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徐溫的努力
徐溫是個冷靜的獵手,膽大心細,心思縝密。他把目標對準了地區火藥桶——荊南,而第一步則是先占領戰略要地——嶽州(馬殷轄州)。
??陳璋對嶽州發動了閃擊戰,一舉拿下,隨後繼續逆流而上,攻擊荊南。
??馬殷立刻派水麵部隊趕往增援,而淮南也派出悍將劉信率重兵駐紮於吉州,聲援陳璋。陳璋進攻荊南的行動萬眾矚目。
??然而令陳璋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今年早些時候,荊南高季昌搶修了江陵城的防禦工事,擴建了外城,修築了雄楚樓、望江樓,被征發的丁夫多達十餘萬人,工程完畢後,江陵城雖無戰略縱深,但確實一根難啃的硬骨頭,這就是高季昌雄霸荊南的資本。
??有了防禦升級的江陵府,高季昌才在今年向西攻打前蜀治下的歸州、峽州,被王宗壽教育重新做人;又舉著北上攻打河東李存勖的旗號,行假途滅虢之計,攻擊襄州山南東道孔勍,被孔勍按在地上摩擦。
??高季昌剛剛被撩撥起的雄心無處宣泄,而陳璋正是在這時不揣冒昧地送上門來。
??高季昌很給陳璋麵子,派出了荊南第一將帥——倪可福,率水軍迎擊陳璋。
??如果有五代名將排名的話,倪可福應該勉強擠進第一梯隊,保守地說,也要屬於二流將領中的佼佼者;而陳璋則是四流開外、十八線名將。
??陳璋原本隻是一個低級軍官,連排級幹部,在“徐許之亂”中立有大功,因功授予衢州刺史,之後暗中勾結淮南,最終叛逃淮南。所以陳璋的能力無論如何也擠不進三流水平,應該說是四流中等。
??徐溫派陳璋擔負此等重任,也是有他的苦衷。劉威、李簡、陶雅等人是不能用的,雖然他們已經表示認可徐溫的統治地位,但終歸是聲名顯赫的功勳舊臣,隻有被打壓排擠的份兒,哪兒能再立新功?手握重兵深入敵境則更是不可能。
??叛將出身、能力一般的陳璋,才是值得信任、值得提拔的新生代。
??江陵城的防禦升級,已經超出了陳璋的預料,而倪可福的神勇無敵更令陳璋始料未及。於是,陳璋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跑!
??把我這裏當公共廁所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高季昌向馬殷發出聯合作戰請求,要求馬殷在陳璋的歸途中設伏攔截,順便收複嶽州。
??論逃跑,陳璋可不是外行。他把二百艘船首尾相連,連城一列,然後晝夜不停地趕路,馬殷追之不及,陳璋就這樣成功逃回淮南。
??徐溫派陳璋進犯荊南,多半也是試探性進攻,要達到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效果,以軍事衝突蕩起政治風波。他想要的效果達到了:
??荊南高季昌對東麵的這個鄰居也有了較為清醒的認識,在遭受了淮南的無端侵略後,竟然主動向淮南示好,眉來眼去,好不曖昧。前文講到,高季昌後來幹脆就向淮南稱臣。
??而馬殷也不得不重新定義自己的戰略敵人,以及重新審視淮南所蘊含的能量。在此戰之後,馬殷派姚彥章圍攻淮南治下的鄂州,以作為淮南侵略嶽州的回應,而當淮南派兵支援的時候,楚軍卻聞風而退。
??隨後,馬殷痛快地答應了廣州劉岩的聯姻請求,與之結為秦晉之好以自固。
??兩件事足以說明馬殷對淮南勢力的重視和對自身的擔憂。
??這就是徐溫出兵荊南的小漣漪,也是徐溫想要達到的政治效果。軍事是政治的延續,合格的政治家會利用軍事行動來套現政治利益,而非用政治資源為軍事行動擦屁股。
??在西線形成動態平衡之後,徐溫再次把目光對準東麵的錢鏐。
??乾化二年(912)3月,淮南派李濤掛帥,率領兩萬人出千秋嶺,直撲杭州。錢鏐命愛子錢元璙、錢元瓘赴援。
??錢元璙俘獲淮南兵將三千餘人,錢元瓘生擒主將李濤等八千餘人。這仗打得,超一半人被生擒。
??此時後梁的皇帝剛剛換成了朱友貞,捷報傳來,朱友貞大喜,立即給錢鏐增加食邑三千戶、實封二百戶。
??雖然後梁的政權從朱溫到朱友珪、再到朱友貞,但後梁對江淮地區的政策是一貫延續的,即淮南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淮南不服,卷土重來,目標仍是杭州。錢鏐派錢元瓘迎戰,再次大獲全勝,生擒淮南官兵七千餘人。
??淮南兩攻杭州失利,換來了錢鏐的一次反攻。錢鏐派三個兒子——錢元璙、錢元瓘、錢傳瑛進攻淮南治下的常州。
??淮南兵在短短不到半年之內連遭兩次慘敗,已經罹患“恐杭症”。徐溫卻雲淡風輕地說了句:“浙人輕而怯,易破也。”隨後便親率大軍,倍道疾馳,與裨將陳祐前後包抄,夾攻杭州兵,“斬獲甚眾”。
??江淮雙雄實力不分伯仲,三次試探性攻擊說明了一個道理,雙方都是守有餘而攻不足,在無外部力量介入的情況下,很難在正麵戰場取得實質性便宜。
??錢鏐是很鬱悶的,“咱別逐次添加兵力呀,看戲呢你?一起上啊!”
??於是,後梁朱友貞派王茂章率軍一萬攻淮。
??王茂章原是淮南大將,曾以少勝多,力克朱溫大軍,並擊斃朱溫愛侄朱友寧,因遭楊渥排擠而被迫投奔錢鏐,錢鏐向後梁稱臣歸附時,朱溫向錢鏐點名索取王茂章。朱溫索要王茂章並非是要報殺侄之仇,而是用賢不計嫌,欣賞這員有勇有謀的天才將領。
??此戰在前文已經詳述。王茂章進犯廬州、壽州,徐溫親自帶隊迎戰,以少勝多。
??隨後,淮南治下的袁州刺史叛附潭州馬殷,徐溫派柴再用、米誌誠討伐,耗時月餘,終於趕走楚兵,保住了袁州。
??江淮戰場打得十分詭異,非常有意思,所有參戰方都異常小心謹慎,展開地圖、標記好時間軸,發現近兩年來淮南與四鄰戰火不斷,卻都是前怕狼後怕虎,打得畏手畏腳,都隻是試探性進攻。
??日益衰微的後梁中央朝廷失去了絕對的領導地位,無法組織一場有效的聯合軍事行動,潭州、杭州等各自為戰,缺乏統一指揮,始終不能對淮南形成致命性威懾。
??當然,這其中也夾雜著後梁朝廷的小算計,正因為自身實力不足以處於絕對的領導地位,所以也不願看到淮南在這個時候被徹底消滅,否則將會喂肥杭州、潭州等勢力。
??後梁中央朝廷需要的就是讓他們相互廝殺、互相損耗,以便讓後梁漁翁得利。
??就在後梁打著自己如意小算盤的時候,自家的徐州節度使王殷叛附淮南,徐溫派“殺豬急先鋒”朱瑾渡淮北上,被牛存節、劉鄩擊敗,無功而返。王殷兵敗自焚,小小的徐州並未掀起太大風波,因為徐州的叛亂是在朱友貞的預料之中,前文有過詳述。
??就這樣,江淮地區又歸於歸於死寂,各回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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