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6、見到李淵的第一印象
聽聞有客來訪，竇夫人便悄悄的離開了。她年少時雖然也是剛烈的一個姑娘，如今，卻極嫻靜，若非是兩個孩兒出門數日不歸，他甚至都不會打擾李淵。
他們已經都老夫老妻了，知道李淵會客不喜歡人打擾。
來訪的人自然是李衝、長孫無垢兄妹和章仇太翼，不過遞上名刺的隻有章仇太翼，長孫兄妹年紀尚淺，還沒有闖出名頭，自然沒有名刺。
李衝這種暴發戶、土財主，雖然他自製過名刺，但是名頭不響，遞出去別人也不識得，尤其是在遼東這個地方，他幾乎不認得什麽人。
所以，他就算有名刺，李淵也不認識。
打扮章仇太翼，李淵是認識的，畢竟章仇太翼是名人，而且又是玄學家，曾經算準過隋文帝楊堅去仁壽宮去而不返，被楊堅下獄，隨後因為說得準而在楊堅駕崩前釋放。
李淵和章仇太翼也算同殿為官了。
雖然說平常兩人交道打的並不多，對章仇太翼來說，是天宮有命令，暫且不接觸李閥，而對李淵來說，他也知道他不能私下接觸這些玄學家。
在隋朝，私自接觸玄學家問前程，跡涉謀逆。
因為朝廷也知道這些玄學家裝逼的很，對普通人的命運甚至不屑一顧，每逢算前程，都是非富即貴，從《史記》載言以來，這些玄學家基本在書裏的形象都是給大反賊或者帝王算命。
李淵也是個頗謹慎之人，自然知道朝廷忌諱這個。
他稍稍問了一下，得知章仇太翼還有幾個人，並非一人前來，還有長孫家兩位少年，那守衛似乎也識得長孫家小姐、公子，當下心中已有數。
於是吩咐守衛不得多言，悄悄將章仇太翼等由角門帶入。
一行人得入鎮將府，見設施陳設倒也簡單，眾人穿過回廊，過了一道月洞門，便見到了李淵，李淵坐在一個亭子裏，正在喝茶。
亭子的石桌上，已經備了茶具，香茗。
章仇太翼早便拱手：“許久不見，李少卿好。”
他稱呼的是李淵衛尉少卿的官爵。
李淵也拱了拱手，道：“上師好，幸會，幸會，幸何如之，上師光臨，蓬蓽生輝啊。”
他其實內心之中一直也想找章仇太翼算算，也想了好久。
但隻是不敢，兩人甚至在隋煬帝的眼皮底下，不敢來往。
而且，今天，他其實也不測章仇太翼的來意，他看了看李衝和長孫無垢兄妹，寒暄片語後，對無垢兄妹倆道：“你倆去看看你姨娘吧，她肯定有許多話對你說。”
李家會否退婚，這問題李淵其實有想過。
但是，夫人絕不同意，世民也不同意，李淵見夫人與世民不從，他便也無反對意見，事情發生不久後，長孫兄妹便去了河北，他們也還一直沒有聯絡上。
欲退卻也無從退。
隨後，便是天下大亂，到處烽煙四起，李淵先後外放去了滎陽、婁煩兩個郡任太守，等到他回朝，高士廉又隨著隋煬帝到了遼東。
彼此之間難以碰上。
所以，長孫無垢和李世民之間的婚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正式敲定，李淵猜測，長孫兄妹今天過來，不論有什麽其他事情，這事情，一定是其中一件。
這事，夫人足以處理。
長孫兄妹依言離開之後，便隻剩的一位青年，這青年自然便是李衝。李淵這時端詳著李衝，李衝也端詳著李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淵也算得真命天子。
不過，李淵長得還是略略有點讓李衝失望，四十來歲，但是額頭上卻已經有三四道皺紋。
據說隋煬帝每次見到李淵這位表哥時候，都稱呼他“唐阿婆”，如今瞧來，李淵這麵容倒著實有阿婆的樣子。
看上去像是憂心忡忡，思緒繁多。
李淵這時見李衝與自己對視，眼光收回，對章仇太翼道：“這位是.……高足？”
章仇太翼嗬嗬一笑，道：“我哪兒會有這麽好的徒弟，這位是李賢侄，這次主要是這位賢侄有事找少卿商量。”
李淵點了點頭，指示李衝做，李衝當下自我介紹了一遍。
然後他警覺的瞧瞧周圍，見李淵似已安排妥當，這裏外裏並沒有人，當下略略定神，問道：“不知宇文夫人這一趟是否隨行？”
先前，他見李淵讓長孫無垢兄妹倆去找竇夫人，心中猜測這次李淵可能未必帶了宇文夫人，但這僅僅是猜測，他並不敢確定。
李淵搖了搖頭道：“宇文氏這趟沒來。”
李衝聞言大喜，伸手指天，暗自慶幸，當下將自己與宇文述合作，誆了朝廷陸軍征隋數十萬人物資之事簡要說了一遍。
李淵聞言愕然，半天腦袋幾乎轉不過彎來，他思量了良久，道：“茲事體大，賢侄，你太膽大妄為了，這，這可是死罪，宇文述不會找你？”
李衝嗬嗬一笑，道：“宇文述馬上便將削職為民，他倒是想找我，但短期內這事兒他怕是不敢鬧大。”
李淵搖了搖頭，道：“賢侄啊，你是不知道我嶽父這個人哪，他會削職為民？他老奸巨猾，陛下不知多寵任，朝廷如今連戰連捷……”
章仇太翼和李衝都笑而不語。
李淵見兩人笑得詭異，章仇太翼又是陛下身邊近臣，當下不由得有些愕然：“莫非，兩位知道什麽近況？”
李衝淡淡一笑，道：“朝廷已然大敗，第一次征討高麗已經徹底結束了。”
李淵臉露不信之色，即便結束，即便失敗，那也沒什麽，除非極其丟臉、極其丟臉的慘敗，朝廷會赫然很怒，否則，宇文述都會很安全。
章仇太翼歎了口氣，道：“好教少卿得知，九軍度鴨綠水，數十萬人，皆敗，僅得二千七百人還，將領之中，唯於仲文、宇文述，衛文昇、薛世雄等數人僥幸逃得性命，其餘皆戰死。”
李淵“啊”的一聲驚呼。
這麽大的敗亡，他根本想不到，手中玉製杯盞跌落於地，當啷跌的粉碎。
他幾乎不敢置信。
李衝瞧著李淵震驚失措的模樣，心中不禁有些鄙夷，尼瑪，這什麽人啊，這也能成真命天子？遠不如劉備聽了多大事兒，都沒啥反應泰然自若。
唯一一次裝逼怕雷，還是為了要蠱惑曹操。
劉備特麽最後還是沒有一統天下，但李淵這震驚的樣子無疑絕非假裝。
章仇太翼這時雙手緩緩抬起，一個虛無縹緲的肥皂怕在他兩手之間冉冉誕生，李淵再度震驚，隨後，他便瞧見了隋軍的敗亡慘狀。
那是一片血與鐵的地獄，那是一片血的海洋，薩水兩岸，高句麗鐵騎憑陵，弓弦之聲嘣嘣不絕。
到處都是屍體，順水而下，幾乎堵塞了整個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