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到底誰是誰？
一連兩三天，天歌府在經歷了一場劇烈風波之後，迎來了短暫的安寧和祥和，卻也因為這次風波，吸引了更多的人前來。
縱然天歌府沒有對外關閉，後來的這些人，卻因為秦嘯還在裡面，甚至有些不敢踏入天歌府。之後因為來天歌府的人越來越多，天歌府才不得不為了維持秩序，限制了每日可進入的人數。
這些對秦嘯並沒有影響，因為根本沒人敢貿然靠近挽音閣。
但其實他並不在挽音閣，而是一直在那處別院里，只是外人想當然的以為，他肯定搬入了挽音閣。
隔壁的別院里，依然住著孤星絕、劍咫尺、劍無名三人。
那無名女子依然在休養，前幾天引動他體內潛藏的天帝之魂，耗費了她太多的力量，甚至可以說是奄奄一息，不知要調養多久才能恢復。
天帝之魂覺醒后，他自己也嘗試過許多次，想和體內的天帝之魂交流，但始終毫無回應，也根本不得其法。
太早了，他還不曾準備好。原本天帝之魂該在帝境才能覺醒，他才這麼點修為，就被女子提前喚醒，雖然對他沒壞處，但也沒多少好處。那磅礴無邊的力量，根本不是現在的他能承受的。
不過也不是全無好處，天帝之魂覺醒后，秦嘯發現自己的壽元，好似已經恢復正常，不再出現之前那種、體內有些虧空的感覺。
也就是說，雖然修為、實力方面沒有提升，他的身體潛力卻已經恢復完整了。
天帝之魂的出現，震懾住了十大武尊境強者，以及他們各自的宗門，讓他們不敢再對他有任何不利想法。這些人族當今最強戰力，甚至暗中下令，告誡整個宗門都不要得罪他。
可惜的是，他們在之前就已經把秦嘯得罪狠了，甚至曾經揚言以搜魂之法相逼，逼得他差點轉投上古魔族，早已讓他對十大門派和這些強者厭惡之極。
別院之外，一道窈窕白影飄然落下，便是面色不佳的穎兒。
她立於別院門前，盯著門內看了片刻，冷哼一聲，邁步踏入。
秦嘯感知到她的到來，便離開修鍊室，來到會客廳等候。
「原來你還沒走？」穎兒踏入會客廳，盯著神情平靜的秦嘯，不禁冷哼。
「這麼生氣？誰惹你了？」秦嘯嘴角一扯，在小圓桌邊坐了下來。
「你說呢？」穎兒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強壓下抽他一頓的衝動，卻仍是被氣得俏臉含煞。
「……」秦嘯避開她殺人般的目光，沉默片刻，心嘆一聲，無奈開口：「她醒了？」
「她醒不醒和你有關係嗎？」穎兒冷哼，也在桌邊坐下，稍稍冷靜之後，盯著秦嘯的面龐，冷聲道：「既然你要帶她走，為何又要對她如此冷淡？她醒來之後沒看見你，我只是說你有事出去了，剛好不在，都不敢告訴她這幾天你根本就沒在她身邊。」
「……」秦嘯眸光微冷，沉默不語。
「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穎兒見他不回應，反而冷漠下來，氣得差點一掌拍過去，拍桌吼道：「你不是很男人嗎？怎麼到她這兒就慫了？你到底在搞什麼？」
「你，真的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秦嘯神情漸冷，回視著穎兒，冷聲反問。
「我……你……」穎兒一時無言，銀牙卻咬的嘎吱作響，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道：「那你倒是說說，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是一張白紙，沒有自己的過去。」秦嘯神情莫名，五味雜陳。
「她吞噬了喵喵的生命，還有記憶，只餘下喵喵的本源。現在她腦海里的記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屬於喵喵。她對我的感情，也並非她自己的，而是來自於喵喵的記憶和感情。」
「可她不是喵喵，縱然有了喵喵那些記憶和感情，她們也完全不同。她奪走了喵喵的記憶和感情，即便百年之後，喵喵恢復過來，只怕也……想不起我了，會和之前的她一樣，變成一張白紙。」
「她吞噬掉的，是喵喵的過去和自我，替換了喵喵的存在，你還讓我去陪她？我現在想做的……是殺她！」
「怎麼會……」穎兒神情茫然的坐下，只感覺腦袋都大了好幾圈。
對秦嘯而言，喵喵無可替代，但她的記憶、感情，乃至過去，現在都轉移到了那無名女子身上。可她們兩個，終歸是完全不同的，縱然那無名女子擁有了喵喵的記憶、感情、過去，她也不會是喵喵，不可能是。
若喵喵百年後恢復，卻真如秦嘯所說的那樣，變成沒有記憶、過去、感情的白紙，那她，還能算是喵喵么？
抹去一個人的存在，可以是抹去身體，也可以是抹去精神。而現在，喵喵很可能就是被那無名女子抹去了精神，並將她取而代之。
這樣的無名女子，到底算是真實？還是虛幻？她，到底算不算是喵喵？亦或者，只是喵喵的一部分？
穎兒抬手抱住了頭，卻依然找不到頭緒，腦子裡一團亂麻。
同樣的，秦嘯的腦子裡，也是一團亂麻。
「若到時候，她將喵喵的記憶都還回去，這個問題不就解決了么？」穎兒突然放開雙手，欣喜的看著秦嘯，驚呼出聲。
「一百年的時間，會改變很多人、很多事，到時候還回去的，是否還能是她呢？」秦嘯神情一黯，微微嘆道。
他不是沒這樣想過，但，女子願意么？可行么？即便女子願意、此法可行，等上一百年後，這份記憶和過去，還有感情，只怕早已和當初不同，即便回到喵喵那裡，又怎會一樣呢？
除非，現在女子便願將這份記憶封存，拖的越久，意外就越多。
可封存之後，這名女子怕又會變回一張白紙，變回之前那副讓人心疼的模樣。
「我去問問她吧。」
穎兒起身往外走去，頓了頓，回頭看著秦嘯的臉，懇切說道：「我知道喵喵對你很重要，但我相信，你也不想讓挽音閣那位回到之前那副模樣，你能不能……」
「……」秦嘯緩緩抬頭，四目相對，卻並未作答。
「別人的記憶和過去，終歸是別人的。」穎兒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卻硬著頭皮，繼續懇切，「可當一個沒有過去甚至是自我的人，只能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若是賦予她記憶之後，能讓她過的好一些，我想，你的喵喵也會同意吧？」
「如果將這份記憶和過去徹底封存起來，她……大概也會……你能否給她留下一部分，至少，讓她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她殷切的目光，令秦嘯神情漸冷。
這種情況，並非普通的失憶之症，失憶之症多半是大腦受創、神魂受損，或者精神受到強烈衝擊，暫時或永久性的失去記憶。但即便失憶，人的自我意識也並未消失，並不會影響到人的生活自理能力，因此很多失憶之人一樣能正常生活。
而喵喵這種，卻截然不同，與其說是記憶被吞噬，倒不如說是自我意識被吞噬、吸收，被另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人所承接、取代，記憶和感情只不過是附帶的贈品。
所以要封存的，並不單單是無名女子從喵喵那裡得來的記憶，更重要的是源自於喵喵的那份自我意識。一旦自我意識被封存，那她的身體，就會變回之前行屍走肉的空殼。
可若是留下一部分意識給她，喵喵無疑會變得不完整。
「我先去問問她吧，你慢慢考慮。」穎兒嘆道，轉身離開了別院。
秦嘯閉上雙眼，暗暗握拳，靜等她的迴音。
他已經分不清，這個要求，到底是向那無名女子提出的？還是向喵喵提出的？
沒多久后，穎兒的身影出現在別院之外，也帶著親身趕來的無名女子，以及天歌府府主谷玉堂。
三人落在別院之前，谷玉堂看向女子，微微嘆道：「若真按穎兒說的那樣，現在的你，只是喵喵換了個身體，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不管是過去的記憶還是對他的感情，都毫無分別。唯一的不同，是你還能意識到，你不是她。」
他的話，話說的似乎前後矛盾，但其實並不矛盾。無名女子繼承了喵喵的自我意識，卻又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她，或許從這一刻開始，她們已經有所不同。
女子柔情似水的看向別院內、會客廳中的秦嘯，輕搖臻首，笑意溫柔。
「喵喵能做到的事情，我不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她不能做到。終歸還是有許多不同的，既然他不願接受這樣的我，便將不屬於我的，都還回去吧。」
「你該知道，那會是什麼後果，還願意如此么？」穎兒神情不忍，低聲勸慰，「我曾懇求他，留下一部分給你，他一向心軟，只需再勸勸他就好。」
「不用啦，真的不用啦。」女子輕輕笑道，輕盈邁步，進入別院之內。
谷玉堂與穎兒相視凝眉，暗中傳音相商，也跟隨而入。
兩人都不希望這名女子，就此回到之前行屍走肉的狀態，還是想努力一把，讓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