言話。思涵瞳孔微縮,麵色也稍稍一沉。


  卻也正這時,展文翼再度出聲緩道:“長公主,近幾日內,各位同僚上奏,也皆將要說之言以奏折的方式上奏了,方便國師處理,是以,許是今日各位同僚所奏之事,也皆在禦書房的奏折之上。”


  是嗎?


  思涵眸色稍稍釋然半許,低沉而道:“如此,便也尚可。隻不過,還是那話,我東陵朝廷,不養懶散無能之輩,若各位大人每日僅是隨意來上朝,全然不關心國之大事,更別提上奏舉薦的話,本宮,自也不會各位大人太過頹廢清閑才是。”


  這話一落,眼見群臣麵色紛紛一變,思涵不再多言,僅是轉眸朝身旁的宦官一落。


  宦官當即會意過來,立即扯著嗓子宣稱退朝。


  思涵牽了幼帝,緩緩出殿,展文翼,則依舊在後跟隨,滿身的平和溫潤。


  待到達分路之處後,思涵牽著幼帝停了下來,隨即鬆開了幼帝的手,眸色微動,轉眸朝展文翼望來,隻道:“今日,皇傅便不必陪同皇上對弈了,那些論語道德,亦或是識書認字之事,不可懈怠了。”


  她這話,雖明著是朝展文翼吩咐,但實際上,也是在委婉的勸告自家幼弟。


  隻奈何,待得這話一落,展文翼還未言話,幼帝便已是急忙道:“阿姐,可瑋兒極喜與皇傅對弈,瑋兒可否待識書認字完畢後,再由皇傅陪瑋兒對弈?”


  思涵眉頭微蹙,目光朝幼帝落來,隻見他眉頭皺得極緊,那雙朝她落來的雙眼也閃爍著幾許小心翼翼與緊張。


  瞬時,心底突然漫出了幾許無奈,卻也正這時,展文翼緩道:“長公主之言,微臣記下了。但若皇上能將今日識書認字的要務做完了,想來微臣陪皇上稍稍對弈一局,也是尚可的。”


  這話,他說得平緩而又委婉,也算是主動為思涵找台階下了。


  思涵目光朝展文翼落來,瞳孔之中,也微微卷著幾許無奈與複雜,隻道:“也可。皇上這裏,便有勞皇傅好生教導了。”


  說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繼續道:“對了,皇傅的披風還在鳳棲宮內,皇傅今日離宮之際,記得差人到鳳棲宮拿。”


  展文翼微微一怔,隨即朝思涵溫潤而笑,卻也並未出聲,僅是稍稍點頭。


  思涵不再多呆,待將目光朝展文翼與幼帝雙雙掃了一眼後,便略微幹脆的轉身離去。


  一路往前,思涵足下行得極快,待剛好抵達禦書房時,單忠澤則已接到消息,說是國師今日一早已是出發離京了。


  一時,心底莫名的增了幾許幽遠與悵惘,連帶麵色,也抑製不住的漫出了幾許嘈雜。


  國師於她而言,的確是師父,雖不曾真正行過拜師之禮,國師也不曾對她傳授過任何占卜之術,但她的醫術著實是國師提點的。道行山上那些年頭,她與國師也算是相依為命,是以,縱是對國師心有怨恨,但心底深處,也終歸是尊敬與在意的。


  是以,國師今日離去,除了昨夜隨意提了幾句外,今日也算是不告而別,因而,乍然聞得這話,心底深處,也稍稍有些不平。


  思緒翻轉,思涵目光也逐漸變得複雜開來。


  待得片刻,她低沉而問:“可有精衛或是禦林軍護送國師離京?”


  單忠澤垂眸下來,恭敬而道:“國師走得急,並未讓任何精衛或禦林軍護送。”


  是嗎?


  思涵眼角一挑,神色微動,卻終歸是並未再言話,僅是踏步往前,一言不發的入了禦書房的殿門。


  殿內,焚香隱隱,氣氛清幽。


  而前方那明黃禦桌上的奏折,竟是堆積了厚厚一疊。


  待坐定在座椅上後,思涵便按捺心神,指尖也緩緩執起了墨筆,而後開始略微幹脆的批閱奏折。


  果然,亦如展文翼說的那樣,群臣所奏之事,大多皆寫在了奏折上,雖上奏之事有急有緩,有小有大,但也算是寫得清楚,甚至每本奏折的最下方,也會留有群臣對奏折上所述之事的看法與提議。


  一時,縱是奏折纏身,朝事繁多,但心底深處,竟也莫名的增了幾許釋然。


  說來,這些日子,朝臣的改觀著實尚可,是以,許是待得一月後,群臣皆能收斂牆頭草與懶散懈怠之性,變得勤政而又務實了,想來那時候,那藍燁煜,自也能心服口服的自行上奏,辭官歸去吧。


  思緒幽遠,乍然想到這裏時,指尖的墨筆也微微一僵。


  待得片刻後,思涵才回神過來,強行按捺心神一番,繼續開始批閱奏折。


  整個上午,思涵不曾懈怠,更不曾休息,直至午時過後,才將奏折批完。


  待終於放下墨筆之際,思涵略微疲憊的鬆了口氣,而後緩緩起身,出殿領著單忠澤朝寢宮而去。


  待在鳳棲宮內將午膳用畢後,思涵開始在殿內小憩。


  常日小憩的時辰並不長,隻奈何,大抵是這幾日身子骨的勞累困倦之意仍未全然鬆懈,是以此番小憩,竟睡得有些熟。


  仍舊是小憩無夢,整個人安然諧和,待得終於醒來時,思涵才緩緩起身下榻,待得剛將不遠處的雕窗推開時,殿外的單忠澤似已察覺,當即緩步過來,刹那已是恭敬的立在了思涵的窗外。


  “長公主,有急奏而來。”單忠澤厚重剛毅的出了聲,這話一落,便微微垂眸,雙手朝她遞來了一本明黃奏折。


  竟是,明黃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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