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張邦昌
第127章 張邦昌
朝堂無事,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朝堂有了事故,就要有人勇於出來擔責。但如今汴京內外的事情,一件件都不是一般的小角色可以頂缸。
所以這些事,都要推到太宰張幫昌的身上。因為如今的正牌宰相就是他,教化百姓的禮部、刑部、大理寺、太常寺、宗正寺等等,也都是他在分管。
郭少宰隻是給他打個下手,分管一下樞密、三司、兵部、吏部、戶部、工部,而已。
當日郭藥師選老張做太宰,一起搭夥執政,看中的也是他的資曆、軟綿,此外還有把柄可以擺布。平時放在高位上惡心人,也不用擔心他和別的大臣們勾搭來往,暗通曲款。
不順心時,就要把禍事推到他頭上撒氣,那些大臣們也會和自己一起破口大罵張幫昌的怯懦誤國。大家找到了共同語言,罵完老張後繼續心平氣和,各幹各事。
實在有了危險時,還能拿他老張出來頂缸。如今正當其用也。
張邦昌的朝堂名聲,從來就沒好過!他是河北人,卻沒有一點燕趙慷慨的硬氣,一身都是軟骨頭。自他入仕後,就和蔡京、童貫、王黼打得火熱,號稱“權相黨徒”。
如今朝中卻是主戰派秉政,便是主和的那一係人馬,以前也是被昔日蔡京、童貫、王黼之流打壓過的,對他這“權相黨徒”可是一點好感都欠奉的。
按說這樣的人物,早該被清理出朝堂了。可是有一樣,張幫昌的私德當真一直很好。他雖然靠了“奸黨”上位,自家卻從未做惡過,而且還他保護過不少“青年才俊”。
這些昔日的才俊人物,如今也多是主政大宋地方州縣的國家棟梁之材。所以無論願不願意的,朝廷都要給老張留下個位子,不能當真去趕盡殺絕。
更何況,老張的資曆、人望、性格,曆來都是朝廷的一麵肉盾。多少激烈的衝突交鋒,到他這裏也就石沉大海了。
心中不爽就想罵人、揍人?那也要看被罵、被揍的人是誰。自家孩子當然可以暴揍一通,問題是那都親生骨肉,你舍得嗎?
逮著政敵一通咒罵,心情也很舒暢。可是接下來就要設法躲避對方的反擊,爽完了馬上就要弄出一身的灰頭土臉,哪裏合算了?
張幫昌就很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把這樣的官員放在朝堂上,太多了可定不行,那會影響朝廷風骨的。但是真要一個都沒有?那也不行呢!
所以頂缸嘛,就要有頂崗人的自覺。眼看朝堂局勢越發混亂,各種圖窮匕見都在躍躍欲試。太學生沈長卿的及時上書,就再次轉移了各方勢力的注意力。
把太學之亂的矛頭引到張幫昌頭上,當然是各方都能勉強接受的共識。於是汴京朝野皆以為,太宰張幫昌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問題是,張幫昌之後,誰堪為太宰?郭少宰自然不太合適,秦檜也是避之不及。那麽隻有徐處仁、胡直孺、杜充、賀允中、許翰幾個人可以考量了。
但是胡直孺一直效忠的,都是趙宋官家。甚至他還一直都與郭藥師不對付,四處宣揚自己當時在雍丘是被俘,不是降靠。用他做太宰?郭藥師是嫌自己日子過的太安逸了?
杜充資曆稍淺,但是野望極大,做事情又非常沒底線,有時甚至比劉豫還像劉豫。
已經戰死封丘的郭永就曾對杜充很不以為然,私下評價杜充說:“有誌而無才,好名而無實,驕蹇自用而得聲譽。以此當大任,鮮克有終矣。”
許翰資曆夠,但是他的手伸得太長,什麽事都要管,結果什麽事他都不想擔責任。“本以為是這個樣子,所以才要這樣。誰知卻是那個樣子,所以才會出了差錯,怪我咯?”
這類隻想要功績,卻不願擔責任的同僚,那是任何時代都會有的奇葩人物,也是任何一個有為之士都要躲避的豬隊友。郭藥師可沒興趣天天給他許翰擦屁屁。
剩下的賀允中倒是郭藥師的老搭檔,不過賀允中性情浮華,又好直言打人臉麵,早早把朝臣們得罪了大半圈子。甚至他還和京東都護府的安兆銘,水火不相容。
說起來,這都是財貨惹得禍啊!安兆銘此前在汴京的福記係列商業布置,曾經多麽成功?後來就是在他賀某人的策劃下,生生讓一幫紈絝子弟侵占了去。
說起來賣了四十萬貫也不算虧了,可是哪怕交給這幫紈絝這樣散漫經營下來,哪年的收成都沒少過十萬貫!
當時朝中,又多少大臣,都在明的、暗的參股福記?每年到賬的分紅不要太多啊!結果一下子就沒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賀允中得罪人的本事,也實在太狠了些。
最後就是徐處仁了?老徐這人的剛性不錯,初與吳敏、李綱契合,後來也會有些異議。人家都說“君子和而不同”,可是老徐卻在與吳敏爭事時,“擲筆中敏麵,鼻額為黑”。
不過徐處仁也是一個重視流程合法性的循吏,曾經一再強調朝廷議事的製度、流程問題,這方麵就很對郭藥師的胃口。郭藥師新政時,徐處仁就給老郭開過藥方:
“六曹長貳,皆異時執政之選,而部中事一無所可否,悉稟命朝廷。夫人才力不容頓異,豈有前不能決一職而後可共政者乎?
乞詔自今尚書、侍郎不得輒以事諉上,有條以條決之,有例以例決之,無條例者酌情裁決。不能決,乃申尚書省。”
不但要求各部按條例做事,還杜絕了下級官員把責任推給上級的麻煩。宰執之臣從運動員變成了運動員兼職裁判員,自然大大增加了爭功諉過的妙處。
若是放在從前,郭藥師勇於任事,對此還是不屑一顧的。朝廷條例也要適者生存才對,沒道理為了死板板的條條框框,就要把活人用尿憋死。
不過現在的郭藥師麻煩不斷,這個製度卻正當其時也。因此?就他老徐好了!
“靖康五年十月一日,百官入南薰門。邦昌列尚書省,臥病不食,謂王時雍曰:諸公怕劉豫,便要諉過邦昌邪?然劉豫誌不在此,今雖暫假邦昌而歸罪一身,汝等又焉可免禍!
先是九月二十八日,官家詔群臣進言宰執之失,以謝天下。太宰邦昌奉詔還闕,群臣莫不鼓舞。及上書言宰執之過者,曰言路堰塞、曰製度荒廢、曰太學之亂,皆邦昌誤國也。
然而天子以天下事委任宰執,而太學上書言事,指宰執之失,縱有偏頗,實忠君也。太宰不務教化,反而一昧指斥刑罰,至今天下議論洶洶,太宰難辭其咎也。
乃議出張幫昌為建寧軍節度副使。加徐處仁太宰,依舊以郭藥師為少宰、樞密使。複詔河北宣撫司、鄧州南道總管領軍護翼京師。”《新宋史-貳臣張幫昌傳》
隨後,朝廷以劉豫冒用天子詔書由,下詔削劉豫為庶人,編管瓊州。這就算徹底撕破臉麵了,畢竟天子如今還在汴京深宮,絕不可能為你劉豫背書的。
但是劉豫卻在軍中,當著全軍將士麵前,捧出了一塊太上皇的玉璽!這卻是官家給的,如何能有假?不然咱們就讓它汴京朝廷,再拿出一塊玉璽來?!
隨著時間的遷移,劉豫匯集在長垣一帶的兵力已經超過三萬!這讓頓足黎陽,還在調集“大軍”的宗澤非常吃驚,因為劉豫的大名府兵額標配,一共也才三萬兵啊?
顯然,劉豫此前隱藏了自己的實力。那麽劉豫的動機也就不難猜測,他不是做做樣子脅迫汴京,他是真的要入汴京施展手段的!
宗澤暗暗後悔,自己此前還以為劉豫隻是在裝腔作勢而已。所以自己調集黎陽的“大軍”,不足萬人,而且手下最精銳的王彥所部,也未調動。
看著身邊的行軍參讚張所、張益謙,宗澤長歎一聲。自己手底下不是沒有大將之才,馬擴、嶽飛、王彥都是經過戰火考驗的人物。可是最終留下來的,也不過王彥而已。
其他人?十幾萬河北義軍被葬送在磁州之地後,宗澤的元氣早已大傷。如今再想要招募那樣的一群熱血男兒,就難如登天一般。
熱血過後,人心總會慢慢冷卻的。誰家的命不是命啊?
此後馬擴自領真定,跳出河北宣撫司的序列。嶽飛攻打平定軍後,繼續西去壽陽解圍太原,也被趙構留在了河東。
宗澤手上唯一能打的兵,就剩下王彥的“八字軍”了。但是王彥所部卻要守涉縣,那是要塞之地,不能輕易移動。
然後就剩下幕府中的張所、張益謙兩人了,可是哪怕他們都姓張,也無法尿到一個壺裏。張所書生意氣,張益謙卻極善於察言觀色。二人在治軍、用兵韜略上,也是南轅北轍。
大約磁州之戰的陰影,實在太重了。張所一直反對宗澤繼續虛張聲勢的擴軍計劃。
他主張徹底學習海州整軍製度,將眼下的軍中編製重新厘定,該辭退的要辭退,該屯天的去屯田。軍中要的,始終是戰力!
同為行軍參讚的張益謙持反對態度。這些軍中兒郎,很多都是參加過河北大戰的義士。就算許多沒有參加過戰事的新兵,人家一腔熱血報國而來,咱們怎能忍心辭退?
各有各的道理。但是實際上,張益謙卻是在秉承宗澤的意思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