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識味故識君
付疏有驚無險地走出衙門,就見一十三四歲的女童朝她撲來,抱住她嗚嗚哭泣:“小姐……你受苦了,都是葡萄沒用,沒能保護好小姐,嗚……”
女童梳著兩個花苞頭,身材瘦瘦小小,衣服也是半舊的,再加上她的稱呼,應當是這具身體的丫頭。
付疏見這她麵目真誠良善,知她是真心對自己,拍了拍她的腦袋:“莫哭,回吧。”
她並不知道自己現在住在哪裏,隻能叫葡萄帶路。
二人在一處偏僻的商院停下,院門臨街,街巷卻狹窄,豪華一些的馬車都進不來。匾上書“天成味”三個大字,字跡潦草隨性,為這個一層的破房子添了幾分風骨。
天成味的正門已關,葡萄帶著付疏從院子側門進去,這門直通後院,看起來是生活起居的地方。
這具身子十分嬌弱,走幾步就得喘一會,因此兩人回來時肖雨歌和齊誌傑早就到了,那二人不知和大家說了什麽,付疏一路走來,不少人對著她指指點點。
隻不過她現在可沒功夫敘舊,讓葡萄在門外守著,她進屋關門,躺在床上閉目休息。
剛閉上眼,記憶便紛至遝來:她是戈賦王朝禦廚付天成之女,母親早亡,九年前付天成帶著六歲的她辭官,在蜀地的栗縣隱居。天成味是她父親來這後置辦的飯館,飯館位置偏僻麵積也不大,但因付天成廚藝精妙,生意依然不錯。
付家這一脈隻剩付天成一人,傳承付家菜的責任也落在了他身上。付疏從小身體病弱,對廚藝一道也全無興趣,於是付天成在這幾年裏,先後收了七個徒弟。
齊誌傑和肖雨歌就是其中之二,齊誌傑,也就是今日衙門裏的男子,是付天成的二徒弟,更是付疏心慕的對象;至於肖雨歌,她是付天成最小的徒弟。
今日一早,衙役衝進付家帶走了付疏,她才知道自己父親昨夜遇刺喪命,家傳菜譜《天成味》丟失。衙役在她的房間裏發現了收拾好的包袱,師爺魏子元一口咬定她是準備畏罪潛逃,才有了付疏來時的一幕。
從記憶中付疏知道,那包袱的確是為離家出走準備的,隻不過不是她一個人,而是為了和齊誌傑私奔。
齊誌傑和肖雨歌是天成味所有人公認的金童玉女,這事隻有付疏這個常年纏綿病榻的人不知,在齊誌傑的刻意引誘下,她還一心錯付。
昨天下午她跑去讓父親同意她和齊誌傑的婚事,付天成不同意,齊誌傑便甜言蜜語地欺哄她,誘她私奔,連包袱都是他準備的。
付疏戰戰兢兢等了一夜,最後等來的卻不是齊誌傑,而是府衙衙役。
這還有什麽好懷疑的,付疏從小體弱,菜刀都提不起,要菜譜根本沒用,齊誌傑二人不惜編故事也要誣陷她,隻怕與付天成的死脫不了幹係。
想起付天成,付疏隻覺心裏一剜一剜地疼,她這個父親對她沒得話說,當真是視若珍寶。
天成味再有名店麵也就那麽大,付家隻算是小有薄產,但付疏的吃穿用度比起當地的官家小姐也不差什麽,也難怪付疏說看上了齊誌傑,付天成氣得七竅生煙。
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一個渣男騙了,任誰都恨不得把齊誌傑剮了泄恨。
整理完記憶,付疏準備小憩一會,這具身體太虛了,上午跪那麽久已經耗盡氣力,需得補充體力,更多糟心事還在後頭呢。
隻是天不遂人願,付疏還沒進入深眠,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葡萄在門外麵喊:“小姐,尹少爺來了!”
付疏起床,整理好自己的儀容,開門就看見尹亮站在門口,望著她的眼裏帶著憐惜:“師妹,我有事同你商量。”
付疏點頭:“去堂屋說吧。”
付家院子不大,堂屋是付天成平日招待客人和議事的地方。現在付天成走了,付家便隻剩付疏一個,必須要擺出主人的姿態來,再不能是一副任人揉搓的模樣。
尹亮是付天成的大徒弟,來找付疏主要是為了付天成的後事。
案子未結,付天成的屍體還在衙門,現在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屍體一直擱在那裏不下葬,再過一二日,隻怕就要腐爛。
付疏歎了口氣:“你叫人去衙門問問,可否把父親屍身歸還,若是不行,明日我親自去一趟。”
“好。”尹亮喚來付安,吩咐他去縣衙跑一趟。
付家下人不多,一個伺候小姐的丫頭葡萄,一個小廝付安,還有一個做雜事的王大娘,剩下的事情都有付天成的徒弟去做。
兩人喝口茶的功夫,嬉鬧聲從外麵傳來,齊誌傑帶著三個人走進了堂屋:“呦,大師兄和師妹也在啊,正好一起商量如何分家!”
尹亮聽到這話眉頭皺起:“誌傑,你說什麽胡話?”
齊誌傑似乎並未察覺,反而眉眼帶笑:“師兄,師父已經不在了,天成味沒有了師父就是一堆破爛,我們何苦守著一個不成氣候的小飯館?倒不如出去自立門戶,也不枉師父的一番培養!”
“是啊是啊,大師兄,二師兄也是為我們師兄弟的前途著想,您不能光想著師父,餓死我們啊!”劉守仁跟在後麵嚷嚷。
“小六,師父從未曾虧待你,你怎麽這麽說!”尹亮痛心地看著幾位師弟。
“大師兄,你莫不是想獨吞付家家產,一點也不給我們幾個留吧?”劉守仁是師兄弟裏年紀最小的,大家也都比較寵著他,因此說話毫不顧忌。
“你還知道這是付家家產!”
杯盞打碎的聲音清脆利落,比這更清脆的是女子的說話聲,仿佛夾帶著冰霜,讓劉守仁肩膀一縮。
看清說話的是誰,劉守仁鄙視地撇撇嘴:“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狼心狗肺的大師姐!付家家產又如何,你肩不能提,天成味落到你手裏不知會落魄成什麽樣。像你這樣罪大惡極的人,還敢繼承師父的衣缽,也不怕到時候遭報應!”
“哪會啊?人家現在有了家傳菜譜……說不定正想大顯身手呢!”又一個身穿青袍,體型富態的人嘲笑著說,正是付天成的四徒弟胡大勇。
四人紛紛笑開,嘲諷的表情一點都不掩飾。
付疏冷哼一聲,幽幽開口:“師父慘遭毒手,爾等不操心何人所為後事如何置辦,反倒爭奪財產,逼迫師父親女。便是有報應,也應是這種欺師滅祖忘恩負義之徒,首當其衝才是。”
“你放屁!明明是你……”
劉守仁聽到付疏的話跳起來就要反駁,忽然外麵傳來一聲輕笑:“怎麽,諸位是對本官判案的結果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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