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味而平淡的春節過去, 隨著春天的到來,張家小叔子也再次回了鎮上的書院,張家的人照例還是一旬才能見到一次人。
時間緩緩流逝, 考試也近在眼前,張家一切的準備工作也該做起來了。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錢,考試費要錢、準備考試用品要錢、去縣裏客棧住宿吃飯要錢, 總結起來,就一個錢字。
張家平日裏生活節儉,省下來的錢就是為了讀書郎讀書考試的, 此時,張母雖然心痛、但是也沒有不舍得。
張母是當著張家所有人的麵把考試的花費一一數給小兒子的, “小彬啊,你馬上就要去考試了,娘都給你準備好了。”
張母邊說著,邊拿出自己手中的錢袋子,裏麵嘩啦啦的,是銅板互相碰撞的聲音, 在場的幾人眼睛瞬間都亮了一下, 隨後又歸於平淡, 他們也就隻能看看而已。
張禮彬,是冉佳儀這位小叔的名字,文質彬彬的名字恰也代表了張父張母對他的殷殷期望。
眾人眼睜睜看著張母將錢數清楚,加起來一共五兩銀子, 塞給了張父,因為到時候去考試, 其實是張父去陪考, 一切的瑣事都要張父打理。
冉佳儀聽見小叔道謝:“謝謝娘, 我一定會好好考的。”
張母這才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嗯,兒子你一定要好好考!”
母慈子孝的畫麵,本該是很感人的一幕,可惜的是現場大多數人並沒有感同身受的感覺,反而很是羨慕嫉妒。
最後,是張父帶著張大柱一起去跑腿的,而張家剩下來的全部人的心思都掛在了這位小叔身上。
這也給冉佳儀提供了可以去悄摸摸做自己事情的時間,她原本就打算好拿自己的嫁妝置辦兩畝地,前段時間,已經有在尋摸,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
而在前幾天,冉佳儀終於收到了消息,有合適的了,她可以去看看。
為了避免和張家的田地位置連在一起,冉佳儀是特地要求的隔一段距離,就怕太近了到時候分不開,這會兒過去,也要費一段時間。
但此時的張家人的心都牽在外出考子的身上,冉佳儀的行為自然也不引人注意了。
其實也是因為冉佳儀知道,這一次張小叔會考中童生,然後,就是不斷重複秀才試,直到三十歲,才終於考中了秀才。
也是這一次的成功給了張家人巨大的希望,在之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之後,一直沒有放棄,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這一世,冉佳儀會盡力不讓它發生的。
相比於張家,其實冉佳儀看中的那塊地離謝家還要近一點,也是希望娘家人偶爾可以幫她照看一下。
冉佳儀到地裏一看,才發現,說是兩畝,其實都快有三畝了,價格自然也不是冉佳儀能拿得下的,但是冉佳儀卻很是滿意這塊地,不得已,她還是朝娘家借了一小筆錢,才算買到手裏,田地到了手裏,地契掛的是冉佳儀自己的名字,這也代表著,這塊地是屬於冉佳儀的財產了。
冉佳儀在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也覺得舒坦了不少,再也不用擔心張家從她這裏摳錢了。
要知道,上一世,後來原主手上的嫁妝可是一分也沒有保住,全便宜了張家那一群人。
————-
張家小叔去鎮上,足足花了十天,一群人方才回來了,張母急急地問小兒子結果,“小彬啊,你考的如何啊?”
張禮彬麵上滿是疲憊,聽見張母這話,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卻被張父給打斷了:“考都考完了,就等結果出來吧。“
於是,張母也就訥訥止住了話頭,轉而去準備吃食給小兒子補補:“考試可累人了,可得好好補補。”
眾人見狀也就不再詢問了,各去忙各人的。
考試結束之後,張家小叔暫時不用去書院,而是在家裏等待成績,隻是還是在自己房間裏讀書,並不怎麽出來。
這一天,冉佳儀正在廚房裏忙活,二弟媳李紅英就湊到身邊來搭話:“大嫂,你看小弟這次考得如何。”
冉佳儀看了一眼這個新妯娌,不知道對方什麽意思,但也明白自己不能落人口舌:“小弟平時讀書那麽用功,想必問題不大吧。”
李紅英尷尬笑笑:“我就怕小弟一直不中。”邊說邊瞄瞄這位大嫂的臉色,見對方還是麵不改色,李紅英心裏也有點嘀咕,這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冉佳儀也不怕她看:“好好學,總是會中的。”這也是實話,前世雖然三十歲才中秀才,那也是中了嘛,比起絕大部分考生來說都要好的多了。
李紅英有點黑線,考一次就中、和考很多次才中,那可就差的去了。
不說別的花費,就光看這一次考試用的,那可就是五兩銀子,他們李家總共也沒有兩個五兩,她太舍不得了。
雖然花的都是公中的錢,可是公中的錢不也都是大家一起賺的嘛,合該有自己一份的。
李紅英這時候完全忘記了,自己年前才嫁進來,到現在攏共也就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裏還是吃的多、做的少,就是公中的錢那也沒有她的那一份。
冉佳儀也是這會兒才知道,對方這是不舍得錢了,就說不應該這麽早就這幅表現的嘛。不過,等考中童生的結果出來,想必這位也可以消停一會了吧。
至於冉佳儀自己,不是不著急的,而是這時候不是恰當的時機。
剛考中童生,此時的張禮彬可以說是張家一大家子人的希望,多年的犧牲眼見就能看見勝利的果實了,如何能不興奮、不期待,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難以輕言放棄。
別說張父張母了,就連張大柱、張二柱,恐怕也不甘心提前出局吧。
————-
童生試的結果並沒有讓大家等多久,大約過了半個月,結果就來了。
因為還隻是童生試,結果也就衙役過來通報了一番記結果,但饒是如此,也足以在一向平靜的村子裏掀起一陣大風浪了。
消息傳開之後,整個村子都沸騰了,而張家,為了應對接下來的秀才試,在張父張母的嚴厲要求下,還是保持了一如既往地安靜,隻是這份安靜也隻是表麵的,私下裏,一個個都喜氣洋洋的,大家都期盼著能一舉考個秀才回來。
這不,見風使舵的二弟媳又找了上來聊天。
冉佳儀也是苦惱極了,不知道為什麽,這位二弟媳就是喜歡找她談心。
“大嫂,小弟真厲害啊,這麽年輕就是童生,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是秀才了。”冉佳儀聽得出來,這位的語氣裏不僅沒有了前一陣子的試探,反而話語中全是向往之情。
冉佳儀淡淡應她的話:“要是中了,那可就好了。”
李紅英使勁點頭:“那咱家可就有了一個秀才郎了。”
確認童生中了之後,接下來就是要準備接下來的秀才試了,要是中了那可就是秀才了,張家所有人的心都是火熱火熱的。
但是與此同時,一個新的問題,也懸在了張母的心頭,那就是銀子。
張母約束著整個家裏節衣縮食,家裏的地多、收成也多,自然不至於現在就沒有銀子了,但是張母瞧著逐漸癟下來的錢袋子,心裏就發慌。
這麽多年,她也不過就是存下了一百多兩銀子,這一次考試就要花去十兩銀子,後麵小兒子還要繼續讀書,真是想一想都愁後麵要怎麽辦。
而且,這份錢裏可是還有自己老兩口存著的養老錢。
雖然對小兒子抱著很大的信心,但也不能保證肯定能中啊,自然就不能全花了。況且,就是中了,還有之後的舉人試又該怎麽辦?
不管怎麽算,家裏的銀子都是不夠用的。
不過,秀才試近在眼前,張母也顧不得心疼那麽多,又是拿出五兩銀子給了張父,這次還沒忘記囑咐張父要省著點花。
還是上次的三人行,比起上次的忐忑不安,這一次張家所有人都在默默祈禱著一定要中。
結果卻並未如人意,事實上,瞧見張禮彬回來之後那垂頭喪氣的樣子,眾人心裏就有了猜測。
果不其然,等到結果出來,果然榜上無名。
張家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家裏的氣氛也逐漸恢複了平靜,張禮彬本人更是消沉了不少。
這時候差不多也到了農家春播的時候,張父帶著家裏其他人都在為春種做準備,看見小兒子還是這個樣就有點看不下去了。
“小彬,一次考不中而已,你這個年紀就靠中了童生已經很好了,你要做的是繼續努力,爭取下一次考中,而不是這樣頹廢下去。”
張禮彬有點受挫還有點茫然,他在書院一向受夫子看中,考試前,夫子跟他說,他考中秀才應該問題不大,但是結果是,他落榜了。
想起書院裏原本不如自己的同窗這次反而考中了,張禮彬的心裏就很是沒底。
他壓根就不知道怎麽去書院麵對夫子、麵對眾多同窗,便任由自己消沉下來,仿佛這樣就可以逃避即將到來的丟臉現場。
此時聽到父親的話,張禮彬方才醒悟過來,他的機會還有很多,一次失敗並不可恥,他還有繼續考的機會。
多年讀書下來,他隻會這個,不繼續考,還能幹什麽呢?難道跟爹和兩個兄長一樣去下地嗎?他都不敢想象,便也堅定了繼續努力的決心。
於是,張禮彬在家消沉了半個月,終於在張父的鼓勵下重新打起了精神,準備重歸書院。
隻是,這一去,再回來,帶回張家的卻是一個驚天大雷,準確的說,是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