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狼狽的記憶

  再次意識到自己音量過高,暗自調節了一下,“你到底幹了什麽好事?竟然連累到我身上了!我真是……哼,當初真該親手掐死你……也好過現在被你害的這麽慘!”


  他拳頭緊握,臉色發紅。


  那幾道皺紋像是蠕動著的蚯蚓,看在林墨歌眼裏,有些反胃。


  如果不是有看守的獄警在,他早就揮拳上來了吧。


  甚至有些慶幸,他被毆打,受了傷。


  隻是不敢說出來。


  麵對著這個老人的時候,她心裏,有種本能的畏懼和怨恨。


  二十年來,每每見麵時,聽到的,都是這些不堪入耳的辱罵。


  掃把星,孽種,不孝女,賤人。


  難聽的話從他嘴裏說來,顯得那麽輕易。


  就好像她天生,就帶著這麽惡心的標簽。


  她不哼聲,臉色蒼白。


  唯唯諾諾的樣子,更激怒了他。


  “五年前抗拒的時候,就該打斷你的腿!省得再跑回來禍國殃民……要不是你,我林廣堂怎麽會落成階下囚?都是你,都是你害的!當初怎麽不死在國外,還滾回來幹什麽?啊?”


  眉頭一緊,一股涼意從腳底陡然升起。


  直衝發際。


  她怎麽忘了,五年前那日的狼狽?

  林家財務虧空,事發在即。


  為了掩蓋醜陋的真相,她被當成炮灰。


  親生父親逼著她給人做情婦,來換取公司的安然。


  在憤怒中逃離,父親也因此被查入獄,順理成章的,將所有的罪名,扣在她頭上。


  怨恨至今。


  楊白勞的故事在她身上重演,卻越發可笑。


  從什麽時候開始,黑白已經顛倒,是分也無法分辨?

  幸而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做了惡的,終究會受到製裁。


  隻是,卻始終無法製裁人心。


  指尖冰涼,淒然一笑。


  “既然不想坐牢,為何不讓你的寶貝大女兒去給人做情婦?以她的手段,不僅能救你一命,說不定還能飛黃騰達!”


  她同父異母的姐姐,林若瑜。


  從小與她不同,是林廣堂的心尖肉。


  林廣堂眼底劃過一抹慍色,還有些心虛。


  對兩個女兒的不同態度,說出去,確實不是光明正大。


  “哼,若瑜跟你能一樣麽?可笑。”


  他冷哼一聲,似是聽到了極冷的笑話。


  林墨歌手指漸漸握緊,骨節泛白。


  “就因為我是私生女,所以就連基本的人權都沒有?”


  “人權?哈哈……你個賤人也配提人權?林家把你養這麽大你就該感恩戴德了!能給人當情婦吃香的喝辣的,是你的造化!難道你還想找個門當戶對的風風光光出嫁?笑話!死了這條心吧,我倒要看看,誰願意要你這個賠錢貨……”


  雖是聽過無數遍的話,也沒辦法適應。


  如一根根尖銳的鋼針,刺入傷口。


  本以為早已遍體鱗傷,卻還是會痛到刺骨。


  滴血的心,早已千瘡百孔,一片荒蕪。


  “看來是沒什麽好說的了,如果你真的死在牢裏,我會來幫你收屍。”


  這是她對這個老人,說過最狠的一句話了。


  甚至,默默的希望,這句話,能夠成真。


  如此一來,她才能真正的解脫。


  “畜生!竟敢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來……我……叫你媽過來!我要好好教教她,該怎麽教訓你這個孽障!”


  林廣堂是真的怒了,這個一向唯唯諾諾的小女兒,從來沒有敢頂撞過他。


  默默的承受辱罵,承受他的怒火,才是最正確的方式。


  “你別牽連到我媽!”


  她瞬間有些慌了,說到底,母親跟月兒,是她唯一的軟肋。


  他陰狠一笑,眼底滿是算計。


  “那就別再連累到我!否則的話,你那個媽也不用再回我林家了!”


  指甲深深嵌入肉裏,也毫無知覺。


  牙齒咬的格格作響,終究,還是軟了下來。


  母親這輩子的心願,就是入主林家,成為名正言順的林太太。


  如果父親真的狠下心來,豈不是斷了母親的念想?

  母親現在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也承不了一點刺激了。


  “這件事我會解決的,你不要驚動到我媽。要是她受了什麽刺激……你也不會好過……”


  似是威脅的話,卻如此無力。


  僵硬的起身離開,頭也不回。


  高高揚起的頭,是她最後的自尊。


  “那最好,別再幹什麽蠢事連累到我,否則的話我讓你們母女倆給我陪葬……”


  “砰”的一聲,重重的鐵門在身後合上,將他後麵的話隔絕開來。


  直到出了重重高牆,她緊繃的神經,才緩緩鬆弛。


  見父親一麵,比上戰場尤為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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