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稚嫩淳然
展文翼微微一笑,隨即便遣退楚予,而後朝思涵緩道:“若無把握,微臣自不會將他推薦給長公主。”
思涵緩道:“楚予此人,倒是真如皇傅先前說的那般忠厚老實。想來,先行將一部分銀糧送去江南救災之事,便可交由楚予來辦。”
“長公主對楚灼,就不多加考量一番?”
思涵淡道:“本宮信皇傅眼光,也信,本宮的判斷。”
展文翼略微無奈的笑道:“微臣偶爾,也會看走眼。再者,長公主對微臣與楚予,的確是太過信任。”
思涵並未立即言話,稍稍將目光挪開,兀自沉默。
待得片刻後,她才出聲緩道:“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一味的畏手畏腳,懷疑四起,何人,敢真正為本宮效力。”
“長公主寬懷仁義,想必日後為長公主效力之人,定也會不計其數。”
思涵凝他兩眼,語氣也稍稍幽遠,“借皇傅吉言了,本宮,倒也希望如此。”
這話一落,思涵垂眸下來,不再多言。展文翼默了片刻,隨即委婉言道兩句,最後開始出聲告辭。
思涵並未阻攔,僅是淡道:“今日兩件事,皇傅倒得記住了。其一是與東陵開始交涉,其二,便是楚予負責運送銀兩之事。目前救災初期,先讓楚予運送二十車糧草,千兩紋銀過去,讓他不經州官之手,親自對災民發放救災物資。再者,救災之際,必須先救受災最為嚴重之地。”
“微臣,記下了。”
思涵沉寂無波的朝他點頭,“皇傅記住便成。東陵瑣事繁多,也有勞皇傅多加操心了。”
說著,見他薄唇一啟,又欲客氣言話,思涵話鋒一轉,隻道:“天色已是不早,你且先去皇上寢殿教他讀書習字。”
展文翼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到口之言順勢噎住,隨即朝思涵躬身而拜,緩緩轉身離去。
天氣炎熱,無風而起。
思涵未在禦書房多呆,待展文翼離開片刻,她便起身回了鳳棲宮。
難得的未有朝政纏身,就這般突然閑暇下來,竟也有些微微的不慣。
思涵換下了周身大氣的鳳袍,穿了錦裙,繁複的發鬢也卸了下來,僅由一根白玉簪微微挽發,隨意自在。
鳳棲宮內,燃了鬆神檀香。
閑來無事,思涵開始坐在軟榻,獨自對弈。
午時,宮奴將膳食與湯藥準時送來,思涵正用膳,不料單忠澤突然而來,隻道安插在攝政王府的暗衛已有消息回報,隻道養病在榻的攝政王,竟是未在府中,且整整一夜一日,竟無跡可尋。
一聞這話,思涵手指的筷子當即頓住,目光,也驀地陳雜幽遠了幾許。
那臥病在榻的藍燁煜,竟是不在府中?
她眉頭驀地一皺,思緒翻轉,心底的冷意盡顯。
她就知曉的,那藍燁煜,並非弱不禁風,能裝模作樣的稱道病了,自是借口罷了。
隻是她倒是未料到,那藍燁煜不止是‘病了’,竟還失蹤了,如此倒好,他自己要朝她刀口上撞,她如何不成全於他?
隻要這兩日她差人大肆搜尋他的蹤跡,一旦在府外發現他,那時候,他定犯欺君之罪,而恰巧國師也該下山而來,處置起那藍燁煜來,自也不費吹灰之力。
思緒至此,思涵神色微動,淡漠而道:“攝政王謊稱養病在府,卻偷偷出府,如此滿口虛話之人,著實不可一世,欺君犯上。”
說完,目光朝單忠澤落來,“暗中差禦林軍在皇城搜索,務必將攝政王,給本宮找出來。”
“是。”單忠澤恭敬而道,隻是待這話落下,他並未轉身離去。
思涵眼角微微挑,淡漠觀他,“還有事?”
單忠澤點頭,繼續道:“回長公主,屬下還有一事需稟報。攝政王府本是曆來戒備森嚴,但不知為何,昨夜竟莫名鬆懈,連屬下派遣的暗衛都能全數隱藏在王府內,這點,倒也有些奇怪。”
思涵冷笑,“區區一個佞臣的府邸罷了,即便戒備,也戒備不到哪兒去,無需將此事看得太過怪異,暗衛能成功安置在攝政王府,或許,僅因王府家奴笨拙不敏,自不能與宮中暗衛相比。”
單忠澤微怔,欲言又止一番,卻終歸未再言話,僅是恭敬的出聲告辭。
思涵垂眸下來,滿麵沉寂的繼續用膳,待膳食完畢,才讓宮奴撤了膳食,隨即開始小憩。
大抵是並無奏折要批閱,又或是許久不曾好生午休過,是以這一睡,竟是睡意泛濫,待醒來時,時辰竟已到了黃昏。
眼見窗外天色,思涵微生詫異,一股悵惘幽遠之感也漫上心頭。遙想曾經年少之際,性子粗劣,也曾如此不顧一切的昏頭大睡過,但到了道行山上,卻因太過孤單,消遣的東西,便不再是蒙頭大睡,而是在林中練功或是上山采藥。
往昔,終歸還是去不複返了,隻奈何如今的自己,竟也開始念舊,念昨。
思緒微動,一時,落在窗外的目光略微失神。
則是片刻,殿外有宮奴輕喚,“長公主,您可是醒了?”
“何事?”思涵回神,也未怒宮奴的打擾,僅是淡漠出聲。
宮奴緩道:“皇上邀長公主過去一道用膳。”
思涵微怔,神色微浮,終歸是緩緩下了榻。
不知為何,這幾日自家幼弟對她極是親近,也喜她陪在他身邊用膳,或是習字看書。
隻要她並無瑣事纏身,她是極為願意過去陪伴自家幼弟的,隻奈何,本以為這次過去也僅是陪他用膳罷了,卻是不料,待膳食完畢,幼弟突然拉著思涵道:“阿姐,今日是花燈節,阿姐可否陪瑋兒一道出宮看花燈?”
此際,展文翼並未出宮,與思涵與幼帝一道入座用膳。
待幼帝這話落下,思涵怔了一下,連帶曆來平和溫潤的展文翼也怔得不輕。
“皇上想出宮看花燈?”展文翼按捺心神,低緩溫潤的問。
幼帝急忙朝展文翼點頭,隨即扭頭朝思涵望來,臉上笑意飛舞,“阿姐,瑋兒以前便聽三皇兄說過宮外的花燈節,說京都城內的燈節極是熱鬧,不僅有許多好吃的好玩兒的,還有各種花燈,各種燈謎,便是城東的東湖,也有不少畫舫,笙歌陣陣,雅俗皆共,想來該是極為熱鬧的。而今日瑋兒便見周嬤嬤她們在紮花燈了,才突然記起今日便是花燈節了。阿姐,你前幾日便與瑋兒說過,有機會帶瑋兒出宮遊玩兒,今日花燈節,阿姐能帶瑋兒出去嗎?”
竟是,一年一度的花燈節到了。
思涵微怔,心底略生幽遠,並不言話。
幼帝怯怯緊張的朝思涵望著,“阿姐,瑋兒今日當真想去看看。”
稚嫩的嗓音,透著幾分掩飾不住的脆弱與向往。
待這話一落,展文翼開始勸道:“皇上,花燈節雖熱鬧,但人多嘈雜,擁擠不堪,危險重重。是以,皇上還是不出宮為好,若皇上喜好花燈,可在這寢殿之外布置花燈,再邀宮奴一道慶賀,也是極好。”
幼帝眉頭一皺,“三皇兄說,宮外的花燈才最是熱鬧,宮中若刻意布置花燈,就不好看了。”
說著,目光朝思涵落來,“阿姐,你能帶瑋兒出去看花燈嗎?瑋兒,瑋兒想去。”
這話入得思涵耳裏,無疑是極為厚重,令她不得不動搖。
是了,上次便答應過自家幼弟要帶他出宮,這次剛好花燈節了,趁夜帶他出去稍稍走走也可。
再者,自打她隨著國師入得道行山修身,也已好幾年不曾看過京都城的花燈了,此番再去看看,也是尚可,隻不過,東陵剛剛曆經戰亂,剛剛平息,就不知,今年的花燈節,是否也如幾年前那般淳樸,熱鬧了。
思緒至此,思涵按捺心緒一番,朝幼帝緩緩而道:“瑋兒想去看花燈,阿姐自然答應。隻是,如皇傅說的一樣,外麵人多嘈雜,燈節擁堵不堪,是以,出宮之後,瑋兒不得亂跑,必須跟近阿姐與周嬤嬤。”
幼帝頓時滿麵欣喜,急急朝思涵點頭道:“阿姐放心,瑋兒定不會亂跑。償”
思涵神色微動,朝他緩緩點頭,繼續道:“先讓周嬤嬤帶你去換身常袍。”
幼帝急忙點頭,不待周嬤嬤來拉他,他已是主動過來拉著周嬤嬤朝裏殿而去。
思涵不再言話,目光靜靜的朝幼帝的背影望著,直至幼帝徹底入得裏殿後,她才回過神來,卻方巧對上了展文翼那雙溫潤平和的眼。
“夜色已是不早了,皇傅還不出宮回府?”思涵默了片刻,低沉而問。
展文翼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蹙,似是有些隱約的無奈,隨即薄唇一啟,並未回答思涵的話,僅是緩道:“花燈節人多嘈雜,不安不穩,若帶皇上出宮去湊熱鬧,許是,隱患繁多,並不安全,望長公主三思。”
思涵麵上並無異色,落在展文翼麵上的目光也依舊平穩,“隻要皇上呆在本宮身邊,本宮,自會護他周全。”
說著,話語頓了片刻,嗓音也突然稍稍幽遠半許,“再者,本宮前幾日便答應過皇上要帶他出宮遊玩,而今,本宮自不能在天子麵前失言。另外,此番出行,也有單忠澤及暗衛跟隨,隻要皇上不跑出我們視線,定會安然無虞,是以,皇傅也不必太過擔憂。”
展文翼微微一怔,麵上仍是夾雜著幾分擔憂,卻終歸未再言話。
思涵掃他兩眼,隨即緩緩垂眸,低沉而問:“皇傅還不準備出宮回府?”
展文翼並未立即言話,待默了片刻後,他才朝思涵平和緩道:“反正長公主與皇上也要出宮,微臣,便與長公主一起了。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再者,微臣今日本無事,既是長公主與皇上要看花燈,微臣鬥膽,請願與長公主一道去看。”
思涵神色微動,並不言話。
展文翼略微認真的觀她,繼續道:“燈節人多繁複,多一個人在長公主身邊,總是好的。再者,長公主已有幾年不曾回京了,京都城內變化也大,想來許多地方都不是長公主印象中的那樣,如此,由微臣在旁帶路,也是極妥。”
“既是皇傅想要一道,那便一道去吧。花燈之節,本是京都城內的熱鬧之事,皇傅與本宮與皇上一道去湊湊熱鬧,也是極好。”思涵默了片刻,才無波無瀾的出了聲。
展文翼麵上露出了幾許釋然,隨即朝思涵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不多時,幼帝與周嬤嬤雙雙換了常袍出來。
隻奈何,小小的年紀,稚嫩淳然,此番褪下龍袍,著了身褐色的錦袍,倒顯得著實俊俏喜氣,像極了一位貴家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