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紹昱其人,怪哉!
進入太原城,管家一路領著黑龍軍一行直接去了王家大宅。
“該是先去府衙才是。”
站在王家大宅前,陳橋若有所思地說道。
管家卻長歎一聲,說道:“將軍有所不知,知州大人近些日子病重,早已謝客了。”
就在管家轉身之際,陳橋與吳野對視一眼,吳野點點頭,然後不著痕跡地離開了此地。
知州生病?他才不信,他倒要看看這太原城裏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將軍,請。”
吩咐黑龍軍其餘眾人留在外麵,陳橋獨自一人隨管家進入了王家大宅。
不同於其餘三家,王家大宅總讓陳橋覺得有種陰氣森森的感覺,足有十來米高的院牆實在有些逼仄,陳橋微不可見地周了皺眉頭,繼續往前走去。
高聳的院牆隔絕了大宅與外界的一切聯係,院中的參天大樹遮雲蔽日,整個院子都落在了大樹枝繁葉茂的陰影了。院子正中央擺著一個四足青銅鼎,陳橋路過是瞧了一眼,卻見那鼎中竟養了幾尾錦鯉。
陳橋心中感覺愈發不適,也不知他的心理作用還是別的,他總覺得那幾尾錦鯉雖然還在遊動,卻早已經氣息奄奄。
走到正廳前,陳橋眼看著管家上前打門,心中更是困惑,怎會有人家連正廳的門都會關起來?
“陳將軍,家主就在裏麵,您請。”
說完,管家側過身子,將陳橋讓進去之後就關上門離開了。
不知因何緣由,整個正廳的門窗都被一塊塊的黑色的簾子遮了起來。廳中燃著幾隻蠟燭,昏黃的燭光讓密不透風的房間更加沉悶。
沒等陳橋再多看廳內陳設,就聽到一陣劇烈地咳嗽。
順著聲音看去,陳橋在一片陰影中看到了一個人的淪落。
“陳將軍,在下王紹昱。”
說話之人的聲音幹澀沙啞到了極致,若是叫普通人聽到的話,定會覺得毛骨悚然,可陳橋卻不是普通人。聽到這樣聲音的他對這個王紹昱更加好奇了,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終於看清那人的模樣。
隻見廳中上座處,一個形容枯槁的男人正倚靠著扶手坐在椅子上,男人半眯著一雙眼睛看向他,眼下是濃濃的青色,眼窩凹陷。一件正常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格外肥大,就好像一件好端端的衣服披在了一具骨架上。從寬大領口露出的皮膚上,陳橋看到了一塊深紫色的斑。
陳橋吃了一驚,他原以為王紹昱隻派個管家來,是為了給自己個下馬威,如今看來便是他想去怕是都去不了。
“王公子。”
那王紹昱長長歎了口氣,“九歲起就成了家主,到如今已經十年,我都快忘了我還未到弱冠之年。”說著那王紹昱搖著頭笑了笑,說道:“倒是陳將軍費心了。”
“既來征收糧餉,若是對四大家族的家主一無所知的話,總歸是不太好。”
“我聽說崔仕居向將軍投誠了?”
王紹昱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也不知是在嘲諷崔仕居還是在嘲諷陳橋。
“陳將軍,我可得告訴你,那崔仕居可不是什麽好東西。”王紹昱說著,陰測測笑了一聲,又說道:“這不,我怕您上了他的當,已經派人將他料理了,您大可放心。”
陳橋蹙眉看向王紹昱,他竟派人殺了崔仕居?
“還有,您說您在戰場上分明就是個神擋殺神、佛擋殺神的人物,怎麽一路以來卻總是心慈手軟?”
陳橋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祥,眉間的“川”字更加濃重。
“那鄭港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怎麽將軍竟還將他的一幹子孫放走了?實在不妥不妥。”王紹昱說著,終於徹底睜開了原本半眯著的眼睛,“所以,我也派人將那些該死的人也一一料理了,將軍下不了的狠心,我來替您下。”
果真如此!陳橋心中大怒,麵上卻半分都沒有顯現出來。
“啊!”王紹昱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一般低呼了一聲,“鄭港那小孫女的腦袋還讓我家那些想要邀功的崽子給拿回來了,就放在這廳中,將軍可要看?”
“不必了。”陳橋冷漠說道。
“哈哈哈哈!”王紹昱突然大笑起來,緊接而來的便是一陣劇烈地咳嗽。
“陳將軍相信我的話了?我方才的話都是開玩笑的!”
停下咳嗽之後,王紹昱看上去又變得有些羞赧,“陳將軍,可萬萬不能當真啊。”
這下子,陳橋確實有些摸不準這王紹昱究竟那句話是真的那句話是假的了。不過他卻萬分確定,這王紹昱必然不是善類。
王紹昱本想撐著椅子上的扶手站起來,卻終究還是摔進了椅子裏麵,還未等陳橋說話,便狂怒之下將放置在自己旁邊桌子上的茶杯揮到了地上。
“廢物!廢物!”王紹昱扯著尖利的聲音罵了一句,臉色忽青忽白。
可轉瞬之間,王紹昱便散去了滿臉的陰鷙,帶著甚至有些歉疚的笑容看向陳橋:“陳將軍,實在對不住。”
陳橋擺擺手,表示並不在意。
“不知陳將軍此番征收糧餉,要糧幾何?要銀又幾何?”
王紹昱終於想起原本的正事,又作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糧餉的事情明日再說,瞧著王公子似是累了,我今日便且先告辭了。”
看夠了王紹昱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真正的喜怒無常、陰陽怪氣的模樣,陳橋落下一句話就離開了正廳。
“陳橋……”
王紹昱看著陳橋離開的方向,似乎能透過被禁閉的門和黑色的布簾看到陳橋的背影。
“有意思,實在是有意思……”他喃喃自語一句,期間左手不斷撓著右臂。
“家主……”
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王紹昱撓得更加用力。
“什麽事?”
“陳橋不願在家裏用飯,執意要去府衙見知州,小的實在攔不住。”
“沒用的東西!”
王紹昱暴怒,撓著胳膊的手速度也變得更快,他咬牙切齒說道:“不知好歹的東西!讓他去!”
“家主,那咱們的東西……”
王紹昱逐漸聽下抓撓的動作,桀桀笑了一聲,“怎麽?他去了府衙你就下不了手了嗎?”
一聽王紹昱又有發怒的趨勢,管家忙道:“下得了下得了。”
“滾吧。”
“家主,這幾日夫人總問起您……”
“問起我?怕是想知道我什麽時候能死吧!”
王紹昱麵色陰得仿佛能滴下水來。
“夫人至今還未有身孕,族中不少人都差人來問過了,您看……”
“再有人來打聽,就告訴他們,不怕死的話就讓他們親自來大宅,我倒要看看他們那個廢物有這個膽子!一群下賤的爛蛆!”
“是,小的知道了。”
“滾吧,我累了。”
“是。”
聽見管家離開的腳步聲,王紹昱終於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這這樣肮髒的血脈還想著繼續傳下去,真是癡心妄想……”
王紹昱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吹滅了離自己最近的那盞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