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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潭州戰役1

  孟駢毫不畏懼,說道:“自古以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如果我是貪生怕死之徒,怎會到這裏?我的這番話請你仔細斟酌,不僅僅是為了潭州好,也是為了你好。年輕人,耗子尾汁。”


  馬希萼佩服他的膽氣,便將他釋放,還讓他給馬希廣帶句話:“少整那沒用的,事已至此,大義已絕,非地下不相見。”


  潭、朗之間是全方位、立體化、無死角的競爭,除軍事以外,外交、文化等領域亦是不見硝煙的戰場。比如孟駢的這次遊說,就透露著文化層麵的較量,潭州方麵以《三國誌》責朗州;朗州回之以《左傳》(鄭莊公“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益陽戰役使朗州軍隊完成了對潭州的軍事包圍,湄洲戰役瓦解了潭州的鬥誌。朗州主將朱進忠勸馬希萼一鼓作氣,親征潭州,完成最後一擊。


  馬希萼遂自稱“順天王”,讓兒子馬光讚留守朗州,自己則動員全部武裝力量,親征潭州。


  馬希廣大為恐懼,急忙再向後周告急求援。後漢劉承祐打算讓安州安遠軍節度使王令溫掛帥,南下增援潭州,但當時是950年11月初,幾天後,11月13日,“蕭薔之變”,殺史弘肇、楊邠等人,隨後就是郭威入汴。後漢的援潭部隊根本就沒來得及出動。


  馬希萼思路很清晰,與玉潭的朱進忠會師後,沒有急於進攻潭州,而是向東北迂回,先攻擊嶽州。


  嶽州位於洞庭湖與長江的交匯口,也是四國(南楚、荊南、後漢、淮南)邊境交界處。控製嶽州,可以為自己迎接淮南援軍,也可以阻擋潭州方麵的援軍。


  然而馬希萼猛攻了五天,毫無進展,因為嶽州刺史正是王環之子王贇。


  馬希萼轉換了思路,改為政治勸降,親自到城下向他喊話,以嚴厲的語氣斥責道:“您難道不是馬家的臣子?不侍奉我,難道是想侍奉敵國?為人臣者卻懷有二心,豈不辱沒先人?”


  這叫偷梁換柱,惡意偷換概念。這是馬希萼與馬希廣的兄弟之爭,王贇無論忠於哪一方,都是忠於馬家,何況馬家的合法繼承人是馬希廣而不是馬希萼;再者,叛國投敵的恰恰是他馬希萼,馬希萼稱藩於淮南。而馬希萼卻把王贇忠於馬希廣說成是叛國投敵、懷有二心。


  王贇抱拳施禮,說道:“我父親王環,是先王(馬殷)的忠實部下,曾六次大勝淮南軍隊。如今,大王兄弟相爭,互不相容,我一直擔心淮南會坐收漁人之利,倘若讓我們這些‘紅二代’向敵人淮南稱臣,那才叫辱沒先人!”


  王贇的處境很尷尬,就像明初的“靖難之役”,如果你是守城守關的將領,燕王朱棣兵臨城下,責你不忠,命你開關放行,你會咋回複?


  所以王贇“避重就輕”,繞開誰是誰非,把境界由“家”上升到“國”。以他的處境來看,這應該是標準答案了。


  接下來的一番話,不同史料有著看似相似、卻又大相徑庭的記載:


  “大王苟能釋憾罷兵,兄弟雍睦如初,贇敢不盡死以事大王兄弟,豈有二心乎?”——《資治通鑒》


  “願大王入長沙,不傷同氣,臣豈敢不盡節而有二心?”——《十國春秋》


  乍看好像意思差不多,然而細思極恐,兩句話的含義完全不同。


  按照《資治通鑒》的記載,王贇是勸馬希萼罷兵,與馬希廣和平共處,也就是說,王贇承認馬希廣是南楚的唯一合法統治者;

  按照《十國春秋》的說法,王贇已經認可了馬希萼的統治,並且已經婉轉地向他稱臣。


  也就是說,這兩句涉及到南楚內戰的一個敏感的原則性問題——你是“擁廣派”還是“擁萼派”。


  對於這個最關鍵的問題,曆史給了我們看似一致,卻又截然相反的答案。


  總之,聽完王贇的表態,馬希萼非常慚愧,於是解除了對嶽州的包圍,揮師南下。從這個舉動,我更傾向於於《十國春秋》的記載。


  馬希萼抵達潭州北麵的湘陰(今湖南省湘陰縣),在此大肆打砸搶燒,隨後進抵潭州城下。


  南楚內戰的“三大戰役”的最後一役——潭州戰役,即將打響。


  南北走向的湘水與東西走向的瀏陽河在潭州北部交匯。兩條河流成為潭州北側和西側的天然護城河。


  馬希萼在湘水西岸駐紮,與潭州隔水相望;派步兵與蠻夷部落會師,駐紮在湘水西岸的嶽麓山;朱進忠也從玉潭趕往潭州西側,與大軍會師。


  馬希廣派許德勳之子許可瓊率領五百艘戰艦停泊在北津,戰艦從城北碼頭一直連接到城南碼頭,擠在眼皮子底下,很有安全感,而這支部隊的監軍竟然是馬希崇,這是後文的一處伏筆;

  派騎兵總指揮李彥溫率騎兵進駐駝口(湘水與瀏陽河交匯處);派步兵總指揮韓禮率兩千步兵進駐楊柳橋,扼住西岸朗州軍隊的渡河通道。


  兩軍沿湘水對峙下來,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寂靜。


  西岸是朗州將領朱進忠與蠻夷聯軍,共計七千人,正在摩拳擦掌,準備對潭州發動攻擊;東岸的潭州守軍士氣低落,人心慌亂,然而有一位將領卻鎮定自若,他登高遠眺,隨後露出了勝利般的喜悅,匆忙報告馬希廣,說自己已有破敵之策。


  此人名叫彭師暠,是彭仕然的次子。其家世代為溪州諸蠻酋長,馬希範時期侵犯南楚,被擊敗後,投降南楚,彭師暠作為人質被扣留在潭州。


  南楚延續了中原對少數民族一貫的政策,即羈縻懷柔,彭仕然仍被任命為溪州刺史,管理溪州,次子彭師暠則“入朝為官”,遙領辰州刺史。


  不過彭師暠因自己“蠻夷”的身份而飽受歧視,其粗獷直率的性格也與官僚主義格格不入,從而備受排擠。唯獨馬希廣對他照顧有加,溫暖了他的小心髒。彭師暠非常感激馬希廣,暗自發誓,要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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