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識味故識君
蘇凡取過李春來手中的布帕,交給蘇鉞查看。
緞麵上的月白色流光太過顯眼,蘇鉞甚至都不用離近了看,就可以確定那的確是扶桑國進貢給戈賦王朝的瑤仙錦。
這錦緞在一眾貢品中不算上乘,京城的富戶幾乎都能弄到一些,但在這蜀地,確實難得一見。
付家之所以會有,也應是在京城時得到的賞賜。
蘇鉞掃過那布帕,沉聲開口:“付疏,你還有何話說?”
付疏淡定開口:“此人所言沒錯,在這栗縣,瑤仙錦的確隻有我付家才拿得出來。不過我倒是記得,半月前付家送了一仆人到醉仙樓,李掌櫃不會忘記了吧?”
李秉仁嗤笑一聲,胸有成竹地開口:“是又如何?你都說了那是隻個仆人,怎麽,付掌櫃會把如此珍貴的錦緞送給一介仆人嗎?”
“自然不會。”付疏答道:“隻是這仆人手腳幹不幹淨就兩說了,李掌櫃應當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強詞奪理!”李秉仁目光陰冷地看向付疏:“我勸付掌櫃還是快些認罪,總歸沒有傷亡,想必蘇大人還能饒你一命!”
付疏看著他,輕輕一笑沒有作答,反而問起李春來:“李春來,你說是我指使你投放甘草,謀害朝廷命官,那我是何時何地收買你,讓你去做此事的?”
李春來沒有理會付疏,反而看向了蘇鉞。
蘇鉞袖子一揮:“回答她。”
“付掌櫃是在兩日前傍晚,招我至天成味,將錢和甘草碎末交與我的。”李春來對答如流。
付疏又問:“那我那日穿的是什麽衣服?見你時可覆了麵紗?”
“穿白色紗裙,覆了麵紗。”李春來思量半晌,不確定地答道。
“既然覆了麵紗,那你是如何知道那人一定是我,而不是別人?”付疏笑著問道。
“這……”李春來目光閃爍,喉結滑了滑:“是我記錯了,那日你並未戴麵紗。”
他話音剛落,人群中就傳來紛紛議論聲,女子未戴麵紗私會外男,這種有傷風化的事,實在為人不齒。
付疏卻恍若未覺,繼續說道:“這麽說來,你是看到了我的樣貌,才確定是我本人的?”
“這是自然。”李春來重重點頭。
付疏也點頭,朝蘇鉞拱手道:“大人,我請求去更衣,再與此人對簿公堂。”
李秉仁不知付疏想要做什麽,眉頭皺緊:“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要去更衣?快些認罪,莫耽誤大家的時間!”
“這身衣服油煙味重,我穿著不舒服。不過是換件衣服的時間,李掌櫃就怕了嗎?”付疏激他道。
“笑話!李某身正不怕影子斜,怎會怕你?”李秉仁袖子一甩,滿臉的義正言辭。
蘇鉞暗暗勾了勾嘴角,表麵上卻像是認定了付疏就是凶手一般,正色道:“既然李掌櫃也這麽說,那就這樣吧,錦素你跟著付小姐去。看著她,別跑了。”
“是,大人。”他身後一個粉衣丫鬟應道。
兩人離開,環佩叮當。
一炷香時間過去,正待眾人都快等得不耐煩之時,付疏終於回來了。
隻不過她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八個姑娘身高體型相仿的姑娘,穿著相同樣式的衣衫翩躚而至。
若是平常的酒宴,有這麽多姿若扶柳的漂亮姑娘出場,定是會引來旁人豔羨的目光。
而此時此刻,在一個斷案的現場,這場景卻是怎麽看怎麽怪異。
這八位姑娘沒有一人戴麵紗,也沒有人開口說話,淡然的表情像是複刻一般,連走路時的步伐大小都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隻有她們的長相。
正當眾人好奇之時,旁邊的錦素開口了:“付小姐說了,既然李春來見過她的長相,那也定然能從這八人中認出她才是。”
李春來聽到這話,頓時傻了眼,付疏在外從來都是帶著麵紗,在此之前他連見都沒見過,怎麽可能知道她的真實相貌。
一旁的李秉仁看著幾個姑娘眼花繚亂,別說李春來,連他也沒見過付疏的真實樣子。
他神情陰鷙,朝蘇鉞的方向叩首:“蘇大人,付家人多是心思狡詐之輩,此舉怕是又有什麽陰謀,我們還是盡快結案,免得夜長夢多啊!”
蘇鉞輕笑一聲:“我倒是覺得付掌櫃此言有理,本官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李春來,既然你說是付掌櫃指使你,那你就去把她認出來吧!”
李春來不得不走到八位姑娘麵前,哭著臉仔細觀察,一旁的李秉仁手裏狠狠捏了把汗。
一盞茶後,蘇鉞催道:“李春來,你不是說你見過付掌櫃樣貌?怎的還沒認出來?”
李春來急得額頭冒汗,吞了吞口水道:“小,小人眼疾,需得,慢慢看看……”
李秉仁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我這家仆從小眼睛便不好使,大人見諒啊!”
蘇鉞沒有說什麽,倒是邱恒笑嗬嗬地說:“呦,你這家仆都被人收買了,李掌櫃還這般護著,可真是宅心仁厚啊!”
李秉仁擦了擦額頭的汗,訕訕道:“嘿嘿,邱師爺說得是,是啊。”
兩刻鍾後,李春來還在觀察,蘇鉞催了好幾遍,很快就要失去耐心。
正待這時,左數第二位姑娘似是站不穩,悄悄挪了挪右腳。
李春來如夢初醒,指著那個姑娘道:“就是她,她就是付掌櫃!”
李秉仁向他投去懷疑的目光,見他篤定的模樣,心也跟著放下了:他這個家仆,可從未教他失望過。
蘇鉞見到此,朗笑出聲:“來人!把李春來和李秉仁給我押下去!”
李秉仁嘴角剛咧到一半,就被蘇鉞的話嚇得瞪大了眼睛,他看向李春來,發現李春來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嘴裏還喃喃嘟囔著:“怎麽可能?”
直到被按在地上,李春來看見剛才那個挪了右腳的姑娘摘下腰間環佩,遞給旁邊的女子:“付小姐,這玉佩還您。”
旁邊的女子淡笑道:“做得不錯,這玉佩就送給你了。”
這聲音,赫然是天成味的掌櫃付疏。
“為什麽?為什麽!”李春來驚疑不定地喊出心中的不解。
為什麽明明是天衣無縫的局,還能被人識破?為什麽眼前的女子能猜到,他會因環佩的響聲而認錯人?
付疏聽到他的喊叫,淺笑著走到他麵前:“李公子,應是習過武吧。”
若不會武,怎會把人撞得踉蹌,而盤中的菜卻紋絲不動?
李春來頓時明了,哀絕道:“原來如此!”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而且習慣於依賴自己這項長處。
所以從付疏借由更衣離開,讓他聽到那熟悉的環佩聲時,他就早已經進入局中,任人擺布了。
隻是付疏不過是天成味的掌櫃,如何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找到七個與自己如此相似的人,這些細節,李家二人早就無暇去想了。
謀害朝廷命官,其罪當誅。
李秉仁的行刑日期與齊誌傑和肖雨歌的隻隔了一天,那兩天好多人跑去看行刑的,付疏沒去,那畫麵對於一個心理年齡五十幾歲的老人家來說,還是過於血腥了。
付家隻有劉守仁跑去看了,回來直呼大快人心。
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為懲戒殺死師父的凶手而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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