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 時間也不早了,鄧家人即便有一肚子的話,此時也不得不咽下去。
冉佳怡早已回房休息, 鄧翰墨則是依舊陪著自己的家人, 陪著他們吃了飯,安排人侍候他們洗漱,又給安排了休息的房間, 這才回去自己的院落。
鄧翰墨回的是兩人的婚房, 冉佳怡自搬到公主府後一直睡在這裏, 隻是有時候鄧翰墨會被她趕出去,睡書房或者客房。
在鄧家人來之前,因為這事兒冉佳怡一生氣,又讓下麵人把鄧翰墨的東西給搬到客房去了, 鄧翰墨也沒好意思厚臉皮回來,隻是這回為了鄧家人,不來也不行。
“公主, 如今我家人都已經來了,總是要安排的。”鄧翰墨頗覺低聲下氣,但他也無奈,低微的俸銀供自己日常開銷都困難, 更不說存錢了, 如今要想在偌大的京城買下一處宅子,隻得求助於這高高在上的公主。
要說尚了公主後沒有怨言是假的,但是占了多少便宜鄧翰墨也是清楚的,自己的吃喝用度加上同僚之間的應酬交際, 遠不是自己和那個貧窮的家庭所能承擔的, 如今一大家子來了, 也是要仰仗公主的。
想了又想,鄧翰墨用一係列的理由說服了自己,才終於再次進入了這間婚房。
毫無疑問,公主所在的主臥,比起他這幾天住的書房和安置鄧家人的客房都要豪華的多,鄧翰墨眼角餘光所見之處,處處都華麗異常,偏偏華麗的同時又不失風雅,讓一直自詡是文人雅客的鄧翰墨也不由得羨慕異常。
都說文人不慕名利,可真窮過的人怎麽可能真的不愛真金白銀呢,現在的鄧翰墨依舊記得,當初自己進學堂時,家中是如何為了少買一刀紙而苦惱,自己又是如何苦惱怎麽省一張兩張紙。
如今雖說不再那麽苦難,可新的對比差距一直在,當家境好的同僚揮金如土、吃喝玩樂時,那種落差就會再次襲來,隻是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身無分文的窮書生了。
他一朝翻身了,隻是在這個連家都算不上的公主府裏,他依舊感覺到了深深的低人一等的感覺,且沒有辦法祛除,他再如何努力還能比一國長公主更有權威嗎?
不可能的,所以鄧翰墨就隻能乖乖的縮著,盡量不惹怒這個脾氣有點怪的公主,將心底的不敢壓下。
“你的家人你自己安排吧。”冉佳怡坐在桌旁,聽著小丫頭給自己讀的愛情故事,嗯,又是一個官家千金愛上窮書生的故事,雖然庸俗好在結果不錯,無聊聽著也能解解悶。
鄧翰墨頓時說不出話來了,他要自己能安排,還能求別人。
侍女還在一邊垂首靜立,鄧翰墨實在抹不下麵子,房間裏一時間沉默下來,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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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欣賞夠了渣男的低聲下氣,冉佳怡這才輕飄飄開口:“你們先下去吧。”
這話是對著一旁的侍女說的,這些侍女都極有眼色,行了一禮後悄無聲息的退下,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這下,房間裏就真的隻有冉佳怡和鄧翰墨兩個人了。
鄧翰墨這才再次請求:“公主,我出身貧寒,家無恒產,實在沒有辦法安置家人,還望公主能幫一幫忙。”
冉佳怡看他這樣子,有點好笑,知道沒錢還敢直接就上京城來,不就吃準了她不能拒絕、隻能接受嘛。
好在她也不是全無準備的,對方不要臉,她也就不給他們臉了。
“哦,那你說說,想要我怎麽幫忙。”
幫忙這詞兒是鄧翰墨自己提出來的,隻是在公主的耳裏再次聽見,鄧翰墨的心裏還是閃過一絲微妙的不舒服,夫妻之前的事情,能叫幫忙嘛。
雖然這麽想著,但是鄧翰墨是不敢說出來挑戰這個脾氣不太好的公主底線,而是稍微委婉的提出了要求:“公主,我是想請你給安排一處落腳的地方,我家人人生地不熟的,還要公主多幫襯。”
冉佳怡斜眼看他:“落腳地,什麽樣的落腳地,這京城寸土寸金的,哪兒宅子可都不好買。”這話擺明了就是推脫,封建王朝,整個燕朝的土地都是皇家人的,身為公主的冉佳怡想要幾處京城的宅院,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是,冉佳怡就是不樂意便宜了這群人。
“我家人不挑的,隻要是在京城有個住的地方就可以了。”最後鄧翰墨如是說道。
冉佳怡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此時聞言,目的達到,也懶得費工夫和這人搭話了,“行了,我知道了,這幾天我讓人看一下,過兩天給你答複。”
冉佳怡自然不能讓鄧翰墨看出自己早就有所準備,故而才這麽說的。
果然,鄧翰墨也沒有再糾纏,乖乖的回去自己這幾天所在的書房,公主可沒有留他。
一想到這裏,出了房間的鄧翰墨就更加憋屈了,公主府是好,可再好也是公主的,而不是他的,他住在這裏就得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要是這一次,有了自己的宅院,他一定要找機會也搬出去。
冉佳怡可不知道鄧翰墨想的這些小門道,隻不過,她也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給鄧家人準備的宅子位於城郊,距離內場足有兩個時辰的路程,而鄧翰墨去翰林院點卯可要早早的,這麽一來,鄧翰墨的蹤跡就被固定在了公主府,就不信這樣,還能跟他那小青梅糾纏在一起。
冉佳怡為自己的好主意而得意著,也不介意鄧家人在公主府要多待幾天的事情了。
——
接下來幾天,冉佳怡照舊過著自己美滋滋的小日子,隻要她不想,和鄧家人就不會遇見,但是在自家,沒有躲著別人的道理,冉佳怡按照自己之前的習慣,在餐廳裏用過早膳後,就去園子裏逛逛,正好碰上了在園子裏看稀奇的鄧家人。
冤家路窄,不過如是。
鄧家一群十來人,冉佳怡這邊一個人帶著好幾個侍女,兩邊人數旗鼓相當,隻是明顯己方氣勢明顯較盛,冉佳怡對此很滿意。
“什麽人,看見公主還不行禮?”身邊帶出來的大宮女第一個站出來維護公主的權威。
鄧家人齊齊嚇了一跳,但是隨即反應過來,這就是自家攀上的那位貴人。
鄧母依舊占據鄧家的主導地位,但看她走在最前麵就知道了,此時雖然有些畏懼,但還是勉強笑著開口:“公主殿下,我是墨兒的母親。”
冉佳怡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氣勢,不說話,大宮女繼續不忿的道:“還不快行禮。”
鄧母被嚇到,一時間有些怔怔的,但還是掙紮著:“都是一家人,哪有這麽見外的?”
大宮女作為公主貼身侍候的人,自然知道自家公主對於駙馬一家的態度,那是一點都不想搭理的,不然她一個奴才也不敢這麽對身為駙馬的家人。
“公主貴為公主,乃是君,先君後親,你們不願行禮,可是對公主不敬。”
這下子,不等鄧母再說什麽,其餘鄧家人都按照自己曾經見過的模樣做出行禮的姿勢,隻是沒有受過專門的教育,頗有些不倫不類,被孤立的鄧母最後一個行的禮。
這禮行完了,冉佳怡才真的正視這群人,”原來是公公婆婆。“
第一局交鋒,冉佳怡贏了。
人際交往中有一個很知名的效應叫做首因效應,講的就是第一次見麵對於今後人際交往的影響。
故而這第一次印象,冉佳怡就要讓他們清楚知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即使嫁給了鄧翰墨,也不是他們這群泥腿子能當做晚輩對待的。
鄧母回過神,做都做了也不再糾結,而是露出笑容,“公主還沒有見過我們呢,我給公主介紹一下,這是他大哥大嫂,這是二哥二嫂,這是小妹,這是幾個侄子侄女。”
哦豁,還真是不小的一家子呢,冉佳怡這麽想著,將視線落到了最後一個人的身上。
“那她呢?”冉佳怡揚起高高的下巴,趾高氣揚的指向了最後邊默默跟在後麵的小姑娘,這個鄧母可沒有介紹到呢。
鄧母看看自家侄女,最後如實道:“這是我娘家姐妹的孩子,可憐我姐妹早早去了,留下這麽一個女孩,我看她可憐就帶在身邊照顧一二。”
冉佳怡似笑非笑:“原來母親這麽善心啊。”
鄧母訥訥:“一起長大的姐妹,我也是舍不得。”
是啊,舍不得到最後把這個侄女變成了兒子的妾室,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冉佳怡嗤笑,這一次,你們就看看,在這京城,多養活一個人需要費多少銀錢吧,上一世靠著原主的好心,鄧家人吃喝不愁,才會有那麽多時間做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那母親可要好好對表妹。”冉佳怡最後這麽囑咐。
一群鄧家人莫名其妙,但看公主走遠的身影,也不敢去問這是什麽意思,最後也是得回去安置的地方。
鄧家人住的是一處單獨的小院子,正好有四間房,鄧家人一房住在一間,因為在村子裏住慣了,也沒有提出什麽反對的意見,而以後,他們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任由鄧翰墨心急火燎了幾天,冉佳怡吊足了胃口,這才將自己好心準備的宅子告知了鄧翰墨。
“什麽,這不是在城郊嗎”鄧翰墨的語氣裏飽含震驚,顯然沒有想到,冉佳怡能給安排到那麽遠。
雖說是同屬京城,但其實城郊那片在內城的人眼裏,壓根就不屬於京城,這跟被發配沒有區別,可惜冉佳怡要的就是這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