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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識味故識君

  “小姐,老爺回來了!”敲門聲響起,付安在門外嚷道。


  付疏開門出去,就見蘇凡帶著兩個衙役抬著草席進院子。


  蘇凡見到她,拱手道:“公子連夜從臨縣請來仵作,今日一早驗完便給付小姐抬回來了,怕誤了付老爺下葬。”


  “付疏謝過蘇大人和幾位差爺。”付疏頷首道謝,然後吩咐付安:“付安,帶差爺去祠堂,讓大師兄和五師弟為父親更衣。”


  “是,小姐。”付疏讓葡萄給衙役每人一吊錢,付安才帶著他們把付天成的屍身抬去祠堂。


  看人走遠,蘇凡才說:“付老爺死於刀傷。”


  “果然如此。”付疏眼神黯了黯,又問:“可能看出是何刀?”


  “長四尺三寸,窄刃,可為匕首,或為……”蘇凡看了付疏一眼,沒把話說下去。


  “或為削肉刀。”付疏垂眸道。


  削肉刀,刀如其名,為專門拆骨剔肉之用,鋒利異常。


  削肉刀的來曆,要追溯到十九年前。


  宣正六年冬,西南王鄭九通造反,宣正帝派忠武侯前往蜀地鎮壓。忠勇侯喜食珍味,皇帝為表重視,特命當時風頭正盛的禦膳房掌廚付天成隨軍。


  蜀地冬季潮濕陰冷,當地盛產番椒和花椒。付天成走水路至此,見岸上纖夫漁夫用熱湯煮魚蝦蔬菜,嚐試之後大呼妙哉。後研究三月有餘,將番椒、花椒、藿香、肉蔻等十餘種輔料用牛油和菜油熬煮,製成麻辣鮮香的火鍋,深得忠武侯喜愛。


  而剔骨刀,就是付天成為了肉類剔骨更精細,切出來的肉片更薄更易熟,親自鍛造的廚用刀具。刀長四尺三寸,刃窄,刀身精巧,薄如蟬翼。


  六年後,忠武侯大捷歸京,將火鍋做法帶回京城,宣正帝大為讚歎,賞付天成純金打製的剔骨刀,題字天成味,就是掛在飯館門匾上的那一副。


  彼時付天成愛妻喪期未過,他辭官隱居蜀地,剔骨刀隻他一人懂鍛製使用之法,連皇上賜的金刀,也不過是照葫蘆畫瓢之作,畢竟誰也不會真的拿禦賜金刀切菜做飯。


  話雖如此,剔骨刀卻也不是完全無處可尋。


  付天成收徒後,每位徒弟配一把削肉刀,與剔骨刀長度相仿,窄刃,隻是比剔骨刀略重略厚,雖無法達到削鐵如泥,卻仍是剔骨削肉的利器。


  《天成味》之所以價值連城,據說除了有付家菜譜之外,更重要的,是裏麵有剔骨刀的鍛造之法。


  隻是如今付天成已死,《天成味》被盜,裏麵是否真的有剔骨刀鍛造之法,根本無從考證。


  “節哀。”蘇凡看著眼前女子纖弱卻直挺的脊背,心生憐意。


  付疏看他一眼,扯出一個淡笑:“無事,我現在並無資格悲傷。”


  蘇凡不解:“小人愚鈍,請付小姐解惑,何時才算有資格?”


  付疏眼神中透出冷意:“待殺父仇人血債血償之時。”


  “付小姐請放心,公子定會為付禦廚討回公道。”蘇凡抱拳,看那兩個衙役已經回來,對付疏說:“我等還要回去複命,就不叨擾了。”


  付疏點頭:“我去看看父親,今日之事,還要謝謝蘇大人和蘇侍衛如實相告。”


  送蘇凡出門後,付疏直徑走到祠堂,此刻付天成已經換好壽衣,躺進早就準備好的木棺裏。


  尹亮和俞挽舟跪在一旁,往炭盆裏麵續著紙錢。


  葡萄,付安和王大娘也跪在後麵,默默地抹著眼淚。


  付疏走進去,見祠堂裏隻有這麽幾個人,冷聲開口:“其他人呢?”


  付安止住哭泣,低頭回道:“幾位少爺稱傷不來,肖小姐……她在照顧齊少爺。”


  “家主新喪,就是臨盆婦人也不敢私自逃避守喪,他們倒是會擺架子。”付疏冷笑一聲:“罷了,這少爺小姐他們不想當,非要當奴仆,那就如了他們的意。付安,帶著王大娘,一個一個地給我拖出來,誰不從,就給我送去官府,告他一個奴大欺主。”


  “是,小姐!”付安和王大娘應道。


  “等等。”付疏又說:“齊誌傑和肖雨歌,就不用叫了。”


  “是。”


  沒一會,付安和王大娘帶著林茂、胡大勇和劉守仁來到了祠堂。


  幾人看見付疏,紛紛怒目圓睜,活像看個殺父仇人。


  “付疏,你這是何意!”胡大勇一見到她就開口質問。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幾位連為自己父親守孝都做不到,有什麽資格和我以師兄妹相稱?”付疏冷哼一聲:“我不過是在教育自家家仆罷了,叫你一聲四師兄,難道還真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胡大勇瞪了瞪眼睛,不知該如何反駁,倒是林茂出聲詢問:“那為何隻有我師兄弟三人?二師兄和小師妹呢?”


  劉守仁聽他這話皺了皺眉,冷哼一聲。


  付疏淡定回答:“二師兄幫父親保管賣身契有功,父親早就為他銷了奴籍,現在已經不算付家家仆。如今父親亡故,二師兄毫無私心,將賣身契交付於我,他重傷在身,自然不用守喪。”


  “你胡說!”林茂聽她這話就登時大怒:“二師兄怎會做這樣的事!”


  付疏冷冷地覷他一眼,輕慢地說:“我給你解釋已經夠給你麵子,你是什麽身份,值得我去騙?”


  說罷,她也不看那幾人是什麽表情,徑自進了祠堂。


  付安剛想帶著林茂幾人進去,就聽自家小姐冷淡的聲音傳來:“既然他們這麽不想來,那就在外麵跪著吧,省得汙了父親的眼睛。付安和葡萄看著點,誰跪得不好,晚上繼續。”


  話音一落,果然沒人再敢有異議。


  之前他們逼迫付疏分家,哪還敢守著付天成屍體過夜,不怕付天成親自來教育他們嗎?


  三伏天氣,大太陽底下帶傷跪著,不曬死也得脫一層皮。這種懲罰,不可謂不重。


  …………


  縣衙內,蘇鉞聽見蘇凡的稟報大為驚歎:“她當真那樣說?”


  “千真萬確,付小姐親口對屬下說的。”蘇凡恭敬地回道。


  “不愧是付天成的女兒。”蘇鉞勾唇一笑:“既如此,本公子可萬萬不能教付小姐失望,定要讓那行凶之人,血債血償才是。”


  “公子說得極是。”


  “那二人最近可有動作?”蘇鉞正色道。


  “傷得太重,一直沒有出屋子。”蘇凡回答。


  “我已經命人手下留情,他自己又給魏子元遞了銀子,怎麽還傷得那麽重?”蘇鉞皺了皺眉頭,似是在嫌棄他口中之人無用:連屋子都出不了,還怎麽指望他路出馬腳?

  “據屬下所知,此人本就是好吃懶做之輩,廚藝不精卻自視甚高,練習時總愛偷奸耍滑,體虛得很。”蘇凡撇了撇嘴,眼裏的鄙視毫不掩飾。


  “哼,什麽眼光!”蘇鉞挑眉嘟囔一聲,也不知在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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