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結

  1585年5月16日的那次南郊天壇祈雨,成了萬曆皇帝心中永遠的痛。雖然大雨在6月12日如期而至,百姓感恩戴德。


  但是萬曆皇帝的跛腿卻展現在京郊的民眾麵前,人們在一覽聖尊的同時,也發現了皇帝身上的致命缺陷。


  萬曆一步一瘸地朝天壇走去,他聽到民眾山呼萬歲的聲音,在這些聲音之外又聽到了一陣陣的竊竊私語。他沒有向民眾打招呼,便羞臊地朝前走去。


  在那次祈雨之後,皇帝便很少上朝了,他責令太醫院想方設法,治好他的跛腿,然而太醫院束手無策。


  直到幾十年後的一個秋天,紫雲閣的閣老突然覲見皇帝,那時萬曆已經習慣了呆在深宮之中,不理朝政,對自己跛腿的事實也無動於衷。


  小太監領著一個老頭子走進來的時候,萬曆正從龍榻上麵坐起來。他有些不自在地瞥了一眼老頭的白胡須,生氣道:


  “朕的寢宮豈是你們能進的嗎?”


  那白胡須的老頭,聽到皇帝的訓話,慌忙在地上跪了下來,謝罪道:


  “聖上,下官冒犯聖顏,還望聖上恕罪。”


  萬曆聽他這麽說,慢悠悠地把腳插進了龍靴裏麵,卻沒有站起來,對著老頭道:

  “魯閣老,你找朕有何事?”


  那白胡須的老頭,便是魯廣元。他聽到皇帝的問話,把頭深深地埋在了地上,不敢正視皇帝的眼睛,喃喃道:


  “聖上,下官有話說,又怕聖上怪罪,下官惶恐。”


  萬曆皇帝聽他這麽說,在龍榻上麵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扶住魯廣元的胳膊,道:

  “魯閣老,你有話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起來回話。”


  魯廣元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左右拍了拍朝服的衣袖,肅穆而立,道:


  “聖上的足疾,下官有辦法醫治。”


  “你說什麽?”


  萬曆皇帝聽到這話,臉頰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隨即走到魯廣元麵前,追問道:

  “愛卿果真有辦法治愈朕的足疾?”


  魯廣元聽出萬曆激切的語氣,心中暗喜,重複道:

  “聖上,下官有辦法治愈聖上的足疾。”


  萬曆此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遂轉身走回龍榻,端坐其上,正對魯廣元道:

  “愛卿有何辦法?”


  魯廣元故意沉吟片刻,開口道:

  “紫雲閣近來煉製出了新的丹藥,可治百病,如今隻缺一味藥引。”


  萬曆睜大了眼睛,緩了緩,才問道:

  “是何藥引?”


  魯廣元不著痕跡地趨前一步,低聲道:

  “千年狐妖的內丹,聖上。”


  萬曆皇帝聽罷大驚,強作鎮定道:


  “朕在位幾十年,天下太平,哪裏會有狐妖存於世間,愛卿休要胡言。”


  魯廣元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道:

  “聖上有所不知,如今天下雖然太平,但是莽蒼山中尚有狐妖。”


  萬曆聽魯廣元這麽說,不安地在龍榻上麵扭了扭身體,問道:


  “既是千年狐妖,恐怕也有些道行,愛卿要奪其內丹,需要多少人馬?”


  魯廣元嗬嗬一笑,擺手道:

  “聖上多慮了,下官隻需要帶領紫雲閣的其他幾位閣主同行,必能取回千年狐妖的內丹。”


  萬曆聽他這麽說,並不肯信,但是既然魯廣元已經誇下海口,那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因此他看了魯廣元一眼,便道:


  “既然愛卿成竹在胸,朕心何憂。還望愛卿早日帶回靈丹妙藥。”


  魯廣元得到皇帝的允肯,重新在地上跪了下來,唯唯諾諾道:


  “下官定不負聖上重托。”


  萬曆對著他擺了擺手,道:

  “退下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魯廣元從地上站起來後,拱手對著萬曆,慢慢地退了出去。


  這是幾年前,魯廣元出發去莽蒼山前,發生的事情。然而那次莽蒼山之行,他不僅沒有取得千年狐妖的內丹,反而差一點丟掉了性命。


  萬曆皇帝得知事情的經過後,雖然沒有責罵魯廣元,但是魯廣元卻從此整日惴惴不安。在經曆一番嚴酷的思想鬥爭後,他再一次帶領眾人進入了莽蒼山,並且在冥靈族的指引下,與狼族取得了聯係。


  那時狼族的首領正是臧霸,他被何義平打傷了一隻眼睛,從此懷恨在心。在狐族內亂之後,他便帶著狼族四處追尋何義平的下落。


  然而莽蒼山方圓千裏,何義平又有神龍護體,他整整找了六年,都沒有發現何義平的下落。


  這日他正在洞府中假寐,高衝突然走了進來,報告道:


  “魁主,紫雲閣有人求見。”


  “紫雲閣?”


  臧霸頗感疑惑,紫雲閣他倒是有所耳聞,隻是沒想到他們會找來。


  他想了想,對高衝道:

  “請他們進來。”


  高衝聽罷應諾,走出洞外,不一會兒便領著五人走進了洞中。


  魯廣元見到臧霸後,便匆匆自介道:

  “魁主,在下紫雲閣閣老魯廣元。”


  臧霸坐在虎皮椅子上麵,動也不動,瞄了他一眼,道:

  “你們紫雲閣,素來與我們狼族無有交集,不知今日前來何事?”


  魯廣元聽臧霸這麽說,尬然一笑道:


  “魁主有所不知,我是來給魁主送大禮的。”


  “什麽大禮?”


  臧霸狐疑地看向魯廣元身後的其他四人。


  這時魯廣元朝前走了一步,撫了撫白胡須,道:


  “我聽祖巫所言,魁主這些年一直在搜尋何義平的下落?”


  臧霸扭了扭略顯酸痛的脖頸,看向魯廣元,冷冷道:


  “你問這個幹嘛?”


  魯廣元並不馬上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尊靈盤,才緩緩道:


  “魁主,我給你送的大禮,正是此物。”


  臧奎看了一眼魯廣元手中黑底白邊,中間呈現陰陽太極圖案的圓盤,不屑一顧道:


  “這算什麽大禮。”


  魯廣元微微一笑,道:

  “哎,魁主有所不知,這靈盤可以替你找到何義平。”


  臧霸聽他這麽說,急忙追問道:

  “這玩意真的有這麽神?”


  魯廣元把靈盤收了起來,笑道:

  “魁主可不要小看這東西,我當初在一個千年狐妖身上種下了探靈針,憑借這個便可以找到他的下落。”


  臧霸聽他這麽說,頓時沒了興趣,訕訕道:


  “我隻要何義平的下落,其他的狐妖我沒有興趣。”


  “那魁主可認識賈善?”


  魯廣元不慌不忙地指引道。


  “賈善?”


  臧霸沉吟片刻,答道:

  “不認識。”


  魯廣元略顯尷尬地撫了撫胡須。這時臧霸身邊的高衝突然趨前一步,道:

  “魁主,你忘了,賈善是當初與何義平在一起的狐妖。他們兩人一起劫走了我們要抓的人。”


  “什麽?!”


  臧霸一聽這話,頓時怒火中燒,一巴掌拍在虎皮椅子上麵,狠狠道:


  “是他!”


  魯廣元眼看臧霸記起了賈善,遂道:

  “魁主,這個靈盤正好可以用來找到賈善,隻要找到賈善的下落,那麽也很快能夠找到何義平。”


  臧霸並不馬上表態,他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紫雲閣這次前來,絕對不是為了幫他,而是有求於他。


  魯廣元看臧霸不為所動,心中顯得有些焦急。他重新拿出靈盤,獻給了臧霸,道:


  “魁主,我們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


  “何事?”


  臧霸麵無表情,冷冷地問道。


  魯廣元諂媚一笑,道:

  “魁主若能夠找到賈善的下落,不妨把這妖孽的內丹賜給我等。”


  臧霸聽他這麽說,從虎袍椅子上麵站起來,走到了魯廣元麵前,沉吟道:

  “既然你這麽說了,你們便隨我同去。若是能夠殺死何義平,報了剜眼之仇,我便把賈善的內丹給你們。”


  “這……”


  魯廣元有些為難地看向身後眾人,道:


  “魁主,我等還有命在身,不能久留。”


  這時黃彥澤往前走了一步,對魯廣元道:

  “閣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已經辜負過聖上一次,這次決不能空手而歸了。”


  魯廣元還是有些猶豫,臧霸有些不耐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回去,眼神中流露出鄙夷的神采。


  魯廣元年紀大了,六年前的豪情壯誌如今已經所剩無幾。在那次莽蒼山之行後,他整日活在不安之中,深怕聖上怪罪,又苦於尋丹無門,因此這些年來遇事總是顯得猶豫不決。


  反倒是黃彥澤頭腦機靈,反應迅捷,在五人中漸漸嶄露頭角,樹立了威望。


  黃彥澤開口後,於彬便附和道:

  “閣老,彥澤說的對啊。這次我們一定不能辜負聖望。”


  常紹亭自打一隻胳膊殘廢後,便沉默寡言。蘇定邦倒還是老樣子,不過他有些看不慣黃彥澤,這時候並不表態。


  魯廣元在聽了兩位閣主的建議後,終於下定決心似地點了點頭,對臧霸道:


  “魁主,我等願意出力,隻是等事成之後,希望魁主不要忘記今日的諾言,把賈善的內丹賜給我們。”


  臧霸聽魯廣元這麽說,撫了撫滿臉的黑須,大笑道:


  “好說,好說,你們要賈善的內丹,我來取何義平的狗命。咱各有所取,我絕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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