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乘車出城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垂眸迎上藍燁煜的眼,則見他目光平和帶笑,卻又無端的懶散興味,著實有些欠揍。
隻不過,上次撥出了一萬紋銀來安置災民,銀子倒是花了,就不知災民是否被好生安置了。
但憑這藍燁煜辦事,她也的確有些不放心。
再加上,如今江南災患嚴重,四逃的災民本就繁多,在這節骨眼上,她身為監國長公主,似也自該去災民安置之處看看,以撫民心才是。
思緒浮動,思涵將目光從藍燁煜麵上挪開,隻道:“災民舉家逃來,人心不穩,本宮身為東陵長公主,自得去看看。”
藍燁煜懶散而道:“施粥之時,乃正午。長公主若要與微臣一道過去的話,待早朝過後,我們便該出發了。”
思涵神色微動,卻是並無意見。
思涵轉眸朝他望來,正要言話,藍燁煜則先她一步出聲道:“長公主出行,自有本王與暗衛相護,公子翼倒是多慮了。攖”
展文翼眉頭稍稍一皺,略微擔憂的朝思涵望來。
思涵目光朝他落來,淡聲而道:“宮中的暗衛,並非俗輩,無需顧慮。”
說完,不再觀展文翼那張擔憂的臉,僅是目光朝周遭朝臣一掃,話鋒一轉,“時辰已是不早,爾等,可還有要事要奏?”
這話一落,無人應答,思涵將目光朝身旁的宦官一掃。
宦官頓時會意,當即扯聲宣布退朝。
思涵並不停留,牽著幼帝便下朝而去。
待將幼帝交給周嬤嬤與展文翼後,她便回得鳳棲宮,換了身淡紫紗裙,繁雜的宮鬢也被全數放下,再用發簪微挽青絲,隨後便領著幾名禦林軍,動身出宮。
此際,陽光正好,打落在身上,稍稍有些發熱償。
如此酷暑,倒也不善,也不知東陵周邊的一些地方,是否會因天熱酷暑,而致使幹旱。
思緒略有蔓延,一路上,思涵目光略顯複雜。
待剛抵達宮門外,便見藍燁煜已是換了一身白袍,倚著馬車而立,正朝她勾唇而笑。
“長公主來了。”他慢悠悠的出了聲。
說完,他那雙勾著的眼便朝思涵落來了,大抵是從不曾見過思涵如此淡雅簡單的妝扮,一時,他瞳孔倒是稍稍緊了半許,但片刻便已是徹底的彎眼笑開,“以前便有傳言,說長公主雖頑劣成性,但清新脫俗,而今見得長公主穿得裙,卸了宮鬢,倒是著實覺得那傳言是對的。”
是嗎?
從這蛀蟲嘴裏吐出來的讚美之詞,倒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這人太過圓滑嘚瑟,說出來的話,許是不是真的讚美,而是,調侃。
思涵足下未停,但掃他一眼,卻是並不言話。
待在他麵前站定時,她沉寂無波的目光才在他身上隨意一掃,“攝政王倒也卸了官袍,難不成方才趁本宮換裝之際,攝政王也回王府換了官袍?”
他勾唇笑笑,“外出施粥,若是穿了官袍,滿身威嚴,倒會嚇著某些孩童呢。”
思涵無溫無波的盯他,“若當真怕嚇著孩童,還不如,端正言行,做個良臣。若是不然,太汙太佞了,名聲不好,罄竹難書的話,即便不穿官袍,也會嚇著孩童呢。”
這話,思涵說得倒是有些直白,待嗓音落下,她便沉寂淡漠的觀他。
他麵上也無半許不悅之意,隻是神色之中,似如裝模作樣的卷出了幾分無奈,“長公主何必每番都如此調侃微臣?”
說著,理了理衣上的褶皺,突然間笑得溫雅,“微臣自問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也不曾幹過大奸大惡之事,怎在長公主眼裏,就成了如此不堪的人了。”
“所為無風不起浪,除去朝中那批牆頭草,攝政王倒可問問這天下百姓對你是何看法。”思涵淡道。
他笑得更甚,“微臣隻知,京都女兒對微臣曆來傾慕。此事是真,長公主可差人打聽。”
倒是當真厚臉皮了,連這話都說得出來。
隻不過,憑他如今的權勢與容貌,能得女子青睞也正常,畢竟,這天下之人,大多皆有私心,傾慕富貴與權勢,這藍燁煜乃東陵攝政王,權勢在握,多金多財,自然受歡迎,但就是不知,那些傾慕他的女子,甚至他王府內的姬妾,是否,真的對他一心一意了。
思緒翻騰,思涵心生冷嘲,並不言話。
正這時,禦林軍已是備了車馬來,思涵正要入座宮車,不料足下剛動,藍燁煜則慢悠悠的出了聲,“宮車出行,倒是極為招搖了些。不若,長公主乘坐微臣的馬車如何?”
說著,嗓音一挑,繼續道:“車內已備好軟墊矮桌,桌上有涼茶糕點。再者,微臣的車夫,曆來行慣了郊外那崎嶇不平的路,行車之際,倒也不會讓長公主太受顛簸。”
思涵駐足,淡漠觀他。
他笑得懶散卻又莫名的儒雅,人畜無害一般。
“攝政王既是有心相邀,本宮,便卻之不恭了。正好,本宮也有事要問攝政王。”
思涵低沉沉的出了聲。
這話一落,她便稍稍轉身回來,藍燁煜已是立在車邊朝她伸了手,似要親自扶她上車。
思涵極為淡漠的朝他抬來的手掃了一眼,並不理會,僅是極為幹脆的自行上了馬車。
藍燁煜眼角稍稍一挑,舉在半空的手也自然而然的收回,隨即似笑非笑的朝車內觀了一眼,而後也兀自上車。
藍燁煜的馬車,著實有些寬敞,車內擺著軟墊與矮桌,桌上的確有茶盞與兩盤糕點,甚至,矮桌一旁還放著棋譜與幾本書,看著倒是樸實無華,甚至略顯文雅。
思涵入得馬車便坐了下來,藍燁煜進來後,便隔著矮桌與思涵對坐。
片刻,馬車逐漸顛簸搖晃,緩緩往前,冗長繁雜的車輪聲也開始循環往複,不絕於耳。
藍燁煜將矮桌上的茶盞朝思涵推了推,緩道:“聽說,長公主今早並未用膳,是以,先喝口涼茶,再吃些糕點。”
思涵神色微動,漠然觀他,“攝政王如何知曉本宮並未用早膳?”
他勾唇笑笑,“朝堂之上,微臣便見長公主臉色微黃,似無精神,是以便有次猜測。”
思涵淡道:“看來,攝政王不止會猜心,更會觀人呢。但若說攝政王在本宮身邊設了耳目,是以才知本宮並未用早膳,如此坦白而說,本宮,許是會更看得起你。”
“長公主倒是高看微臣了。禁宮戒備森嚴,微臣豈有本事在禁宮設置耳目。”他微微一笑,緩然而道,說著,目光凝向思涵麵前的茶盞,話鋒一轉,“長公主嚐嚐涼茶吧,這也是從微臣親自栽種的茶樹上采下的花茶,味道不濃烈,但卻清甜,長公主嚐嚐。”
思涵凝他兩眼,並無動作,也不言話。
他似是猜出了什麽,隨即端著他麵前的茶盞飲了一口,隻道:“雖防人之心不可無,但長公主如此防備微臣,倒也有些過了。若微臣當真要對長公主不利,又何必,如此麻煩?”
說著,將手中的茶盞放在矮桌上,補了句,“這茶水,無毒。”
思涵稍稍挪開目光,隻道:“本宮倒是不怕攝政王毒害本宮,而是,本宮不喜花茶。”
藍燁煜微微一怔,“倒是微臣估量錯了,本以為,女子皆喜花茶,不料長公主卻是例外。”
“攝政王終歸非神人,豈能將所有人事皆掌控在鼓掌間。”思涵淡漠無波的出了聲,說著,目光再度朝他落來,低沉而道:“昨夜有宮奴回報,說是,昨夜在攝政王府內數的百官捐銀,多了兩萬兩。”
他神色並無變化,俊美的麵容依舊從容淡定,未起半縷波瀾。
思涵深眼觀他,心生揣度,難不成,這蛀蟲本就知曉捐銀多出了兩萬兩?
正思量,藍燁煜勾唇輕笑了一聲,隻道:“竟是多了兩萬兩?微臣就說,怎微臣府內的銀庫少了兩萬兩銀子,莫不是攝政王府的管家在捐銀子時多數了兩萬兩。”
說著,朝思涵笑得柔和,“不知,那兩萬兩可否退還給微臣?”
這蛀蟲倒是會蹬鼻子上眼,厚臉皮是常態了。隻不過,他麵容帶笑,看似一片儒雅從容,這言道的話,似也僅是調侃,並無別意。
思涵淡眼觀他,低沉而道:“無論是否是攝政王府的管家數錯,還是宮奴驗錯,這捐銀之事,終是大定。本宮倒也佩服攝政王的本事,竟對百官有如此號召之力。”
他勾唇笑笑,“東陵的朝中百官,本是有精明廉政一點的,隻不過,膽小怕事,不敢太過出頭罷了。而那些血氣方剛的清明武將,則早就在國破之際戰亡了,是以,東陵剛從國破中存立,朝臣之中來不及注入新官,是以,僅剩一切不成氣候的歪瓜裂棗,也是自然。”
思涵目光陰沉,“朝中百官,皆向著攝政王,而今攝政王則言他們是歪瓜裂棗,攝政王如此之舉,可是有些過河拆橋了?”
“想來以前鬆太傅定在長公主麵前進言,說微臣在朝中結黨營私?”他突然不答反問。
思涵淡漠觀他,並不言話。
他勾唇笑笑,“長公主不言,便是默認了。嗬,鬆太傅說微臣結黨營私,微臣倒得親自解釋一下,對於朝中百官,微臣,從不曾主動親近,更不曾主動拉攏,反倒是,百官趨炎附勢,爭著朝微臣這裏湧罷了。”
說著,瞳孔之中漫出幾許興味,嗓音也幾不可察的一挑,“長公主初次接觸朝堂,許是不知,對於朝臣而言,他們軟硬皆不會吃,但若是,一個勁兒的算計他們口袋裏的銀子,長公主到時候且看,他們是否乖乖就範。再者,抓住朝臣的把柄,也尤為重要呢,每日夜裏,那京都的風月街上倒是脂粉濃香,處處奢靡,無論進哪家風月場子,皆會抓住幾名屁滾尿流的朝臣呢,如此再一示威,保證那些朝臣死心塌地的為你賣命。”
思涵瞳孔微縮,冷諷而道:“如此說來,攝政王府的金山銀山,就是從其它朝臣那裏掠來的?朝臣皆向著你,都因攝政王手裏握著他們把柄?”
他慢悠悠的道:“長公主倒是言重了,其實,微臣府內清貧,金山銀山,隻是虛話。”
“這次捐款,攝政王是捐得最多,若說攝政王府並無金山銀山,你以為本宮會信?”
他麵上溢出了半許無奈,隻道:“不瞞長公主,微臣,隻是差人包了一條河渠,養漁賣漁罷了。這些年存積的血汗銀子,也在昨日之內,全數捐入國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