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愛

  次日,夜姑蘇來探望母親時,依舊帶了一瓶秋露白。


  俞祖德不喜歡待在妖洞中,在洞前喝自己的猴兒釀,臧奎臨去莽蒼山前,給他下達了命令:

  “別死,看守洞府!”


  狼族首領說的話便是金科玉律,所有屬於狼族的成員都無法違背首領的意誌。這是一種強迫執行的能力,不以個人的意誌為轉移。


  從臧奎成為新任狼族首領的那一刻起,他便成了所有狼妖的“神明”,他們一起行動,實際上隻用一個大腦在思考。


  俞祖德早有了想死的心,卻被臧奎玩弄於股掌之間,隻能每天苟且度日。


  “俞伯伯,我來看我母親。”


  “是小夜啊,你去吧。這幾日臧奎那畜牲不在,你要去探望母親,不必再通知我。”


  俞祖德說完,拿起酒胡蘆小啜了一口,便盯著遠方,不再說話。


  夜姑蘇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瓶秋露白,俞祖德眼饞地看著酒瓶,隨即又擺手道:


  “不喝嘍,不喝嘍,小夜。這是你父親的美釀,我不配喝。”


  夜姑蘇無言,不再推讓,把酒瓶輕輕地放在了俞祖德身邊,問道:

  “俞伯伯,我母親牢房旁邊關的兩個人是誰?”


  俞祖德把酒萌蘆拴在腰間,示意夜姑蘇坐下,等夜姑蘇坐下來了,他有些疑惑道:

  “小夜,你問這個幹什麽?”


  夜姑蘇突然紅了臉,喃喃道:


  “沒什麽,就是有點好奇,俞伯伯。”聲音中透露著一絲期待。


  俞祖德撫了扶胡須,淡淡地道:

  “他們是臧奎所謂的仇人,一個叫賈純,另一個叫賈忠。那個叫賈忠的,因為罵了臧奎幾句,哎,便被割掉了舌頭,


  我看他的年紀還不滿二十歲,真的可憐哇。可惜我隻是一個糟老頭子,事到如今,什麽也做不了,這就是身為狼族的宿命。”


  夜姑蘇靜靜地聽俞祖德說完,半天,她開口問道:

  “他們是狐妖嗎?”


  俞祖德點了點頭,拾起身邊的一顆碎石子,朝山嶺下麵扔去。


  嶺下那些突兀的碎石塊讓他看著心煩,他又解下酒葫蘆開始痛飲起來。


  夜姑蘇看著嶺下的那條小路,那些落在小路兩旁的碎石塊,在夕陽的照耀下,泛出紅色的、黃色的、甚至是紫色的光芒。


  三個月前戰鬥過的痕跡,現在一點也看不出來了。那些石塊靜靜地躺在地上,仿佛無言地見證了這一切,可是它們無情無義,不懂得人類的悲歡。


  “我可以去看看他們嗎?俞伯伯。”


  俞祖德打了個酒嗝,迷瞪著眼睛,醉醺醺地道:

  “去吧,小夜。”


  夜姑蘇便站了起來,提起身邊的籃子,轉身朝洞府前走去。


  等她走進裏麵的牢房,一個狼妖走上前來,施禮道:

  “夜夫人!”


  夜姑蘇覷了他一眼,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那狼妖像受訓的孩子一樣,挺直身體,神情緊張地報告道:

  “回夜夫人,小的叫秦鴻。”


  “秦鴻。”


  夜姑蘇沉吟了一遍他的名字,問道:


  “殿前十衛裏麵的秦朗和你有關係嗎?”


  那狼妖豎起了耳朵,眼睛裏頓時增添了幾分神采,朗朗道:

  “回夜夫人的話,秦朗是小人的堂兄,他介紹小人在這裏看守牢房。”


  夜姑蘇聽他這麽說,不無討厭地點了點頭,道:

  “把我母親的牢房打開,我要去看她。”


  那狼妖聽罷,便唯唯諾諾地拿出鑰匙,打開了顏惜弱的牢房。


  夜姑蘇走進去的時候,她母親正坐在牢房中間的凳子上麵,雙眼無神地盯著牢房地麵上的茅草葉子。


  “娘,我來了。”夜姑蘇輕輕說道。


  顏惜弱聽到女兒的聲音,眼中頓時放出光來,喊道:


  “女兒。”


  夜姑蘇走到母親身邊,把籃子放在顏惜弱的身邊,拉起她的手道:


  “娘,我正在想辦法救你出去,你一定要等我。俞伯伯是個好人,他一直在幫我,隻是迫於臧奎的命令,不能直接放你走,不過總會有辦法的,你再等一等。”


  顏惜弱握緊了女兒的手,堅定地點了點頭,道:


  “女兒,娘相信你。”


  夜姑蘇覺得放心了,才從母親的牢房裏麵走出來。


  在經過賈純的牢房時,她想了想,便朝牢門前走過去。


  這時秦鴻攔住了她,喃喃道:

  “夜夫人,這兩個人是奎爺的仇人,你不能來這裏。”


  夜姑蘇瞧了他一眼,生氣地道:


  “你既然叫我一聲夜夫人,便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你覺得自己的權力比夜夫人還大嗎?!”


  她說著從秦鴻手中奪走了牢房的鑰匙,秦鴻不敢阻攔,隻得低頭退到一邊,看著夜姑蘇打開了牢門。


  賈純聽到牢房門被打開的聲音,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太像了!簡直太像了!他在心裏麵感歎道:和可卿簡直太像了!


  那女子看到他直勾勾的眼神,臉頰頓時紅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問道:


  “你就是賈純賈公子嗎?”


  賈純確信眼前的人不是何可卿,因此埋著頭道:


  “是。”


  那女子便走上前來,撥開他一縷縷亂糟糟的頭發,輕輕道:


  “我是夜姑蘇,我,我想認識你。”


  賈純聽到這些話,一瞬間心跳加速,但是很快又平靜下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道:

  “我是一個犯人,你這是做什麽,姑娘,你快走吧。”


  夜姑蘇不肯離開,道:

  “我不走,除非你答應我,以後可以經常來看你。”


  她說著調皮地在賈純胳膊上輕擰了一下。


  賈純一怔,緊接著便覺出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他和夜姑蘇很早之前已經認識了,兩人不是初見,而是重逢。


  賈純沒頭沒腦地答應了,夜姑蘇開心地離開了牢房。


  自打她父親死後,她已經暗暗發誓:

  從今往後,有想說的話一定要盡早說出來,有想做的事情一定盡早去做,絕對絕對不讓自己後悔。


  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結果似乎還算滿意。


  從那天起,夜姑蘇每次來看母親,都會順帶來看賈純和賈忠,給他們帶來可口的飯菜,和他們天馬行空地聊天。


  賈純和夜姑蘇說話的時候,賈忠就在旁邊傻笑,有時候“嗚嗚啊啊”地扯著嗓子叫喚,夜姑蘇便走上前來,親自喂他吃飯。


  賈純漸漸被眼前的女子吸引,她從夜姑蘇的身上看到了何可卿的影子,覺得這個姑娘有著何可卿的活潑和堅強,甚至多了一絲果敢。


  他喜歡夜姑蘇,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深愛的人自始至終隻有何可卿。


  喜歡和愛是不同的,很多人把喜歡當作了愛。喜歡代表著你可能會對一個人有好感,但是卻未必長久,愛則意味著全心全意的付出。


  你愛一個人,便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哪怕她不知道,隻要她幸福,你便也跟著幸福了。


  賈純不愛夜姑蘇,但是賈純喜歡夜姑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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