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裝病患者
江霄兒心裏一悸,顧不得多想,吩咐一旁的紫蕭,“把我爹安頓好,晚些時候,我派人來接你!”
“知道了小姐!”紫蕭點點頭,隨手推開院門。
自打梁富貴一家搬到將軍府後,梁宅的正房就一直都空著,小俊和楚輝住在東西廂房,平日無事也會到主屋打掃一番,所見之處,倒也幹淨整潔……
梁銳寒捏著江霄兒的衣角,眼底閃過一抹不舍,“大姐姐,你要幹什麽去?”
“姐姐有事出去一趟,外麵冷,銳寒快進屋去!”
江霄兒刮了刮梁銳寒的鼻尖,而後看向紫蕭,“帶他們進去!”
梁富貴抿了抿嘴,似乎想說什麽,但看江霄兒麵露焦急之色。便哀歎一聲,步入院內……
馬車上,江霄兒開口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小俊眉頭緊鎖,長歎一口氣,“江掌櫃,今早有位患者前來問診,吃了簡大夫開的藥丸。竟然當場暈了過去。醒來後,聲稱自己呼吸困難、頭痛欲裂,簡大夫幫他診脈,他又不肯,我實在沒有辦法,才過來找您的.……”
“呼吸困難?”江霄兒眯了眯眸子,心中思索萬千。
小俊點點頭,“沒錯,江掌櫃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城內的馬車不能行駛太快,所幸今日街道行人稀少,巡邏的捕快也不見幾個,馬車隻用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就駛進永寧坊……
醫館門外,圍攏著一群百姓。‘嗡嗡嗡’地討論著什麽。
小俊撥開人群,把江霄兒帶到前廳,當先看到一名男子躺在地上,蜷縮著身軀,雙手捂在胸口,臉色潮紅、眼大無神,身體也微微顫抖.……
“江掌櫃!”簡鴻幀迎上來,一張滄桑的老臉,早已嚇得麵無血色,顫聲道:“我隻給他吃了一粒止咳的藥物,誰知竟……”
“不要慌!”
江霄兒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隨後蹲下身,看向男子,“把手伸出來!”
男子轉了轉眼珠,不僅沒有伸手,反而衝門外大聲喊道:“父老鄉親們,快來看看吧,這家醫館給患者投毒,你們以後可要擦亮眼睛,別被這黑心掌櫃欺騙了……”
百姓一聽,瞬間嘩然,聲聲指責醫館的不是。
“哎喲,這家醫館才開業幾天啊,就鬧出這樣的笑話,難怪會開在偏僻的胡同裏,原來是怕惹上麻煩!”
“是啊,咱們以後還是去別家醫館看病吧,這裏,不靠譜!”
“你們瞧,這醫館的掌櫃,竟然是個女娃娃,年紀還沒我閨女大呢,就想出外行醫,簡直是笑話啊,笑話……”
聒噪的議論聲,如蚊蠅亂舞,飄蕩在醫館上空。
男子見狀,微微勾起嘴角,臉上也掛著幾分得意.……
但身為‘專業演員’的他,自然不能草草收場,於是佝僂著身軀。痛苦哀嚎,“啊,疼死我了,上不來氣啊,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啊……”
“江掌櫃,這,這可怎麽辦啊?”
小俊急得直跺腳,看著門外烏泱泱的人群,即便他相信江掌櫃的醫術,但眼下救不好這位患者,醫館的名聲和信譽,勢必會抹上汙點、一落千丈.……
“去把針盒拿來!”江霄兒看向簡青文,吩咐道。
小藥童點點頭,跑到診台後麵,抱著一隻鬆木小盒走過來,試探著問道:“江掌櫃,您有辦法救他?”
江霄兒打開木盒,隨手撚起一根銀針,楊唇冷笑,“你永遠也救不活一個裝病的人!”
“啊?”
簡青文眨了眨眼。疑惑道:“既然救不活,那江掌櫃為何.……”
“那就讓他更痛苦一些!”
說完,江霄兒命令小俊和醫館內的其他大夫,“按住他!”
“是!”
幾人一陣風似的撲向男子,眨眼間把他禁錮在地,動彈不得.……
“你們要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男子尖聲嚎叫,劇烈掙紮,額頭上也掛滿了汗珠子。
百姓們見狀,皆是唏噓不已,聲聲討伐江霄兒的陰狠和惡毒。
“這掌櫃的是不是瘋了?光天化日之下,難道想當眾殺人?”
“唉,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大夫對患者使出這般狠毒的手段.……”
“話還是少說一些,這家醫館開在皇城腳下,誰知背後有沒有牢固的靠山呢?”
江霄兒對這些話充耳不聞,眼下她已經扒開男子的衣襟,將銀針刺入胸口的穴位,隻聽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了出來,男子口噴鮮血,身體抽搐不止。眨眼間便暈了過去.……
“我的天啊,殺,殺人了.……”
“這掌櫃的,未免太惡毒了些!”
“好好的歲旦之日,竟看到這等血腥景象,真是晦氣啊,晦氣……”
而誰都沒注意到,人群後麵,莫風頭戴草帽,身披墨色鬥篷,正看著醫館內的動向,臉上也掛著一抹滿意的笑容。
江霄兒捏住男子的脈搏,仔細診療片刻,隨後吩咐小俊。“端盆水來,把他澆醒!”
“是!”
一盆帶著冰碴的涼水澆下去,激得男子咳嗽連天,跪在地上又吐了兩口鮮血,才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癱軟下去,連嚎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百姓們一見男子醒來,皆感到好奇,既然患者沒死,就說明還有戲看,於是都往前湊了湊,生怕錯過精彩的‘劇目’。
江霄兒坐在椅子上,沉聲問道:“說說吧,誰派你來的?”
即便男子不說,她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幕後之人的動機.……
醫館還未開業時,莫風就鬼鬼祟祟地跟蹤江霄兒,那樣的高手,想要探察醫館的位置和掌櫃的身份,簡直是易如反掌。
加之江老爺和江夫人強烈反對她開辦藥鋪、經商行醫,所以才上演了今日這出‘大戲’,擺明了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如丘而止……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男子拔出銀針,摜到地上,聲音雖然強橫,但明顯不如方才那般淩厲了。
江霄兒冷眸一眯,陰惻惻笑道:“銀針上塗有劇毒,若不從實招來,我也不會勉強。隻是,按照現在毒液擴散的速度,你這小命,恐怕隻能活上三天。到那時再想交代,可就藥石無醫了,你也不想黯然死去吧?”
男子揉了揉胸口的位置,看向江霄兒的眼神。也帶著深深的恐懼和膽寒……
常言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呢。
男子猶豫半晌,喃喃道:“我收了奸人錢財,讓我到這裏裝病,然後.……”
江霄兒聽後,微微揚起嘴角,“那奸人是誰?”
“小的也不清楚,他隻讓我敗壞醫館的名譽便可,其他的一概沒說!”
男子跪在江霄兒麵前,磕了兩個響頭,哀求道:“掌櫃的,求求您把解藥拿出來吧,小的還不想死!”
“好!”江霄兒站起身,指了指門外,“去跟他們解釋清楚!”
男子咬了咬牙,轉身爬到門口,看向圍觀群眾,“各位父老鄉親,今日之事,與醫館無半點關係,都是我被錢財蒙蔽了心智,還請大家……”
誰知話還沒說完,看熱鬧的百姓又是一陣激烈的討論,就像一口滾燙的油鍋,突然倒進去一瓢涼水,‘嘩啦啦’炸裂開來。
“你瞧,我就覺得這家醫館不錯。以後大夥還是放心來看病吧,不要心存芥蒂!”
“原來是一場誤會,難怪醫館開在逼仄的小胡同裏,想必是掌櫃的醫術通天、深藏不露啊!”
“散了散了,回家陪婆娘去咯.……”
江霄兒:“.……”
她忽然想起在前世看到的一句話,‘從來不對任何人抱有道德潔癖的期望,因為這世上的每一個靈魂都是一臉麻子,湊得太近,誰都沒法看。’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情分,就像織圍巾,開始之前一針一線,小心翼翼、樂在其中,拆掉的時候隻要輕輕一拉,便會潰散成絲、不經考驗……
人不就是這樣嘛。越是厚道老實的人就越被欺負,越是愚直誠懇、溫善恭謙的人就越容易吃虧受累。
江霄兒兩世為人,早已看透了人性的醜陋與虛偽,正因為內心足夠強大,才讓她麵對是非曲直時,有了更好的分辨能力……
莫風眼見如此,緊緊捏了捏拳頭,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掌櫃的,小的已經全說了,這解藥.……”
江霄兒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輕聲道:“銀針沒毒,你走吧!”
男子一聽,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拱手道謝,“謝謝掌櫃的!”
隨後咧嘴一笑,揚長而去……
“把這裏拾掇幹淨,今日醫館早點打烊,大家都回去過節吧!”江霄兒坐在椅子上,淡淡道。
“是!”
屋外寒風簌簌、冷氣逼人,仿佛裹挾著白色的濃霧,涼入骨髓,撕裂著人的肺腑。
灰蒙蒙的沉雲遮天蔽日,像是醞釀情緒一般,終於在黃昏時分,將密密麻麻的雪粒子拋灑下來,如一團團飛舞的白絮,隻在一盞茶的工夫,便把這片天地籠罩成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的模樣……
江霄兒登上馬車,伸手在火盆前烤了烤,吩咐吳伯,“走,回府!”
“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