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過獎了
思涵默了片刻,才強行按捺心神,朝楚予緩道:“楚大人極是精明,心思也細膩,辦事嚴謹,倒是讓本宮此行也省了不少心。”
楚予忙道:“長公主過獎了。家主與長公主待楚予皆不薄,楚予若是一無是處,楚予心底也會愧疚。是以,這兩日楚予也僅是在行楚予能力範圍內的分內之事罷了。而長公主您,才是心係災患,體恤江南,甚至不惜親身犯險深入這災患之地,長公主才是我等最是敬佩之人。”
這話一落,州官臉色一變,急忙點頭附和。
思涵麵色不變,沉寂而道:“江南生了災患,本宮,自然得與江南災難與共。”
她並無心多言,僅是略微籠統無波的出了聲,待這話落下,她目光再度朝楚予望來,低道:“築高堤壩與泄洪之事,便有勞楚大人費心了。”
這話,她說得極為認真厚重。
楚予略微受寵若驚,待迅速朝思涵掃了一眼後,便急忙垂眸,謙卑恭敬的道:“這些都是下官該做的。江南災患之事,長公主也莫要太過操心,有楚予在,定不讓洪水再度危害江南民眾。隻是,屬下昨日也去看了南山災民安置之地,情況並非樂觀,民眾大多擠在窩棚,並非長久之事。是以,若要從根本解決民生問題,還需修建安置之屋。攖”
思涵神色微動,靜靜觀他,並未立即言話。
江南水患,也不過一時罷了,待得水患過去,最為要緊需要解決的,自然是災民的安置問題。再者,而今已有災民聚集一道,已生反心,她此行,自也要解決這些才是。
思緒翻轉,思涵麵上逐漸漫出了幾縷沉重。
待默了片刻,她才低沉而道:“此事,本宮自會考慮。而今,楚大人隻需將手頭上的事做好便成。償”
楚予恭敬點頭,不再言話。
一時,周遭冷風突然驟起,河水翻騰。迎麵而來的風也卷著幾分渾濁味道。
楚予眉頭微微一皺,緩道:“此處風大,也非安全。長公主還是先離開此處為好。”
思涵未再拒絕,僅是稍稍點頭,“此處,便勞煩楚大人了。”
這話一落,未顧楚予再度麵露幾許受寵若驚的神色,思涵已是緩緩轉身,而足下還未朝前踏步,州官們則是極為殷勤的開始在前領路,緊張討好而問:“長公主此際,可要入縣衙休息了?”
思涵神色淡漠,微微點頭。
一路,踏著泥濘而來,滿目的破敗,毫無生機。天色,也越發的暗淡黑沉。
待入得縣衙,倒見縣衙倒是清理得好,地麵至少無淤泥或是雜物了,地上的青石板倒也看得清晰。
此際,單忠澤早已將救災物資安放好,兩千的精衛,則全數自行在縣衙周圍搭建帳篷休息。
眼見思涵歸來,單忠澤便急忙上前行禮。
思涵並未多言,朝單忠澤隨意應了一聲,隨即便入了州官提前給她準備的屋子,獨自休息。
這屋子,擺設極為簡單,僅有一榻一桌,隻是桌上鋪了嶄新的桌布,而榻上,也是嶄新的被褥。
一路舟車勞頓,奔波不停,此際突然閑了下來,倒也有些累。
思涵徑直入得榻上,合眸休息,不料這一睡,竟是睡到了夜半三更。而屋外,也下了暴雨,淅淅瀝瀝的,夜風也不住的從雕窗縫隙灌入,似要將整個屋子都掀翻一般。
思涵眉頭一皺,當即起了身。
待打開屋門,隻見門外的廊簷上,單忠澤正靜靜而立,雨滴隨著夜風不住的卷在他身上,他卻也一動不動,似是分毫不曾受擾。
大抵是聽到了聲響,單忠澤轉眸而來,借著廊簷盡頭的隱約燈火,瞬時瞧清了思涵。
他忙轉身過來,恭敬朝思涵道:“長公主怎出來了?外麵風大雨大,長公主快些入屋。”
思涵滿麵沉寂,心底深處也蕩著幾分起伏,“今夜暴雨,隨行的物資可有護好?”
單忠澤忙道:“已是差人好生護著了,長公主放心。再者,這縣衙地處山坡,雖暴雨急驟,但卻不易積水,是以物資定也會安全。”
思涵神色微動,點了點頭。
單忠澤抬眸掃她一眼,猶豫片刻,恭敬而問:“今夜長公主不曾用膳,而後廚已是為長公主備了膳食,長公主此際,可要用些膳?”
思涵搖頭,低沉而道:“風雨急驟,災患連連。本宮,無心而食。”
說著,抬眸掃了掃滿身濕透的他,話鋒一轉,“本宮這裏,你便不用守著了,早些入屋休息。你乃本宮身邊最是親近的貼衛,你可不能在這危急之際生病了。”
單忠澤微怔,猶豫片刻後,才恭順的朝思涵點了頭。
待得單忠澤離去並消失在廊簷盡頭,思涵才轉身入屋合門,隨即靜坐在桌旁,呆了一夜。
這驟雨,一直持續到天明之際才消停。
思涵並未耽擱,待雨停之後,便倉促用了早膳,隨即便領著單忠澤與精衛隨著州官的指引上山。
一路上,道路極為泥濘,猙獰破敗。
思涵足下的靴子早已不成樣子,但卻並未顧及。
待真正上得南山後,才見南山上有座廟宇,廟宇前方那偌大的大壩上,到處都搭建著建議的帳篷,人頭攢動,小孩戲謔,看著雖熱鬧,但卻著實是活生生的難民窯。
此際,楚予已置身在這裏,正忙碌的招呼著災民領粥。
眼見思涵一行人上來,楚予忙快步過來,朝思涵彎身而拜,“拜見長公主。”
這話剛出,幾名州官倒是極為討好的朝思涵掃了掃,而後轉眸朝在場的難民望去,最後扯聲而道:“各位,且注意了。”
這話一落,在場之人紛紛側目觀來,待將州官與楚予掃視一眼後,難民們的目光,齊齊落到了思涵身上。
州官繼續道:“江南有難,朝廷不拋我們江南,不棄我們江南。便是我們東陵的長公主,也親自領著救災之物來探望各位。”
州官的嗓音極高,猶如是扯破喉嚨般吼出來的一樣。
隻是江南之民大多閉塞,也不太見過大世麵,是以,此番聞得長公主之名,眾人皆是渾身一顫,驚愕呆滯的朝思涵望著,竟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州官們眉頭一皺,生怕思涵不悅,當即扯聲道:“見了長公主,你們還不跪下?”
略微斥責而又急切的嗓音剛落,在場之人頓時反應過來,紛紛下跪,奈何卻有人開始怒吼,“江南水患多日,也不見朝廷救濟!而今該死的死,該傷的傷,這會兒朝廷倒是假惺惺的來人探望了!再假惺惺的過來施些清湯寡水讓我們果腹了。說得倒是冠冕堂皇的過來賑災,實則不就是將我們當叫花子來養?再者,若朝廷真心係災民,為何那些朝周遭湧去的災民會被周遭的縣官攔截打死,為何那些朝京都湧去的難民,會被阻在山穀讓他們自生自滅!朝廷不仁不義,而今卻假心假意的來賑災,大夥兒倒是說說,清湯寡水賑的是哪門子的災,肆意打壓災民甚至不惜傷災民性命的又是哪門子的君民一心!”
怒吼的嗓音,雖有些激動,但更多的則像是在略微淡定的煽動民怨。
思涵瞳孔一縮,淡漠的目光直直的朝那人望去。
州官們嚇得滿頭是汗,生怕思涵怪罪,當即怒斥身邊衙役,“還不將那胡說八道的瘋子給拿下!”
這話一落,衙役們頓時朝那吼話之人衝去。
那人也不躲,越發的大吼,“各位瞧見了,老子一說真話,便要被懲處。你們皆擦亮眼睛看看,這朝廷黑心吃人,沒救了!江南也毀了,呆不得了,若要日後的子子孫孫過得好,我們就隻有一道揭竿而起的反了,去侵占各處肥沃之地,讓我們世世代代都不再遭受洪災,不再被人打死餓死,我們隻有自己站起來,才可……唔,唔。”
後話未落,那人便被衙役捂住了嘴,強行帶走了。
州官們已是滿麵驚慌失措,渾身也開始隱隱發顫,不住的觀察思涵臉色,欲開口解釋,卻又沒這個膽兒再度出聲。
思涵麵色依舊沉寂無波,淡漠自若。
而在場的災民,則神色各異,麵上的震驚與懷疑之色卻是不曾消卻。
思涵冷掃他們幾眼,上前幾步,站在了大壩一出的台階上,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東陵剛經國難,是以,賑災之事稍稍遲來,也非本宮與整個東陵朝廷能夠控製。倘若,朝廷當真不管爾等,自也不會真正派遣物資過來,而本宮,更不會親自涉足。江南,不過是一個小鎮罷了,若本宮當真有心不顧,便是江南徹底覆沒,於我東陵而言,也並非太過要緊之事,隻不過,本宮與東陵上下一體皆心係江南,才會有本宮親自過來,送物賑。”
說著,嗓音一挑,繼續道:“當日湧入京都城的難民,全數安置在了京都城外的山村,村落修葺得別致,災民安居樂業,諸位若是不信,自可去親自看看。我東陵,曆來不興殺伐,仁慈治國,是以對待災民,也一視同仁,不拋棄,也不放棄。隻不過,東陵仁慈,不代表愚昧仁慈,倘若,有人敢在這災患之際破壞君民關係,煽動爾等揭竿而起,本宮,自不饒恕,更也不會,心慈手軟。想來,各位皆不過是想過安定日子罷了,大多是不願與國為敵,本宮也允諾,此番帶來的救災物資與人力,定足夠讓你們重建家園!隻要爾等,好生配合本宮,江南,自會修葺得如初之好,本宮,定也會親近待你們。倘若,爾等要揭竿而起,肆意造反,既是要如此讓本宮與東陵心寒,本宮,自也不會讓爾等好過。還是那話,是要安居樂業,還是要被幾名居心叵測之人煽動造反,白白丟了性命,這些,爾等自行決定。”
森冷幽長的話,剛一落下。
災民麵麵相覷,麵上的猶豫與震撼之色渾然掩飾不住。
待得片刻,有人高呼而起,“草民高越,順我東陵之國,順長公主。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話一落,重重磕頭。
一些震撼不定的災民也紛紛跪地磕頭。
瞬時,大半災民磕頭而下,一些人則僵硬跪著,滿目怨恨與複雜。
思涵瞳孔微縮,目光剛朝那些滿目怨恨的人一掃,不料頃刻之間,那些人竟突然起身而立,袖中蹭亮的匕首滑落,當即猛烈的朝思涵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