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畫舫

  說著,分毫不顧曲青蕪震驚抬眸望來的目光,反倒是視線微挪,望向了楊越,嗓音一挑,繼續道:“看好你的心上人。若能爭取,便努力爭取,若爭取無效,便也該瀟灑放手,而不是死纏爛打。”


  劉越也是一怔,小心謹慎的朝思涵望來,唇瓣動了動,卻終歸未道出話來。


  思涵也不再多言,僅是轉身過啦,親自伸手扶起了展文翼,隻道:“今日之事,非皇傅之過。這花燈節本少人多嘈雜,再者,若非本宮多管閑事,今日也不會出這麽多岔子。”


  展文翼仍是極為自責,“長公主與皇上外出,微臣未能盡職護好,確乃微臣之過。”


  思涵牽了幼帝的手,低沉而道:“諸事皆有意外,皇傅何須自責。今夜之事,便是過了,皇傅也無需再提。”


  說完,不再耽擱,牽著幼帝便朝不遠處的樓梯行去。


  展文翼與單忠澤幾人急忙跟來,一行人下得樓梯後,一樓之中,展文翼的親眷卻已是聚集在了樓梯口,個個驚愕擔憂的朝思涵一行人望來,待見展文翼也下來了,有人便問,“方才二樓打鬥得極是厲害,儒亦,你們可曾有事?”


  思涵神色平寄,牽著幼帝走過人群。


  展文翼忙道:“並非大事,不過是友人在樓上切磋武藝罷了,點到為止。”


  切磋武藝?


  在場之人皆是一怔,卻也是誰都不信。那般短兵相接的廝殺聲,何人聽不出來!隻是見展文翼似是無心多言,眾人也未再多嘴,奈何待回過神來後,便見思涵已是踏出了一樓屋門,憑欄站在了畫舫的夾板上。


  待吩咐完船夫將畫舫靠岸後,展文翼也不再耽擱,踏步出屋,最後站定在思涵麵前,恭敬而道:“夜色已深,等會兒,微臣送長公主與皇上回宮。”


  思涵麵色沉寂,低聲而道:“不必。”


  展文翼緩道:“今日長公主與皇上受險,微臣相送,夜色應該。”


  他嗓音平和,略顯自責,仍在堅持。


  思涵對他的心思倒是了然,並未出聲,僅是轉眸朝他望來,待默了片刻後,才低沉而道:“今夜之事,皇傅不必覺得自責。本宮說了,此事過了便過了,也不必多提。”


  展文翼神色微動,極是認真的朝思涵凝了片刻,隨後終歸是妥協下來,緩道:“微臣,知曉了。”


  一時,夜風拂來,略微卷著幾分湖水氣息,而頭頂的月光,竟也是越發的清透皎潔。


  思涵不再言話,淡漠而立。


  幼帝也靜靜的靠著思涵而站,目光凝著畫舫外的花燈,隻是瞳孔深處,卻極為難得的積攢出了幾許後怕與複雜。


  不久,畫舫靠岸。


  展文翼率先下得畫舫,隨即伸手朝思涵遞來。


  思涵抱起了幼帝,也未拒絕展文翼,僅是極為自然的將手放在他的掌心,待他極是認真而又鄭重的將她的手裹在掌心後,便稍稍用了力,思涵順著力道而朝前微躍,最後極是平穩的站穩在岸邊。


  待周嬤嬤與單忠澤皆下船之後,燈火交織中,思涵朝展文翼告辭。


  展文翼稍稍鬆了思涵的手,卻是要執意相送。


  眼見他麵路執著與堅定,思涵也未再多言,僅是無聲默認,隨即牽著幼帝轉身而行。


  夜色微深,周遭,卻依舊熱鬧沸騰。


  湖中的畫舫,鱗次櫛比,絲竹聲也宣揚依舊。


  一路循著湖邊前行,走了不遠,那艘周身皆掛著‘仙女’燈籠的畫舫赫然出現眼前。


  思涵瞳孔微縮,轉眸仔細而觀,卻見那畫舫周遭通明,然而畫舫的屋內,卻早已是,人去樓空。


  那些人,跑得倒是快。


  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又或是能猜透到她的心思,展文翼再度緩緩出聲,“長公主,可要微臣招來畫舫主人再度問問?”


  思涵回神過來,按捺心神,沉寂無波的道:“不必問了,那異域女子,不好對付,她身邊之人辦事,想來更為嚴謹。你頭一次不曾問得結果,這次去了,當是一樣。”


  展文翼眉頭微微一蹙,垂眸下來,不再言話。


  思涵牽著幼帝繼續往前,待穿過人群,最後終於抵達馬車時,展文翼極是恭敬的將思涵與幼帝扶上了馬車,待與思涵辭別之後,隨即,單忠澤開始駕車而行。


  玩兒了一夜,又大驚了一下,待終於放鬆下來後,幼帝來了困意,趴在思涵的懷裏就睡了。


  待馬車抵達宮門,思涵一路抱著幼帝往前,最後將他送入寢殿就寢。


  而待終於出得幼帝的寢殿殿門時,夜色已是極深,周遭也一片靜謐平靜,無聲無息。


  思涵一言不發,滿身清冷,緩步往前。


  單忠澤靜靜的跟在身後,沉默無聲。


  待得不久,眼見思涵所行之路並非通往鳳棲宮時,單忠澤神色微動,恭敬出聲,“長公主此際不回鳳棲宮?”


  思涵並未立即言話,神色卻是驀地一沉。


  待默了半晌,她才不答反問,“今夜之事,王統領也看在眼裏。你倒是說說,今夜救那異域女子的人,是誰?”


  單忠澤微怔,極是認真的想了想,隨即無奈而道:“望長公主恕罪,屬下愚鈍,著實不知。”


  思涵眼角稍稍一挑,語氣低沉而又複雜,“今夜,曲青蕪能將那艘畫舫忘穿了眼,而那異域女子被本宮所控時,心急之下便開口朝那畫舫喚道‘墨哥哥’,這種種而為,無疑是指向一人。再者,一個異域女子,先不論其真正身份如何,就憑她仗著所謂的‘墨哥哥’在這京都城內如此不可一世的放肆與囂張,本宮,便不得不懷疑一人。”


  單忠澤麵色頓時複雜起來,默了片刻,朝思涵極深極沉的問:“長公主,可是在懷疑……”


  他似是已然猜到了什麽,但卻覺那人身份敏感,是以嗓音當即頓住,並未道出後話來。


  思涵瞳孔一縮,幹脆冷道:“你猜得不錯,本宮,正是懷疑他。”


  周遭沉寂,月色皎然。


  四下,夜蟲處處低鳴,淩亂而起,但卻莫名將周遭襯托得越發清寂。


  待出得宮門後,單忠澤便駕了馬車,載著思涵一路往前。


  此際,街道上已是無人,清冷空蕩,馬車在道上馳騁而過,循環往複的車輪聲略微刺耳,倒是稍稍驚得街道周邊屋中的淺眠老人從夢中醒來,最後忍不住起榻打開窗外一瞧,卻見馬車已是馳騁到了夜色盡頭。


  馬車一路顛簸往前,不多時,便緩緩停了下來。


  思涵微微合著的眸子略微一睜,這時,車外已揚來單忠澤恭敬的嗓音,“長公主,到了。”


  思涵神色微變,待緩緩下車後,則見周遭一片空蕩沉寂,而前方的府宅,大門緊閉,而府門上方的那塊牌匾的字跡,則龍飛鳳舞,大氣別致。


  “敲門。”思涵抬眸,朝牌匾上‘攝政王府’幾字掃了一眼,隨即漫不經心的朝單忠澤吩咐。


  單忠澤當即領命,抬手便朝府門而敲。


  則是片刻,有人罵罵咧咧的從屋門後方而來,待打開屋門時,罵罵咧咧的嗓音頓時噎住,那睡意迷蒙的小廝驟然瞪大了雙眼,驚在當場。


  “長,長公……”


  吞吐顫抖的嗓音,還未徹底的抖開,思涵滿麵冷冽,已是抬手而來,毫不客氣的將他掀退一旁,隨即迅速踏步而入。


  “長公主。”小廝踉蹌了幾下,才險險站定,隨即急忙小跑朝思涵跟來,開口而喚,不料這話剛一出口,單忠澤的手已是捏上了他的胳膊,陰沉威脅的道:“不得喧嘩!”


  小廝嚇得兩腿發抖,急忙點頭,再不敢出聲。


  單忠澤冷盯他兩眼,這才鬆了他的脖子,責令他小跑在前為思涵帶路,去攝政王的主屋。


  小廝戰戰兢兢,嚇得臉色慘白,雙腿也踉踉蹌蹌小跑在前帶路。


  一路上,攝政王府到處都極為清淨,幽寂得厲害。


  越往前行,思涵的臉色便也越發的森然冷冽。


  不多久,待小廝領著思涵二人抵達藍燁煜的主屋前時,小廝緊張吞吐的道:“長公主,王爺的主屋到了。”


  思涵神色微動,轉而而觀,則見主屋正亮著隱約燈火,燈影重重。而視線偶然垂落,則見主屋門前,竟有一灘似是被擦拭過但卻不曾全幹的水印。


  難不成,那藍燁煜竟是未睡?又或是,剛從東湖歸來,來不及睡?


  思緒至此,思涵越發陰沉,冷冽而道:“單忠澤,守好屋門。”


  這話一落,她瞳孔一縮,抬腳而起,驟然蹬開了主屋的屋門。


  小廝驚得眼珠子都要瞪掉了,活了二十年,何來見過這等凶神惡煞的女子,更何況,這人還是宮中公主,金枝玉葉,隻奈何,這人哪有半點金枝玉葉的模樣,明明是個勢要打架罵街的潑婦。


  小廝驚白了臉,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而此際的思涵,則已開始滿身清冷的踏步入屋,隨即抬手而揮,驟然合上了屋門。


  藍燁煜這主屋,她倒是第一次過來,周遭入目之處,擺設簡潔,淡雅得當,但若是細觀,卻不難發覺那圓桌的桌麵是玉石做的,那案上擺著的墨筆筆柄是金的,甚至腳踩的地麵,平整無褶,甚至還微微泛著亮光,明明是清透玉石做的。


  這蛀蟲,無疑是富得流油,便是摳了前院主道上的暖玉,但這屋中的玉石與金子,卻也終歸暴露了他奢華之態。


  一燈如豆,燈影綽綽。


  思涵瞳孔微縮,再度朝地麵細觀,卻並未發覺任何濕潤之地。或許是,玉石而為的地板,並非屋外石板那般浸水,隻需用紙張擦拭,便能將水漬徹底清除。


  思緒至此,思涵臉色越發的沉寂,心底之中的懷疑,也越發加深。


  正這時,不遠處屏風後的內屋裏,突然傳來了一道慵懶隨意的嗓音,“誰?”


  思涵瞳孔驟縮,不再耽擱,當即速步往前,待繞過屏風,撩開簾子,然而驟然入眼之景,卻讓她怔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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