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生而為人
「請坐下說吧。」秦嘯微微點頭，攤手指向身旁，待金袍老者坐下，他便問道：「先生怎麼稱呼？」
「北斗。」金袍老者笑呵呵回道。
「北斗長老，有話請直說。」秦嘯點了點頭。
北斗長老，是聖門十大武皇長老之一，位列武皇巔峰，負責處理聖門的對外事宜。
北斗長老的來意，秦嘯在出來之前就已經聽月氏老祖提過，說是請他大局為重，別和封天帝徹底鬧掰。他倒是也想和和氣氣的，可惜的是，封天帝幾人卻根本沒想給他面子，來到他的地盤竟然還想讓他去拜見他們，簡直不可理喻。
這種情況下，他還怎麼顧全大局？放低自己的身段，去討好封天帝么？
「天人之事，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相信盟主自有分寸。倒是老夫有一個私人的不情之請，希望盟主能考慮一下。」北斗長老笑呵呵說道，心裡卻在嘆息，也在慶幸。
嘆息的是，秦嘯已經和封天帝差點撕破臉皮，封天帝這次在眾人面前丟了這麼大個人，以後流傳出去，世間所有人都將覺得，他不可能和秦嘯平起平坐，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慶幸的則是，秦嘯並未出生在蠻荒古域，否則天人從人族中分裂出去只怕會成為定局。
「私人請求？無關聖門？」秦嘯緩緩抬眼，看著北斗長老，眉宇微蹙。
「是的，無關聖門。」北斗長老微微點頭，依然面帶微笑，「聽聞最近戰天盟在招人，老夫族內有幾個不成器的小輩，一直都很仰慕盟主為人，希望能拜入戰天盟，追隨於你，不知可否？」
秦嘯微微眯眼，未點頭，也未搖頭，陷入深思。
這隻老狐狸，這就先下手了？台下眾人一聽，紛紛凝眉。
先送幾個小輩過來，與秦嘯一起成長，慢慢和他搞好關係，以後若是誰得了他的垂青，連帶整個家族都會受益，這算盤真是打得不錯。
這些人里，自然也有打著同樣主意的。只是他們自知身份地位不算很高，和秦嘯也沒有交情，貿然上去，肯定會被回絕。
而北斗長老卻是聖門十大武皇長老之一，即便在中州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人脈廣、名望高，說的話、提的要求分量自然很重，秦嘯也不得不仔細斟酌一下才能答覆。
雖然心裡十分抵觸十大門派的人，但北斗長老說了，這是私人請求，和聖門無關，也沒有必要將人拒絕死。他以後必然要帶著戰天盟前往中州，免不了要和中州的本土勢力打交道，對外交涉這一塊，馬虎不得。
想在中州風生水起，需要很多助力。若是得罪了太多的人，那些人明著不敢得罪他，暗地裡卻能給他使絆子，戰天盟在中州無疑會變得很難受。
直接針對他還不怕，怕的是有人針對他身邊的人，簡直防不勝防。多些人脈，這樣的事情就能減少很多。
戰天盟想穩定發展，對外招人是必不可少的，既然早晚都要招人，現在來和以後來，沒有多大差別。只是小世界的秘密，他還不想讓外人知道，若招進盟來又排斥在外，很容易寒了人心，還不如不招，這倒是有些麻煩。
「戰天盟，暫時還沒有對外招人的打算。」深思之後，秦嘯心中已有定計，看著北斗長老略顯失望的神情，卻又笑道：「北斗長老莫急，我說的，只是暫時。登仙路開啟，帶來的深遠影響還未顯現出來，未來局勢變幻莫測，尚需一段時間調整適應。」
「盟主所言不錯，未來的局勢，確實難以預料，連先知聖體都看不清未來是什麼模樣。」北斗長老微微點頭，面色緩和了些，笑了笑，「對了，她如今在聖門過的很好，我聖門也不敢怠慢她，盟主不必擔憂。」
「我相信你們不會為難一個弱女子，但願你們別讓我失望。」秦嘯神色一僵，暗想阿雅脫不開身，自己上次去中州，該去聖門看看阿雅才是，竟然現在才意識到，不免有些自責。
「盟主放心，之前不敢有人讓她受委屈，現在更沒有人敢。」北斗長老鄭重點頭，頓了頓，又笑道：「不過出於私心考慮，還是希望盟主能給一個稍微準確些的時間，讓我回去后，對那幾個小輩也有個交代。」
這是在向秦嘯要口頭承諾，一旦他說出一個時間，便等於是做出承諾，真到了那時候，那幾個人想不收都不行。
「好說。」秦嘯微微一笑，思索一番后，笑道：「那就三年後吧，差不多三年後，我的傷就能養好。屆時我將會前往蠻荒古域遊歷，先生的幾個後人，可以與我一同前往。」
「這……」北斗長老微微蹙眉，秦嘯這話，並未答應讓他的幾個後人加入戰天盟，而是「一起遊歷」，令他有些不甘。
不過，想逼著秦嘯現在答應，明顯不現實，他的面子再大也大不過秦嘯去，繼續強迫的話，只怕連「一起遊歷」的機會都沒了。
秦嘯現在有顧慮，不可能對外接收人員，能讓步到這個份上，已經很給北斗長老面子。若北斗長老不識好歹，也就代表這人沒腦子，他大可以去結交其他中州強者。
「好吧。」細想之後，北斗長老心嘆一聲，微微點頭，「三年之後，盟主養好傷，便可來中州找老夫，前往蠻荒古域的相關事宜，老夫都會替你打點好。」
「如此，便先謝過了。」秦嘯微笑點頭，察覺到身後的醉仙樓有了動靜，不禁嘴角一勾，微微轉頭。
身後四道高大身影，接連走出醉仙樓，分列兩旁，眾星捧月般，將最後走出的封天帝迎了出來。
封天帝已經換上一套白底金紋服飾，莊重華貴，不失威嚴霸道，緩緩自醉仙樓走出，神情平靜，眸光淡然。
秦嘯轉頭看去，與他四目相對，面帶微笑。
封天帝內心波濤洶湧，表面卻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拱手道：「之前是我封天帝及幾位弟兄失禮，讓諸位見笑了。」
見他這副隱忍、識大體的模樣，眾人心中暗暗點頭，拿得起放得下，方是大丈夫。
封天帝之前被秦嘯氣得吐血，如今收拾好心情，不再糾結之前那點破事，甚至賠禮道歉，足見其胸懷坦蕩。
至於事實是否真是如此，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封天帝賠禮，秦嘯也不端著，示意醉仙樓的侍應為他們換上一張新酒桌，又看向封天帝，點頭笑道：「請坐此處。」
「嗯。」封天帝微微點頭，不疾不徐的走到長方形小木桌靠近月氏老祖的那邊，與北斗長老相向而坐，側對著下方眾人。
另外四人，則是坐回了之前的那個位置。
「我的來意，你該清楚。」坐下之後，封天帝看向秦嘯，開門見山的說道。
「三年後，我將去蠻荒古域走上一遭。」秦嘯點了點頭，也回視著他，蹙起眉頭，「不瞞你說，現如今我還無法理解，為何你們天人，竟會生出從人族分離出去的慾望。」
「你覺得，決定一個種族之所以是這個種族的，是什麼？」封天帝微微眯眼，神情嚴肅的問道。
「一者身，二者心。」秦嘯眉宇不由蹙的更緊，「身體血脈，決定了我們的出身；精神思想，決定了我們的歸屬。」
「歸屬……是的，這點沒錯。」封天帝正色點頭，「我們天人的身體，和你們這些正統人族，早就有所不同，就連血脈都無法相融。」
「真正的天人，只有與真正的天人結合，孕育出的新生命，才是天人。相反，天人若是與半天人、人族結合，孕育的子嗣將還是純正的人族。」
「對比妖族與人族結合誕下的子嗣，很大概率是種族特徵偏向於人族的半妖，這就代表，我們天人已經變成另一個種族，相信你能理解。」
「你說的，我能理解，確實有些道理。」秦嘯嘴角一抽，神色變得古怪，「不過我卻聽聞，純正天人的生育能力，可是十分低下的。」
一個種族想壯大起來，繁衍肯定是重中之重，因為只有數量多起來，才擁有壯大的基礎。這也是天人一直被正統人族壓制的原因，天人的數量實在太少。
「所以我們才會不斷對外發出邀請。」封天帝微微點頭，「蠻荒古域所擁有的奇特環境，以及天人吸收的奇異能量，屬於強者愈強的類型，越強大的人獲得的實力提升就越多，從而變得更強。你身邊有人去過，想必你也有些了解。」
「確實，但天人的族群數量，是個硬傷。」秦嘯微微眯眼，輕笑了幾聲，「縱然你們不斷對外吸納新的成員，也不可能留住所有人，因為這些人——生而為人！」
生而為人？封天帝面色一僵，暗暗握緊了雙拳。
是的，生而為人，短短四字，就說出了天人無法壯大起來的根本原因。
精神思想，決定人之歸屬。縱然去蠻荒古域走了一遭，獲得了屬於天人的奇異力量，也無法從根源上，徹底改變這些人對於「自身為人」的認同和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