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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昭宗治國

  殘唐五代,是公認的混亂時期之一,而昭宗初登基的這幾年,又是這一混亂時期中最為混亂的一小段時期。


  史料的匱乏缺失是造成這種“混亂”的一個原因,給後世學者造成了相當大的困擾,各種曆史事件如一團亂麻,讓人無從下手。


  當然,混亂隻是表麵的一種假象,必然存在一種內在邏輯,成為解開亂麻的金鑰匙,掌握了它,一切混亂都會迎刃而解。


  讓本書來給出這把金鑰匙:昭宗治國。


  昭宗要中興大唐,他看到了造成大唐衰敗的兩個主要頑疾:宦官,藩鎮。所以昭宗對症下藥,急切地從鏟除宦官和打擊藩鎮兩個方麵入手,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這是這段曆史時期的主脈絡,故事主線。一切事件都是基於“內除宦官、外削藩鎮”的治國思路向外延伸和衍生,相互產生交集,變得盤根錯節,營造出了一團亂麻的表象。


  本書將緊緊圍繞這把金鑰匙,由淺入深地解讀那段亂世。這就是本書值錢的地方。


  鏟除宦官的行動已經開始了,然而削藩的道路充滿荊棘坎坷,特別是宣宗之後,朝廷已經沒有能力正麵武力削藩。自宣宗以來,朝廷削藩的基本思路就是駕虎驅狼,坐收漁利。


  乍一聽是個無本萬利的好買賣,實際則是癡人說夢。這些藩鎮沒有幾個是省油的燈,本身就是憑借各種權謀詐術、武裝兵變榮升高位,聽話的乖寶寶和窩囊廢在此過程中已經被優勝劣汰了,怎會有傻白甜漏網?


  要想在險惡的藩鎮叢林中,從狼嘴裏搶肉吃,就必須等待一個絕佳的機會,做到一擊必殺。


  昭宗登基之後,立即著手打擊宦官勢力,通過打擊田令孜而增加了一些實力,鞏固了皇權。在此期間,他也在窺視著天下藩鎮,等待著那個機會。


  河東李克用


  在鏟除偽君李煴的鬥爭中,李克用的態度至關重要,李克用也就因此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雙方爭奪的焦點。


  李克用抓住機會,實施政治敲詐,坐地起價,狠狠地撈了一把實惠。


  在與朝廷來往的書信中,李克用祥林嫂附體,絮絮叨叨地控訴“上源驛事變”,揚言要出兵報複朱溫。固定句式幾乎成了李克用的簽名,出現在每一封書信的末尾。


  朝廷明白李克用的真實意圖,便不斷給他升官加爵,並開出空白的政治支票,以求他能為僖宗朝廷背書。


  “上源驛事變”要天天講、月月講、年年講,千萬不要忘記“上源驛事變”,“上源驛事變”一抓就靈。


  李克用在這次敲詐中,獲得的最大收獲就是成功將昭義軍一分為二,然後逐個吞並,把勢力範圍擴張到太行山以東。同時,趁河陽諸葛爽去世的機會,把勢力範圍伸進了河陽地區。有關李克用控製河陽地區的故事還會在後文精彩呈現。


  這個時候,雖然天子尚在,但藩鎮軍閥之間已經進入了實質的“戰國時代”,兼並攻訐的理由越來越牽強。能夠名正言順、師出有名最好,沒有的話也無所謂,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李煴稱帝”似乎是一個時代的分界線,從現在開始,藩鎮軍閥如走馬燈一樣,各色小醜粉墨登場。


  後文隻會對比較重要的(對曆史進程)藩鎮予以不同程度的回述,來倒敘其來龍去脈,而對更多的藩鎮則是一筆帶過,或直接省略。如果後文出現了節度使的張冠李戴,請不要驚訝,不是筆誤。


  李克用與朱溫的轄境並不接壤,出兵討伐朱溫,對李克用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


  首先,大軍遠征,跨境作戰,朱溫則是以逸待勞,主場作戰。如果朱溫選擇避敵鋒芒,堅壁清野,閉城固守,將戰爭拖入消耗戰的僵局,則對勞師遠征的李克用大為不利。


  其次,大軍出征,則後方空虛。周圍強敵環繞,虎視眈眈,即便滅了朱溫,也難保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最後,即便滅了朱溫同時老巢也安全,那麽李克用也難享戰爭紅利。糧食、金錢、人口,這些都可以帶走,但土地是帶不走的。朱溫的地盤將被鄰藩蠶食瓜分,李克用等於是火中取栗,為他人作嫁衣裳。


  李克用不是傻子,他的劉氏夫人更加聰慧睿智,所以拿“上源驛事變”說事,揚言出兵,隻是李克用的專屬維權手段。


  朝廷之所以願者上鉤,是有三個麻筋兒:


  其一,“上源驛事變”的主謀是僖宗朝廷,朱溫是背鍋俠,三方心照不宣;

  其二,朝廷確實急需李克用的表態支持;


  其三,朝廷也不希望看到朱溫被滅。


  黃巢雖死,但其殘餘勢力在秦宗權的領導下,繼續為禍中原,聲勢浩大,比起黃巢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朱溫的轄境正好遏製了秦宗權向長安的延伸。得益於地緣政治,朱溫成了長安的外圍,說難聽了,看門狗,而現在還不是吃狗肉的時候。


  所以說李克用拿“上源驛事變”是薑太公釣魚,朝廷是願者上鉤。


  李克用也就成為了“李煴篡權”的最大贏家。


  在李克用蠶食昭義軍的時候,朱溫也在積極擴張勢力範圍。


  朱溫的擴張


  朱溫是不幸的,同時又是幸運的。


  汴州,地處四戰之地,兵家必爭,而又缺少險隘關口,是一塊兒不加遮擋的肥肉,四周又是流著口水的餓狼。


  在其南麵,就是野心勃勃的蔡賊秦宗權。秦宗權原本是忠武軍一名小將,趁“許州兵變”占據蔡州,在“掃黃割草”戰爭中反複無常,時而降齊、時而降唐,把政治投機玩得出神入化,兩頭吃香。


  黃巢死後,秦宗權實力應援,不惜與全天下為敵,扛起“黃齊政權”的大旗,派兵四處侵襲:

  派陳彥亂江淮,秦賢亂江南,秦誥陷襄陽、唐州、鄧州,孫儒陷孟、洛、陝、虢,張眰陷汝、鄭,盧塘攻汴、宋,弟弟秦宗言進犯荊南。


  與此同時,秦宗權麵臨著與黃巢一樣的問題,糧食短缺。而其解決方法也與黃巢一脈相承,吃人。把人醃製成臘肉,以供軍糧(啖人為儲,鹽屍而從)。


  西至關輔(今陝西省中部),東到青、齊(今山東省),南到長江,北至衛、滑(今河南省北部),遼闊的中原土地深受毒害。蔡賊所到之處,舉目眺望,千裏之地赤無人煙(魚爛鳥散,人煙斷絕)。


  潼關以東,郡邑多被攻陷,唯有兩個地方勉強保全,陳州趙犨、汴州朱溫。


  陳州位於蔡州北部隻有百餘裏的地方,小如彈丸,危如累卵。陳州幾乎是蔡賊的嘴邊肉,能夠得以保全,除了趙犨父子兄弟的英勇忠義之外,更多的則是得到了汴州朱溫的傾囊相助。


  陳州與汴州唇齒相依,都是蔡賊北麵的嘴邊肉。唇亡齒寒,齒沒唇陷。所以朱溫毫無保留地、不求回報地傾囊救助陳州趙犨。


  其實自朱溫鎮汴以來,就對汴陳唇齒相依的關係看得很透徹,在著名的“陳州三百日”裏,朱溫雖然兵微將寡,卻是所有援陳藩鎮中最賣命的。


  現在,蔡賊秦宗權的兵力是朱溫的十幾倍不止,而朱溫絲毫沒有畏懼退縮之意,屢屢出奇製勝、以少勝多,並且越戰越勇。


  趙犨一家根紅苗正,世代為忠武軍將領。朱溫八輩兒貧農出身,又是“草賊”底子。然而天下藩鎮軍閥中,能夠不計回報、不惜代價地向趙犨伸出援手的,隻有朱溫。


  患難見真情。


  趙犨被感動了,連連上表朝廷,奏報朱溫的感人事跡,並申請在陳州城內為朱溫同誌建立生祠,讓陳州人民世世代代銘記朱溫的恩情。該奏章如有標題的話,應該叫《紀念朱溫》。


  朝廷對朱溫的做法非常認可,發出“向朱溫同誌學習”的號召,藩鎮若都能如此,天下豈不太平?

  朱溫當然要高風亮節一下,“為人民服務嘛。”


  建立生祠,趙犨還是覺得不能彰顯陳州人民的知恩圖報。為了進一步感謝朱溫,拉近陳、汴之間的關係,趙犨與朱溫結為兒女親家,永結秦晉之好。趙犨次子趙霖,迎娶朱溫的女兒。


  趙二公子與朱千金牽手成功,成為唐末一次著名的政治婚姻。標誌著陳、汴之間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軍事、政治聯盟。


  另外,還需要多提一句,這位趙二公子,日後改名為趙岩,以駙馬的身份活躍在後梁的政治舞台上,並為滅亡後梁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勳。後文將會詳述。


  蔡賊秦宗權,在經過短暫的擴張、膨脹之後,以“黃巢接班人”的身份,僭稱帝號,自稱“大齊皇帝”,要將黃巢的黃齊政權加以延續。


  “後黃巢時代”正式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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