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朱溫南征
【平定荊襄】
穩定好後方局麵後,朱溫向襄州趙匡凝發動了攻擊,派楊師厚做先鋒軍,自己則親率主力緊隨其後。
楊師厚勢不可擋,連克唐、鄧、複、郢、隨、均、房七州,橫掃襄州忠義軍全境,朱溫率主力部隊駐紮於漢水北岸,與襄州隔漢水相望。趙匡凝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朱溫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命楊師厚搭建浮橋。不到兩天,浮橋搭建完畢,隨後,朱溫親率主力渡漢水南下。
趙匡凝率兩萬大軍在南岸列陣阻擊,被楊師厚一舉擊潰,汴軍順勢進逼襄州城下。
當天晚上,趙匡凝就放火焚燒了襄州總部,率領全族及親衛官兵,順流東下,逃到揚州,投奔楊行密。
次日清晨,楊師厚進駐襄州。
趙匡凝的弟弟——荊南節度使趙匡明,連抵抗的膽量都沒有,直接放棄城池,率領手下兩萬兵馬向西遁逃,逃往成都,投奔了王建。
朱溫撤銷了“忠義軍”,恢複前稱“山南東道”,命楊師厚出任山南東道留後,不久之後就正式任命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命大將賀瑰為荊南留後。
至此,朱溫僅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吞並了長江中遊兩大重鎮,再一次向世人們展現了汴軍那令人生畏的戰鬥力。
再說流亡的趙氏兄弟。
趙匡凝到了揚州,楊行密用略帶譏諷的口吻跟他開玩笑,說你坐鎮襄州的時候,長年累月地資敵助盜,如今被賊人打敗,倒來我這裏避難了?
趙匡凝正色道:“諸侯向朝廷繳納貢賦,職責所在,怎麽能說是資敵助盜?正是因為與賊人勢不兩立,所以才來歸附。”
能把腳踩兩隻船、反複無常說得如此清新脫俗,著實令楊行密刮目相看。
當時,唐室傾微,諸道藩鎮常不上供,“惟匡凝昆仲……貢賦不絕”,趙氏兄弟積極向朝廷繳納貢賦,這是不爭的事實。而朱溫完全控製了朝廷,所謂的朝廷貢賦一分不少地全部落入朱溫的口袋,這也是事實。
基於此,楊行密才指責他“資敵助盜”,而趙匡凝采取了避重就輕、上綱上線的策略,強調自己是遵紀守法大大的良民。
事實是,趙匡凝腳踩朱溫和楊行密兩隻船,一方麵借用履行藩鎮繳納貢賦義務之名,光明正大地向朱溫交“保護費”,朱溫則在朝堂上盛讚趙匡凝的忠君之舉,上表朝廷給趙匡凝同誌加官進爵,以示嘉獎,這就是他與朱溫之間的默契;另一方麵,趙匡凝東結淮南,與楊行密眉來眼去。
而趙匡凝所處的襄州忠義軍,是重要的戰略要地,於是他也成為朱溫與楊行密爭相拉攏的對象,也得以在兩位大佬之間左右逢源。
我個人對他唯一的好感就是他的“藏書家”身份,趙匡凝喜歡藏書(不知道是否也喜歡讀),藏書數千卷,當他撤離襄州的時候,曾放了一把大火,焚燒軍政總部,卻沒有把這些書籍付之一炬,楊師厚入城之後,將數千卷藏書轉移到了汴州。
無論如何,楊行密對趙匡凝表現出了應有的寬容和大度,畢竟雄才大略的楊行密也要為世人做出表率,於是厚待趙匡凝。
其弟趙匡明當初也打算東奔楊行密,他的兒子趙承規以諸葛亮兄弟的故事勸諫,說諸葛亮與其兄諸葛瑾分事二國,千古流傳,如今我們如果全奔淮南,隻恐怕淮南生疑。
趙匡明恍然大悟,於是改道西上,最終投奔了西川王建。
趙氏兄弟不是強行致敬諸葛兄弟,而是出於現實的考量。因為朱溫與趙匡凝的實力相差懸殊,趙匡凝敗得幹脆且迅速,實力尚存,猶不失軍心民意;而趙匡明更是未戰而遁,實力雖然弱小,但得以全部保存。
再來看淮南集團內部的情況:楊行密的實力原本不如朱溫,近期又遭削弱(田頵、安仁義、朱延壽叛亂;李神福、台濛病死);楊行密已經染病,身體情況欠佳(僅兩個月之後就病逝了);楊行密諸子皆不成器,後繼無人。
在這種情況下,趙氏兄弟成建製湧入淮南,說是避難,萬一……晁蓋等人就是借躲避“劫生辰綱”之難而火並王倫,搶了梁山。
趙承規當然沒有機會拜讀《水滸傳》,但他既知諸葛兄弟,也就該知道袁紹的兩個兒子:袁尚、袁熙投奔遼東公孫康的故事。
大規模湧入,隻會引起收留方的疑慮,其結果如果不是鳩占鵲巢,就是羊入虎口。
後來,楊行密的繼任者殺了趙匡凝,而趙匡明則在蜀地得以善終。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曆史故事不會重複,但曆史規律會一再重演。
偉大領袖對朱溫的評語一針見血、深入骨髓,“與曹操略同”,朱溫全方位地致敬曹操。
曹操當年滅了荊州劉表,平定荊襄之地之後,立刻順流東下,對孫權發動了攻擊,打響了著名的“赤壁之戰”,並一敗塗地,從此不敢圖江南;
朱溫吞並了荊襄之地,也對東麵的江淮之地垂涎欲滴,力排眾議,東征淮南,最終铩羽而歸。
【三征淮南】
朱溫在襄州集結大軍,原計劃是閱兵,然後班師汴州。
朱溫身披華麗戎裝,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檢閱自己的勝利之師。隻見旌旗飄展,遮天蔽日;盔明甲亮,奪目生輝,好似胸中豪情萬丈;士氣高昂,氣吞萬裏如虎。
此情此景讓朱溫如癡如醉,青春的荷爾蒙被無限激發,胸中的宏偉誌向仿佛已經近在眼前,朱溫忍不住要呐喊、要發狂。
“東征淮南!”
智囊敬翔是為數不多地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的人,他趕緊勸阻,說我們用了不到一個月,就削平了兩大鎮,開拓疆土數千裏,威震四海,我們應該珍惜並利用這份威望,在談判桌上不戰而屈人之兵,從而收獲更大的政治利益,而不是好勇鬥狠。
敬翔的一番話體現了他超高的政治智慧,也符合朱溫的一貫主張,朱溫集團也正是靠著這種方式逐步做大。
但敬翔雖讓還是原來的敬翔,朱溫卻不再是從前的朱溫。有道是,大國不尚權謀。從前縱橫捭闔,是實力弱小的無奈之舉,而如今,誰還能阻擋我朱溫的鐵蹄?什麽政治權術、陰謀詭計……幹就完了!
大軍剛剛從襄州出發,就遭遇天降大雨。當時已經進入到冬天,道路濘泥,寒風刺骨,此次東征又因是臨時計劃而未及時換穿冬衣,後勤補給嚴重不足,大軍冒雨前進,苦不堪言,未等進入淮南領土,汴軍內部就出現了士兵大量逃亡的情況。
等來到淮南勢力最西端的光州,朱溫就派人告訴光州刺史柴再用,說隻要你開城投降,就任命你當蔡州刺史,否則,就屠城!
蔡州是富庶大州,還曾作為奉國軍的軍鎮總部,那時的光州還屬於蔡州的屬州,所以蔡州刺史相對於光州刺史是升官。
柴再用一方麵加強戒備,增加守衛,做好戰鬥準備,另一方麵則親自登上城牆,花言巧語,以作緩兵之計。
他對朱溫下跪叩頭,畢恭畢敬,苦苦哀求道:“我們光州城池狹小、兵微將寡,實在是微不足道,不值得大王您為它費心受累。大王如果先攻克壽州,我怎敢不乖乖開城投降?”
壽州位於光州以東,淮河中段,的確是非常重要的戰略要地,是北方南下入淮的突破口之一,朱溫之前就曾重兵攻打壽州,被朱延壽以少勝多。
光州距離壽州還有很遠的距離,幾乎要穿越小半個淮南戰區,朱溫才不會上柴再用的圈套。你不投降是吧?等著被屠城吧你!
柴再用緊閉城門,據城堅守,朱溫一時也拿它沒辦法,隻能采取最傳統的方法:圍困。
在消耗戰中,人數少的消耗就少。
朱溫率領規模龐大的軍隊,深入敵境,又逢冬雨連綿,自然不願意被一個小小的光州絆住手腳,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得不償失。於是在圍困、恐嚇了半個月之後,見光州仍無屈服之意,也就解圍而東,真的向壽州進發。
就像這綿延不斷的冬雨,朱溫的倒黴事也是一件接著一件。
離開光州沒多遠,朱溫大軍就迷失了方向,“迷失道百餘裏”,不知是偏離航線百餘裏,還是在錯誤的道路上行進了百餘裏,總之,在淮南的土地上愛的魔力轉圈圈,兜兜轉轉,終於來到了壽州城下。
兵貴神速。
迷路和雨天,嚴重遲滯了朱溫的進軍速度,又被光州憑空耗費了半個多月的寶貴時間,當朱溫終於找到壽州時,淮南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戰鬥準備,以逸待勞,迎戰師老兵疲的朱溫大軍,其結果可想而知了。
朱溫打算圍繞壽州城池建立營寨,卻發現方圓多少裏都沒有一棵樹,淮南軍早就利用這段時間把樹木砍伐幹淨。不僅是樹木,房屋民舍、糧食飲水……所謂的堅壁清野,絕不留給敵人任何可以利用的物資,當年楊行密就是通過這招戰勝的孫儒,從而奪得了淮南,這是楊行密的看家本領,專門對付外來侵略者。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朱溫無計可施,隻得向西暫退。
冷靜之後,朱溫也覺得此次東征過於魯莽,於是打算渡淮北返。
可就在大軍渡淮河的時候,那個不足掛齒的光州柴再用,居然派來一支敢死隊,“擊賊半渡”,擊斃三千汴軍,俘獲的軍用物資以萬為計量單位。這令朱溫大怒若狂,煩躁不已。
朱溫極不光彩地離開了淮南,宣告著第三次征討淮南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