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欠條
則是片刻,他勾唇笑了,“微臣,想要長公主寫張欠條。”
思涵驀地一怔,著實未料他會這般說,瞳孔也跟著當即一縮,“若本宮不寫呢。”
他笑得坦然,瞳孔卻幽遠複雜,“微臣,便隻能對長公主所說之事愛莫能助了。”
這話一落,眼見思涵眸色起伏,並不言話,他眸色突然幽遠了幾許,“長公主也可考慮一番,今日之內若能給微臣答複,微臣,定在明早之前便差人將長公主所要的藥材準備好。”
思涵眸色一深,靜靜觀他,他似也無意就此多言,僅是深沉幽遠的目光再度在思涵身上掃視,隻道:“長公主昨夜剿匪,自己可有受傷?”
思涵淡漠搖頭。
他緩道:“如此便好,想來長公主也車馬勞頓,不若先去府中的客房先沐浴一番,待得一切完畢了,長公主再來尋微臣也不遲,想來那時,微臣的酒也全數醒了,也能,坐著與長公主聊呢。”
思涵稍稍垂眸,掃了掃滿身略微透涼的血衣,思緒微微翻轉,待沉默了半晌後,才低沉道:“無需考慮,人命關天,攝政王要欠條,本宮,此際寫給你便是。”
大抵是未曾料到思涵會這般爽快的答應,藍燁煜怔了一下,挑眼朝思涵觀望。
思涵掃他一眼,隨即便轉身出了內屋,而後在外屋的案桌上,自行研磨書寫,紙張上,將所欠的銀兩數目寫為了五百。待欠條寫完,思涵再另起了一張,寫下了幾味所需藥材的名字。
待一切完畢,思涵拎起兩紙張,稍稍吹幹,隨即便轉身朝內屋行去。
此際的內屋,依舊沉寂無波,無聲無息之中,透著幾分壓抑。
而那滿身白袍素衣的藍燁煜,依舊一動不動的仰躺在榻,似是渾身無力,但那雙朝她落來的瞳孔,卻卷著幾分鎮定與平和,似如精神飽滿至極。
這廝又在強裝了。
倒也不知究竟要誌氣到何種地步,才能如此強行的將滿身的疲態與軟綿小心翼翼遮掩,隻奈何,卻也僅是用飽滿的神態來遮掩,未免顯得有些掩耳盜鈴了。
思涵思緒翻轉,並未點破。
待站定在他的榻旁時,便將手中的欠條朝他遞去。
他並未伸手來接,僅是略微溫潤的朝思涵望著。
思涵深眼鎖他,“攝政王想要的欠條,不接過去看看?”
他勾唇而笑,清風儒雅,奈何麵色蒼白,著實襯出了幾分疲憊與無力。
卻也僅是片刻,他終歸是伸出了手,緩緩朝她遞來,隨即骨節分明的指尖微微一曲,看似自然平和的接過了思涵手中的墨紙。
他的一舉一動,皆溫潤自然,看似一派淡定如常,然而即便如此,思涵微深的瞳孔,卻鎖到了他指尖的微微顫動。
“長公主未加蓋公主大印。”正這時,藍燁煜放下了手中的墨紙,平和如常的朝思涵出聲。
思涵這才回神過來,下意識的又垂眸朝他那放下的手凝了兩眼,而後才將目光落回藍燁煜麵上,低沉而道:“長公主大印並未在本宮身邊。攝政王又何必強人所難?再者,有本宮字跡為證,攝政王還如此懷疑,可是在不信本宮這個人?”
略微低沉的嗓音,透著幾分故作而來的威儀。
藍燁煜靜靜觀她,瞳孔內略有微光流轉,卻也僅是片刻,他便勾唇而笑,“微臣豈敢不信長公主。這欠條,微臣便收下了。明日一早之前,定差人將長公主所需的藥材運入這府內。”
他倒是極為聰明,知曉將藥材運入他這府中,大抵也是猜到她會有意借他這地盤研製解藥才是。
思涵瞳孔微縮,也不再多言,再將手中剩下的一張墨紙放在他的身邊,低沉而道:“如此,便有勞攝政王了。這紙上寫的都是本宮所需的藥材,攝政王吩咐底下的人仔細些,莫漏了藥材。”
藍燁煜溫潤緩道:“微臣辦事,長公主放心。”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繼續道:“天色已是不早,長公主昨夜又是剿匪又是趕路,定是滿身勞頓,還是先入客房沐浴休息為好。”
思涵眸色也稍稍鬆了半許,未再多言,僅是朝他緩緩點頭。
隨即,她不再多呆,轉身出屋。
而待踏出屋門後,伏鬼已與王府眾人依舊僵立在門外,眼見她踏步而出,青桐率先焦急而問:“長公主,我家主子如何了?”
思涵眼角一挑,淡聲而道:“死不了。”
青桐一怔。
思涵也不言話,待目光剛剛落在一旁的伏鬼麵上時,便見伏鬼已恭敬彎身,低沉無溫的道:“熱水早膳已為長公主準備好,望長公主移足至客房休息。”
突來的話語,頓時令思涵一怔,本已到口的威儀之言也徹底的哽在了喉嚨。
她著實未曾料到,這看似滿身冷冽煞氣的伏鬼,竟也能如此‘體貼’,也難怪攝政王那般看似風雅卓絕的人物,竟也會讓伏鬼這般冷如閻羅且麵上刀疤縷縷的人跟在身邊,以前還覺定是這伏鬼武功了得,是以深得藍燁煜信任與器重,但如今敲來,這伏鬼與藍燁煜,明明是心意相通。那藍燁煜剛在內屋與她言道讓她去客房沐浴休息,這一出來,這伏鬼竟已是在客房將沐浴的熱水與早膳都齊齊備好。
不得不說,藍燁煜身邊有如此人物,倒也著實得力。
“嗯。”思緒翻轉,思涵默了片刻,才低沉應聲。
伏鬼不再多言,幹脆轉身便行在前方領路。
思涵一言不發,淡然跟隨,待被伏鬼領至客房後,伏鬼也不多呆,當即告辭離去,直至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廊簷的拐角處,思涵才稍稍鬆了目光,隨即合了屋門,開始在屋內沐浴。
勞累了一夜,滿身疲軟,待全然鬆懈下來後,渾身,竟也癱軟如泥,著實是沒了力氣。
思涵靠在浴桶內,稍稍合眸,本打算小憩,不料這一睡,竟全然睡著。
待得醒來時,水溫已涼,她緩緩出水,才見浴桶一旁的衣架上,正掛著一條雪白長袍。
她神色微動,並未多想,好生將長袍穿在身上,待得隨意吃了些桌上的糕點後,便倒在榻上,兀自入眠。
這次,她睡得極久。
大抵是渾身疲軟暈沉,睡意酣然,竟是連夢都未做。
待終於再度醒來時,屋內沉寂,無聲無息透著幾分壓抑。
她起得榻來,緩步走至不遠處的窗邊,隨即修長的指尖微微而動,極是懶散緩慢的推開了窗。
瞬時,有微弱的風迎麵撲來,略微灼熱。
待抬眸一望時,才見天色,已是近了黃昏。
竟是,睡了這麽久。
思涵眉頭稍稍一蹙,隨即便轉身而行,打開了屋門。
待踏步出得屋門時,青桐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當即站定在了思涵麵前,緊張恭敬的道:“長公主醒了,可是腹中饑餓,此際可要傳膳了?”
思涵駐足,垂眸朝青桐掃了一眼,淡漠無波的道:“你家主子可用過膳了?”
青桐怔愣,愕然抬眸朝思涵望了望,隨即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道:“主子膳食已是用過了,是以,長公主若想與主子一道用膳,許是,許是……”
思涵眼角一挑,低沉而道:“本宮不過隨意一問,何來要與你家主子一道用膳之意?”
說著,嗓音一挑,隻道:“且先傳膳過來,再者,去通知你家主子過來,本宮,有事問他。”
青桐這會兒不是詫異了,反倒是渾身都跟著一抖。
思涵深眼凝他,心底深處也略微生疑,“怎麽,本宮之言,你有意見?”
青桐嚇了一挑,急促搖頭,緊著嗓子道:“長公主息怒。也非青桐對長公主之言有意見,而是,而是主子此際還未回府。”
難怪這青桐委婉勸她別與藍燁煜一道用膳,原來是,那藍燁煜竟根本不在府中。
思緒翻轉,一時之間,心底再度猝不及防的浮出青桐昨夜之話,聲稱,藍燁煜母親祭日已近,而算算時間,今日,便該是他母親的祭日才是。
越想,越覺心底陳雜償。
待兀自立在原地沉默半晌後,思涵才低沉而問:“你家主子,是去為你家的老夫人上墳去了?”
青桐眉頭一皺,目光掙紮不穩攖。
待片刻後,他才咬了咬牙,如實點頭。
“本宮知曉了,傳膳吧。”思涵深眼凝他,低沉而道。
待這話落下後,便要轉身入屋,不料剛一轉身,青桐便略微焦急的道:“方才青桐瞞著長公主說我家主子用過膳了,是因主子今日離開時便交代了,不讓長公主知曉他的行蹤。隻是,主子今日仍是有些宿醉,連走路都走得有些不利索,還是伏侍衛扶著出府的,但主子要強,每年上墳都不讓侍從跟著,獨自前去,而今黃昏了都還未歸來,也不知主子此際究竟如何了。”
低沉緩慢的嗓音,依舊卷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擔憂。
不得不說,藍燁煜雖腹黑陰沉,但身邊的這些人,對他倒是著實掏心掏肺,忠心不二呢。
思涵神色微動,轉眸朝青桐望來,隻道:“你家主子本是精明之人,行事也自有分寸。再者,他前些年上墳都如此過了,今年上墳,定也會安然歸來。”
這話一落,青桐似覺有理,緊蹙的眉頭也稍稍鬆懈。
思涵淡掃他一眼,隨即不再多言,轉身入屋。
屋內,氣氛沉寂,無聲無息。
思涵徑直在軟榻坐定,兀自沉默。
不多時,青桐便領著小廝入了屋子,待將手中的晚膳放置在桌上後,青桐先行點燃了屋中的燭火,隨即便與小廝們恭敬告辭。
今夜的晚膳,依舊葷素得當,大抵是盛產魚蝦,是以桌上的魚蝦倒也不少。
一日不曾好生用過膳了,是以此際,也不知是否因腹中空空之故,還是因這些膳食極是合乎胃口之故,思涵吃得有些多。
待腹中已脹時,她才放下筷來,隨即稍稍起身過去開門,意料之中見得青桐與幾名小廝正立在門外候著。
“本宮已用完膳了,將桌上的東西,收了吧。”
她淡漠出聲。
青桐急忙點頭,隨即領著小廝重新入屋,極是幹脆迅速的收了桌上的碗盤,隨即便出了屋子。
一時,屋內氣氛再度沉寂下來,無聲無息之中,透著幾分壓抑。
思涵滿身白袍,靠窗而立,百無聊賴。
而待得天色徹底暗下之際,突然有一眾人抬著竹筐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