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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八章 那就先關著吧

  秦嘯的傳音,通過面前的鏡子傳到了滄溟的耳中,令她緩緩抬頭,抬手翻開了遮住面容的兜帽。


  「這世間,有很多事,比死還可怕。」


  這是秦嘯第一次聽到她真正的聲音,清冽如水,輕柔動聽。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真容,金紅色的雙眸極為惹眼,晶瑩如玉的肌膚美麗動人,清麗俏美的面容上,卻帶著幾分凄冷和苦澀。


  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她是男人。


  「來這裡,是想讓我結果你?」


  「你在哪兒?」滄溟緩緩移動著目光,往周圍看去,最後看向戰天盟駐地,輕輕的道:「老友來訪,你連見一面都不肯么?」


  「我們不是朋友。」秦嘯雙眼微眯,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和滄溟很熟?不熟。


  連熟悉都談不上,哪裡算得上朋友?

  況且種族之別擺在那裡,他不想自找不痛快。


  滄溟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抬手,解開了身上披著的漆黑斗篷。


  漆黑斗篷順著她的嬌軀緩緩滑落,飄飛往下跌落。


  她的身體,一縷縷漆黑魔氣,迅速散發而出。


  她周圍的人群,大多愣了一愣,少時便有與魔族強者拚鬥過的人族強者反應過來,驚怒大喝:「小心退後!她是魔族!」


  一聲傳出,頓時整個十方城都被驚動,不管是正在激烈戰鬥的比武者,還是觀戰的觀眾,盡皆色變,轉頭看來。


  魔族強者竟潛入到了十方城,是想自殺式襲擊,最大限度的削弱人族的底蘊和實力么?

  沒有人敢貿然出手,所有人都盯著魔威滔天、神情凄冷的滄溟,並小心翼翼的和身邊的人拉開距離。他們無法確定身邊的人是不是潛入進來的魔族強者,只能如此。


  滄溟臉上掛著凄美的笑意,沒有出手攻擊,完全是死意已決,暴露出自己真實身份,只為求死。


  但人族、妖族的強者們,卻都不敢出手攻擊。因為她的境界是武皇,還是魔族武皇,周圍的人卻都是一些封神境強者,武皇沒幾個。


  「魔族宵小,休得放肆!」


  登仙樓主一聲嬌喝,飛升而起,來到滄溟面前後,卻見滄溟神情不對,且沒有絲毫髮起攻擊的跡象,不禁凝眉。


  那種求死之意太明顯,倒讓她有些不忍下手。


  「前輩,帶她進來吧。」


  秦嘯緩緩站起,傳音給登仙樓主,盯著面前畫面中滿面凄冷的滄溟,眉頭越擰越緊。


  登仙樓主的眼角不禁一跳,看著滄溟,神情變得古怪。


  秦嘯去了一趟魔界,還搞死魔界九幽魔體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不禁暗想難道是他在魔界的小情人找上門來了?


  當然她只是腦海中想了想,之後便出手制住滄溟,帶著滄溟往秦嘯閉關的密室而去。


  這一幕,讓周圍的強者們再次一愣,心裡卻不由鬆了口氣。


  剛才滄溟要是大開殺戒,他們這些正在比武和觀戰的人只怕要死傷一大片。


  「沒事了,繼續比武吧。」


  秦嘯的聲音緩緩響起,傳到了十方城上空每個人的耳中,眾人這才知道,原來他雖然人沒露面,卻一直都在關注著外面的比武。


  既然他說沒事,那當然是沒事了。放下心來后,他們回想起之前滄溟那張漂亮臉蛋和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心裡的八卦之火都難以克制的燃燒起來。


  如果是別人敢和魔族女子有染,當場就會被定為人族叛徒、魔族姦細,下場絕對凄慘無比。


  但放到秦嘯身上,卻變成了一樁人人艷羨、交口稱讚的風流韻事。


  泡妞都泡到魔界去了,人家還不怕死的追到人族來了,夠強!佩服!

  說到底是因為秦嘯對人族、對他們太重要,所以好的事情會被看成更好,不好的事情——沒有不好的事情,再不好的事情放在他身上,那都變成了好事。


  人心便是如此,哪天要是秦嘯給不了他們好處了,呵呵,只怕曾經的陳年舊賬都會被翻出來,好的也會變成壞的,被當做貶低、羞辱他的籌碼。


  登仙樓主帶著滄溟回密室的這段路上,腦海中自然也少不了八卦一番,時不時的目光輕轉,看滄溟幾眼。


  被制住的滄溟卻只是冷著一張俏臉,雙目無神的看向前方,依然是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


  兩人很快進入密室,閉目凝神的秦嘯緩緩睜開雙眼,與滄溟四目相對,久久無言。


  登仙樓主和一直在他身邊守護的穎兒,神色都變得古怪,詭異而八卦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


  秦嘯沒有讓她們出去,雖然現在滄溟八成不是他的對手,大概也不會對他出手,但他不想給她們八卦的機會。


  許久后,他終於緩緩開口。


  「你想死的話,可以自盡,何必來人族追求更凄慘的死法。」


  「……」滄溟沉默片刻,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笑意,輕搖臻首道:「我發現,我還沒活夠,還不想死。」


  好好的大活人,誰會願意尋死呢?


  秦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一時間也狠不下心去殺她。如果按人族的道德標準,她和同為魔族的青冥都屬於品性俱佳的「好人」。但因為種族的不同,他們這種「好」,卻會讓他感覺到不適。


  殺?他不想殺一個失去戰意、一心求死卻又不是真的想死的「人」,這和他的原則不符。戰場上刀劍無眼,殺人與被殺都無話可說,但戰場之外,屠刀應該被好好收起。


  不殺?種族仇恨卻擺在那裡,然而他又接受了元輝和蘭兒小姐,將他們秘密安置在小世界里,讓他們得以安寧度日,並組建起一個美滿家庭。


  硬說元輝、蘭兒小姐和滄溟不同的話,就是滄溟是魔主之女,地位更高,但現在她在魔族,只怕已經變成過街老鼠,比元輝和蘭兒小姐都不如。


  她在魔界,確實變成了過街老鼠,還是一隻「死老鼠」。


  秦嘯沒有問,她自己卻忍不住,主動說了出來。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個失足落水的柔弱女子,想要緊緊的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秦嘯滅掉了陽魔界的九幽魔體、魔主親子,之後奪舍九幽魔體,在亘古魔城還走了一遭,連魔主都沒能看穿他,最後順利脫身,回到人族。


  而他,是被滄溟帶進亘古魔城的。雖然連魔主都看不出他的破綻,所以也怪不得境界更低的滄溟,但她作為被魔主派去專門保護魔天明的保鏢,卻沒能保護好魔天明,最後還放跑了秦嘯……


  可以想見,她在魔族會遭遇些什麼。


  憤怒的魔族,不敢怪罪至高無上的魔主,於是她就變成了諸多魔族憤怒和屈辱的宣洩口,不知有多少魔族成員要求將她處死,連另外幾位魔主都震怒不已,要以最殘忍、最痛苦的刑罰處死她。


  陽魔界的魔主,也就是滄溟的父親,如果按為人品性來看,無疑是個值得尊敬的「人」,對家人非常貼心。最後關頭,他找來了一個替身,代替滄溟去接受刑罰,暗地裡卻放走了她。


  但是,放走了她,她又能去哪裡呢?魔族已經容不下她了,神族?神魔本是死敵,她若敢去神族的地盤,活不了多久。


  那麼,人族?人族一樣是魔族的死敵,但是,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來到了人族。


  她不知道她在找尋什麼救命的東西,她不知道會在人族遭遇什麼,她也不知道秦嘯會怎麼看待她、對待她,但除了來找他,她已經——無路可走了。


  無路可走,是最深沉的絕望。


  縱然人魔不兩立,此時面對絕望的滄溟,秦嘯、穎兒和登仙樓主,心裡都不免生出同情之意,都無法再對她出手。


  被整個魔族拋棄,最後不得不求助於害的她如此的秦嘯,這算什麼?

  無路可走到只能尋求「敵人」的幫助,這才是真正令他們心酸的原因吧。


  密室內沉默、壓抑了許久,秦嘯閉上眼,輕聲問道:「青冥呢?他是不是也被我牽連了?」


  「他……還好。」滄溟俏臉一僵,「他的做法本就不算特別,雖然帶著你在魔城四處走動,倒也沒幾個人為難他。那些天刻意和你交好、拍你馬屁的魔族,很多。」


  很多,所以如果要嚴厲追究,這些魔族一個都跑不掉。但法不責眾,魔主不會犯蠢到這種地步,並未繼續追究,那些鬧事的魔族也懂得見好就收。


  「那就好。」秦嘯微微點頭,那些天里和青冥相處的最久,對青冥的性情最為欣賞,算是魔族裡的一股清流。


  如果不是人魔有別,他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登仙樓主嘴角微翹,看向滄溟,卻是向秦嘯問道:「看來你那次在魔族混的很不錯,真有你的。不過話說回來,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我不知道。」秦嘯雙眼微睜,看著神情緊張的滄溟,輕輕搖頭。


  「你……你不知道?」登仙樓主不禁一愣,穎兒也是一愣。


  秦嘯一向是個很有主見、也很有決斷能力的人,這回居然說不知道該怎麼處置滄溟?


  他都不知道,她們就更不知道了啊!看起來滄溟好像和他有很深的交情,總不能就這麼殺了吧?

  「你們……把我關起來吧。」滄溟見狀,苦澀說道,「我被你關著,至少不用再提心弔膽的活著。」


  秦嘯看向登仙樓主和穎兒,見她們猶豫之後,陸續點頭,便也點了點頭。


  「那就先關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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