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清口之戰2
有偵察兵心急火燎地報告緊急軍情,說發現淮南兵在上遊偷偷決開堤壩,大水即將到來!
龐師古斥責他動搖軍心,“立斬之”。
為了穩定軍心,龐師古羽扇綸巾,在軍營裏擺下棋盤,悠然下棋對弈。盡顯儒將風範。
不一會兒,大水果然洶湧而至,地處低窪的汴軍營地立刻成了一片水鄉澤國,汴軍陷入一片混亂,而就在這時,殺聲四起,一支由數千人組成的淮南敢死隊衝殺過來。
驕兵必敗,哀兵必勝。
當時正值隆冬季節,淮河地區陰濕寒冷,而淮南楊行密又是倉促應戰,後勤保障工作相當不到位,這支冒險迂回、偷決堤壩、偷營劫寨的敢死隊,衣著單薄,又無後勤飲食供應,渴了就舔一口雪,餓了就嚼兩口冰(士皆飲冰餐雪而行)。等接近汴營時,雙腳都因嚴重的凍傷而無法站立。
即便這樣,這支淮南敢死隊仍然保持著昂揚的鬥誌,拿武器當拐棍(豎戈植足),強撐著身體,視死如歸,抱定必死之決心,毅然決然,對數十倍於己的汴軍發動衝鋒。
帶領這支敢死隊的,就是逃歸淮南的朱瑾。
朱瑾與汴軍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勢如水火、不共戴天。朱瑾武藝高強,最擅長使槊,他的槊敢在江淮地區稱第一。
懷著對汴軍的刻骨仇恨,朱瑾自北麵率先突入營壘,“舞槊而馳,囂聲雷沸”,部下的兗州騎兵也是懷著亡國喪家之痛,虎入狼群一般,在汴營中左衝右突。
汴軍大亂,自顧不暇。
楊行密又率領主力部隊配合掩殺過來,很快,就把汴軍包了餃子。
龐師古的七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龐師古本人也死於亂軍之中。
與此同時,葛從周正在西麵進攻壽州,遭到了壽州朱延壽的頑強抵抗。
這幾乎是兩大陣營第一猛將的對線硬剛,萬幸,史料對此語焉不詳且矛盾重重。
權威史料中,有的說朱延壽打敗了葛從周,有的則說二人並未正式接觸,是葛從周聽到龐師古失敗的消息後,主動撤兵。無論怎麽說,都隻是一句話帶過,沒有展開。
這就為小說家們留出了自由發揮的空間,因為這二人之間的對決,應該類似長沙城下關羽戰黃忠、葭萌關外張飛戰馬超,或者是許褚裸衣鬥馬超、孫策酣鬥太史慈……等等吧。
總之,葛從周沒有完成攻取壽州的任務,聽到龐師古潰敗的消息後,知道征淮無望,為了保存汴軍的實力而撤軍。
在渡淠水的時候,受到馳援而來的楊行密主力的截擊。半渡而擊之,汴軍損失慘重,溺水而亡的士兵不在少數。渡河之後,天降大雪,逃歸的汴軍四天不得飲食,絕大部分幸存官兵又被凍餓而死,最後跟隨葛從周回來的,僅有不到一千人。
坐鎮宿州的朱溫,得到了前線戰報,兩路大軍幾乎被全殲,又得到了楊行密的來信:“龐師古、葛從周都名過其實嘛。老朱,你應該親自來淮河,陪我耍耍。”
朱溫按下書信,仰天長歎。
這便是曆史上著名的“清口之戰”。雖然“著名”,但因這段曆史時期(五代十國)的整體低迷而鮮為人知。
實際上,“清口之戰”的曆史地位是與漢末三國時期的“赤壁之戰”相提並論的。
“赤壁之戰”的廣為人知,離不開膾炙人口的經典小段,例如龐統的連環計、周瑜打黃蓋的苦肉計、諸葛亮借東風、蔣幹盜書……
“清口之戰”同樣具備這種潛質:臥薪嚐膽的朱瑾、循規蹈矩剛愎自用的龐師古、葛從周大戰朱延壽……
本書忠於客觀的史實,著眼於政治博弈,撥雲見日,從看似一團亂麻的地緣衝突中探索其背後的必然邏輯,發現曆史“偶然”中的必然。所以,“葛從周VS朱延壽”不在我們的演繹之中,而整個“清口之戰”也因史料的嚴重匱乏,其過程亦不做展開。
但這並不妨礙它深遠的曆史意義。
首先是朱溫遭遇了出道以來最嚴重的慘敗,“自古喪師之甚,無如此也”。
其次是確立了楊行密的地區霸主地位,“由是行密據有江、淮之間”。
“赤壁之戰”奠定了三足鼎立的局麵,“清口之戰”也同樣奠定了五代十國的分裂局麵。從五代之首的後梁,直至五代之末的後周,中央政權幾乎無力向江淮地區滲透,而江淮地區也因此醞釀出了兩個實力相對較強的大國:南吳(南唐)、吳越國。
汴軍潰軍經潁州北逃,潁州刺史王敬蕘為潰軍供應糧食,並在大道上聚集柴薪,大火焚之,以阻斷淮南追兵,為汴州保全了不少有生力量,立了大功。
王敬蕘本非朱溫舊部,屬於汴州勢力的邊緣人物。他是潁州本地人,黃巢之亂時為潁州軍官,率部抵抗草賊侵襲,從黃巢至秦宗權,王敬蕘威武不能屈,一直拒絕向草賊低頭。據記載,王敬蕘魁梧英勇,所用槍矢全為純鐵鍛造,槍重三十餘斤,摧鋒突陣,賊軍無人敢擋,在黃巢、秦宗權時期,潁州在王敬蕘的保護下得以保全,成為遠近聞名的避風港。
而每當朱溫過境,王敬蕘又總是竭力供應,特別是這次“清口之戰”,王敬蕘再立大功,於是被朱溫表奏為徐州武寧軍節度使,後來又調入中央,先後出任右龍武統軍、左衛上將軍。最後得以善終。
在“清口之戰”中為楊行密出謀劃策、製定水攻戰術的,是河東援將李承嗣,而在戰場上出力最多的,是朱瑾。
跟隨朱瑾敗逃而來的河東援將史儼、李承嗣,都得到了楊行密的厚待,別墅美女、金銀珠寶,可以說是不計成本地豐厚賞賜。二人都心甘情願為楊行密效死力,雖然李克用寫信請求楊行密將二人送回,楊行密也已經答應,但二人都沒有再回到河東,一直在淮南效力,最終也都死在了淮南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