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天下道法出龍虎
秦皇的話語輕慢如和風，在乾陽殿內悠悠回蕩。
可是這一聲落在老太監的耳中，卻如雷霆炸裂，蘊藏天威。
死就死了！？
那可是東海侯，當年平亂有功，陛下親自扶植起來的心腹重臣。
如此身份，死在千神殿中，竟然隻換來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
老太監有些惶恐，他原以為秦皇會動雷霆之怒。
“自古以來，賣主求榮，總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那些史官的筆可是比刀子還要厲害。”
秦皇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古井不驚，聽不出任何喜怒。
“死了也好。”
老太監心頭咯噔一下，當年東海叛亂，朝廷可是與李北虎達成協議，否則也不可能以雷霆之勢平了上任東海侯，和平接管東海。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北虎解決了秦皇的心腹之患，對朝廷有功。
這些年朝廷對他的恩賞也是逐年遞增，不知惹來多少人的羨慕。
在世人眼中，這一任東海侯是陛下的心腹重臣，榮耀加身，福澤後世。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李北虎在秦皇心中竟然是這樣的評價。
賣主求榮的小人！？
“傳旨。”
突然，秦皇再次開口。
老太監心神一凜，趕忙正起精神。
“東海侯因病暴斃，厚葬。東海屬地收歸朝廷，設立府衙，封嶽洞麟為東海巡撫使，接管十萬東海軍。”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天子威儀便是如此，三言兩語，傳承世代的東海侯爵位就這樣沒了，無聲無息。
“另外，厚待東海侯全族，讓督造府選址建府，讓其全族遷入京城，養起來吧。”
老太監伏著身子，蒼老的臉上盡是敬畏。
這便是天子心思，雷霆雨露，隻在一念之間，動心間，天下大勢盡在其掌中生滅變化。
誰也無法揣度！
誰也無法抗爭！
“遵旨！”老太監輕語一聲，沉吟半晌，突然又道：“陛下，還有一事要請聖斷。”
“何事！？”秦皇淡淡道。
“那個叫做周道的小子……”老太監欲言又止。
這個小鬼不僅僅牽涉到東海侯的死，背後還有敕靈宮和禦妖司。
“兩名歸元境都擋不住一個小輩，這樣若是不死也沒什麽用處了。”秦皇輕笑，似乎心情極好。
“千神殿本就是朕賜下的恩賞，小家夥隻是尋求突破而已，他們這是何意？”
秦皇笑意未退，不過聲音卻變得威嚴淩厲起來。
連陛下賜予的恩賞都敢幹涉，這膽子的確擎天可誅。
“陛下的意思是……”老太監可不敢妄自揣度聖意。
“一個小家夥而已，何需拿到朝堂議論？徒為笑話。”秦皇淡淡道。
“讓敕靈宮和禦妖司自己去扯皮吧。”
“老奴明白了！”
老太監深深行了一禮，起身，恭敬地推出了乾陽殿。
這一日，東海侯暴斃的消息傳遍天下。
各方震動，不僅僅駭然於東海侯的突然亡故，更驚異於世代傳承的東海侯竟然從此撤銷？
最讓人錯愕的是，聖旨當天下達，可是新封的東海巡撫使早已身在東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管了十萬東海軍。
那些軍中大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這讓許多人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味。
陛下的手段直如太白仙劍，往來飄忽，雷霆之下，唯有敬畏。
……
京城，禦妖司總部。
天生殿。
石磨般的圓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剛出爐的藏妖羊腿被烤得滋滋冒油，皮脆肉嫩，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北姑河的妖鯉，肉質鮮美，晶瑩剔透，仿佛可以看見精華在流動。
除此之外，還有王婆山的金蓮酥，西門坊的龍陽蚯蚓羹，赤虎岡酒釀武團子……
食柱老神在在，卻是盯著石桌中央的一顆大蛋。
熾烈的炎紋遍布蛋殼，恐怖的溫度足以將任何一名【築炁境】強者化為塵埃。
“這枚火鳥蛋被炎柱孕育多年，如果她知道你偷來做蛋炒飯，你死定了。”
天柱露出佛爺般的笑容，目光卻死死地盯著那枚大膽，微露的眼縫裏透著一絲向往和期待。
“孵化了這麽多年也每個動靜，這就是公雞下蛋，沒縫的事。”食柱咧嘴笑道。
火鳥，乃是極為神秘的古妖，傳聞，它是鳳凰的後裔，雖然血脈稀薄，不過在妖族之中地位尊崇。
當年，炎柱還未躋身【九神柱】的時候，曾經於一座古跡中獲得了這枚丹卵，孵育至今。
“那個叫做周道的小鬼被總司保了下來。”
食柱話鋒一轉，突然道。
“那小鬼真是膽大包天，大庭廣眾，殺了東海侯，倒是有我當年的風範。”食柱的眸子裏湧動精芒。
初入【築炁境】居然可以鎮殺【歸元境】強者，這等實力，這等膽魄的確讓人瞠目解釋。
就算是食柱都生出了興趣。
哪怕對於高高在上的【九神柱】而言，這樣的苗子都不多見，可謂萬中無一。
天柱聞言，沉默不語。
當日在隕墟，他和周道有過一麵之緣，當初他便看出此子不凡。
為了這小子，連隱居多年的秦大爺都露麵了。
天柱可以百分百斷定，這小子的背後必定有著不可告人的來頭。
“我開始以為這小子便是劍柱的弟子，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食柱沉聲道。
周道便是炎君，元王法會之後，這樣的聲音從未斷絕過。
畢竟，兩人之間有著太多的相似，太多的巧合，太多的軌跡重合。
同樣的強大，同樣的神秘，同樣的與敕靈宮為敵……
如此神秘的妖孽，同時出現兩個，的確有些詭異。
不過千神殿一戰，這個猜測也隨之破滅。
原因很簡單，炎君繼承了元王氣，可是周道踏入真境所展現的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力量。
鐵證如山，在這樣的事實麵前，所有人都清醒地認識到，周道是周道，炎君是炎君。
“他殺了東海侯，宮裏竟然沒有反應，當真稀奇。”
“陛下的旨意便是反應。”
就在此時，天柱說話了。
“東海侯因病暴斃，這就等於是說，陛下不承認周道的罪過。”
“嗯？這就很有意思了，難不成他是陛下的私生子？”食品柱奇道。
大庭廣眾，殺了位侯爺，陛下竟然還未其遮掩，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天柱搖了搖頭：“一方是初入築炁境的小輩，另一方則是歸元境的高手，誰先招惹誰，一目了然。”
隻要是正常人的思維，就不會剛剛踏入築炁境就去招惹比自己境界還高的存在。
很顯然，周道是受害者，被東海侯和敕靈宮壓迫，屬於正當防衛。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位受害者如此生猛，不僅防衛成功，竟然還將逞凶者反殺。
這樣看來，死就死了，天大的罪名也落不到周道頭上。
畢竟他是受害者。
“退一萬步說，千神殿乃是陛下給周道的恩賞，這樣都有人敢動手，這便是犯了天威。”天柱眯著眼睛，微微笑道。
“怎麽？觸犯了逆鱗，還想要真龍點頭，興師問罪不成？”
說著話，天柱端起身前的酒杯，微微眯了一小口。
“你們皇族的人心思太多了。”食柱搖了搖頭。
“不要妄言。”天柱凝聲道。
這是個秘密，天柱也姓秦，他的身上擁有皇族的血脈，不過已經極其稀薄了。
即便如此，他的身份依舊敏感，也隻有九神柱內部，偶爾才會直呼出那個名字，秦天柱。
“看著吧，大浪淘沙，這小子以後的路會很有意思。”
天柱輕語，對於周道生出了幾分好奇和期待。
新時代的浪潮想要獨立鼇頭，必定要經受各方風浪大打磨，如今，他已然脫穎而出，引起了關注，以後的日子注定無法平靜。
其他不說，敕靈宮便是一座邁不過去的礁石。
“算算日子，龍虎山的人也該進京了。”食柱眯著眼睛，湧起淩冽的寒芒。
算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與龍虎山打交道了。
天下道法出龍虎，這一脈可謂是源遠流長，曆史上曾經出過道王。
“道山會盟啊，他們是衝著元王來的。”天柱輕語。
突然，一陣“哢嚓”聲響起，火鳥蛋上竟然浮現出一道道裂痕，熾烈的火光衝天而起，如同火山噴發，籠罩了整座天生宮。
天柱一指點出，石桌上的珍饈美味早已化為煙塵，蛋殼碎了一地，裏麵卻是空空如也，無無虛有。
“空的！？”
“食柱，你這殺千刀的。”
就在此時，一陣暴怒的嬌喝響徹，神炎衝天，自火神宮出。
……
日頭漸落，烏雲湧動，街麵上已經起了風，路上的行人漸漸少了。
路邊的茶寮，周道坐在角落，品著茶，吃著點心。
小黑貓慵懶地趴在他的大腿上，盤縮著身子，感受著身下傳來的溫度，舒適地晃動著尾巴。
從千神殿出來以後，小黑貓就黏上了周道，出門在外，就算不帶蛤釋奇，也會帶上他。
就連羅柒柒跟著，小黑貓都會露出敵意，不情不願。
至於周道，倒也清閑。
如今他已經踏入【築炁境】，修成【孽龍炁】，每日除了修煉之外，偶爾獻祭妖物，鞏固修為，就等著地王屍陀那邊準備妥當，溝通地佛舍利，竊據天機，吸收大秦龍氣，讓實力更進一步。
周道可忘不了千神殿中，蕭離的變化。
淵祖，這個落日宗的大敵，如同幽靈一般，無處不在，千神殿那種地方竟然都有他留下的力量。
如果不是周道祭煉百種，踏入真境，或許還真就敵不過那異變的怪物。
如今，他必須盡快提升實力，尋到淵祖轉生，解決掉這個隱患。
“請問這裏可以坐嗎？”
就在此時，一陣輕和的聲音悠悠傳來。
周道抬頭望去，一位少年站在身前。
那少年唇紅齒白，頭梳發髻，身穿青衫長袍，文質彬彬，氣度雅然。
“嗯，沒人。”
周道點了點頭，並沒有在意。
轟隆隆……
天空中隱隱有悶雷響徹，狂風漸起，好似吹進口袋灌入街道，茶寮的幡旗都隨之淩亂。
“要變天了。”
“兄台是京城人士嗎？”
就在此時，那少年開口了。
“不算，不過來了有些日子了。”周道隨口附和道。
像這樣的街邊茶寮，南來北往，拚桌而坐，相互閑聊算是一大特色，極具市井煙火之氣。
“聽說太稷學宮乃是官家設立的修行聖地，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厲害有意思的人物。”
少年開口，這一句終於引起了周道的興趣。
“小兄弟，那可不是什麽觀光勝地。”
少年不以為意，笑了笑：“我隨同長輩，遊曆大江南北，也見過不少道門高手，聽聞太稷學宮乃是太祖親設，曆史上出過不少人物，所以想要開開眼界。”
少年話語輕慢，卻有著一股子試看天下風物的意思。
街麵上的風更大了。
“道門高手？小兄弟，你見過哪些道門高手？”周道來了興趣，凝聲問道。
“天下道法出龍虎，自然是龍虎山的道士。”
“龍虎山嗎？”周道目光凝起。
他也和龍虎山的道士打過交道，似乎並沒有看出有何厲害之處。
“京城之地，臥虎藏龍，看來兄台不以為意。”少年笑了。
“那你來說說龍虎山有什麽厲害的人物。”周道問道。
少年聞言，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
他望著街道上呼嘯的狂風，凝聲輕語：“龍虎山出了名弟子，不出十年，必定天下無敵。”
話音未落，天空中雷聲響動，如蛟龍般的電光在陰雲中蔓延。
“天下無敵！？”周道目光微沉，笑道：“這口氣太大了吧，世上強者幾何？誰敢言稱不敗？”
“天下之大，臥虎藏龍，兄台的目光卻是短視了不少。”少年回過神來，微微笑道。
說著話，他站起身來，丟下一錠銀子，轉身便走。
“龍顯於世，風雷必震，山川易乎形，日月失其光……”
少年大步流星，穿風過雨，消失在街道之上。
就在此時，小黑貓猛地從周道身上竄起，渾身毛發倒豎，望著天空，流露出深深的凝重之色。
“十九年風雨再臨，周玄，你卻已經化為黃土。”
就在此時，一陣狂傲的笑聲從天空中傳來。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道劍光自天穹處飛來，破開雷霆，穿破雲霄，出現在京城上空。
恐怖的劍意如天之威，竟然蓋過了漫天雷霆。
那聲音強勢傲絕，透著不世的劍意，毫無顧忌地在京城上空釋放著。
緊接著，一道道身影緊隨其後，在那道劍光的裹挾下降臨而至。
小黑貓神情凝重，不由歎道。
“龍虎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