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張青
第124章 張青
劉豫在大名改製,執行了非常類似海州的稅賦政策、經濟政策。軍事上的最高權力機構為大總管府,都總管是他的兒子劉麟。
經濟上也是參考海州製度,行什一納稅製度,由他的長史馮長寧、參軍許伯通等人對海州稅法稍作修改,使之“適應”大名府的實際需求。
就是將所有百姓歲入的什一之稅,充當國庫所需。可以說,劉豫對什一稅款的具體要求,完全照辦了海州特色,而且更加“精細入微”。
海州的納稅,就是工商業主取什一之稅,這個稅率超過大宋的百五之稅,但卻並無“行費、會費”這些亂七八糟的巧立名目。
農稅設定十二稅一。然而海州農稅之前,卻有過一次“均田地”的公有化過程。一切田產收歸公有,無論在海州還是青州,都曾殺的人頭滾滾!
所以民間戶均田地,極為平和。而且田地也要根據畝產折算畝數。一畝水田能年產兩石,那就是按照一畝計算。一畝旱田年產一石,那就是按照半畝計算。
若有天災,地方就會發救濟。若是地方興修水利,改善了產出,田畝也要重新折算係數。總之,百姓所得維持生計的錢糧財貨,基本都是定數。稅完之後,並無其他虛耗。
百姓日常要去做些小買賣、小營生,或在田間地頭種植瓜果蔬菜,官府也是懶得納稅。
因為海州工商發達,各種工場、商貿都能為官府帶來源源不斷的歲收。百姓除了耕作田地,他們去工場做工的收入,甚至還要超過農田的收成。
何況官府每年提供的醫療、教育投入,公共交通係統健全,也讓地方百姓少了許多生活支出,這麽一進一出間,海州百姓的日子可不就是在蒸蒸日上嗎?
大名府卻沒有那麽多工商支撐,他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耽擱。所以劉豫的日常養軍所費,都要從百姓頭上搜刮。他的什一稅款,也漸漸成為百姓人家最大的負擔。
“無論男女、年幼、老邁,其日夜、坐臥皆需納稅,民間不堪其擾也。”蔣仝就曾仔細研究了劉豫的“崛起”之路,真心覺得這樣下去是不能持久的。
收稅太細就是與民爭利。不管田畝、人丁比例的什一之稅,則貧者日貧,而富者積蓄愈多。因此,同是什一之稅,海州的稅賦極輕,大名府的稅賦卻極重。
然而劉豫還要到處宣揚自己稅法成就如何遠邁海州,甚至為了配合什一之稅的需要,劉豫連大宋刑律都做了廣泛的修改。
要說劉豫此前在濟南時,就在潛心研究海州的吏治關鍵所在,也積累了許多學習心得。到大名府後,他幾乎就是帶著一套完全成熟的律法體係一下子鋪墊開了。
他所出《戒守令勸農榜》中,首提“賤末而貴本,欲使元元之民,皆趨南畝”,敦促郡守縣令“出入籲陌,躬勸耕桑。勉盡率土之力,使地無遺利,以蕃滋戶口。”
他沒有觸及那些地方豪強的田地利益,隻是一昧開荒增加土地的供應。從實際的效果看,雖然民間有不少人家窮的揭不開鍋,但是大名府的錢糧總入,的確增加了。
不過一年多時間,居然真讓大名府實現了糧食的自給自足。這種成績,甚至比宗澤所在的河北等地還要耀眼。因為明社的各種打爛壇壇罐罐搞建設的辦法,實在費時費力。
而且在兵事製度上,劉豫居然在參謀海州義兵製度後,又效仿了女真人的方法,各鄉建寨,由明教在當地發展的富戶、豪強出任寨長。
家有兩個男丁的,出一人為戰兵。隻有一個男丁的戶籍,則負責巡夜,做輔兵、義兵。朝廷派出教頭為他們訓練弓箭及騎馬。
軍中的花銷,也由這些民間寨子自己負責提供,大名府不會為他們出一文錢出來。隻是在戰場之後,才會下發賞賜,或者分配戰場掠奪的財貨。
因此劉豫大軍所到之處,那就真的與蝗蟲過境差別不大。但是他要這麽多錢,做什麽用呢?除了招兵買馬實現個人野望,安寧想不出劉豫還想幹什麽。
可問題就在於,劉豫的野望,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如果找不到他的本源,那你怎麽去預測他的行為慣性?
想要弄清楚這件事的人,還有菜園子張青。
張青這兩年,活得十分苟且。宋江哥哥的戰死,基本斷絕了他繼續在戰場上博取功名的機會。此前費心組建的情報體係,也因為斷了錢糧支撐而灰飛煙滅。
關勝可以收留他,但是關勝手上的財貨錢糧,卻不足以支撐一套完整的情報係統運作。劉豫自有一套係統運作,根本瞧不上他這點碎肉,所以最後還是便宜了戴宗兄弟。
張青把手上東西一股腦丟給戴宗後,自己在關勝的營寨裏種了一片菜地。除了偶爾關照一下營寨布防外,就想著懶洋洋地打發歲月算了。
王重陽潛入營寨那夜,張青初不知曉。隨著關勝營帳中燭光搖曳,以及一聲低沉悶吼傳來,張青就警覺起來。
關勝的倉惶悶吼讓他恐懼不已,什麽樣的人物,居然能讓關勝這樣的一流名將都要無力對抗?自己衝過去,也不過求死而已。但是關勝遇害的事情,還要趕緊傳出去。
張青立刻就從營帳中潛出,翻身躍上一匹戰馬狂奔而逃。顯然身後有人追了過來,居然迅疾如奔馬?!張青冷汗瞬間濕了全身,抬手摘下戰馬胯下的斥候弩,反身射出。
連續三箭,總算稍稍逼退了對方的速度。再用一支毒火丸製造煙霧,混淆視聽。張青就連人帶馬直直地衝進大河中。
從行囊中掏出一支吸管含在嘴上,此後就隨著翻滾的河水一直北去,到武城後才算匆匆登岸。張青的果決,甚至連王重陽都要猝手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竄入水中消聲覓跡。
在武城登岸後,張青找到自己留在當地的一個暗樁,休息幾日,總算緩出一口氣息。這才胡亂裝束一下,又雇了個煙花女子,一起乘了新買的騾子往滄州而去。
沿途打鬧調笑,當真讓人眼熱。任誰也想不出,就在前日,麵前這個猥瑣好色的漢子還差點奄奄一息被大河淹死?
張青的意思,是想要去大名府裏劉豫的內宅看看蹊蹺?因為劉豫的舉動很不尋常!
如果說最早還不知道是誰幹的事情,幾乎在關勝遇害後的第二天,劉豫手下大將薛亨就接管了館陶大營,關勝的一千精銳自此易手。
這就絕不是簡單的爭權奪利了,關勝在軍中的威望,一直很高。軍中將士,也多是關勝一手提攜,外人的滲透並不容易。
除非是劉豫這樣的頂頭上司,肯花出極大地心思、財貨去收買軍中關鍵崗位上的將官。所以?在襲殺關勝前,劉豫肯定做了長線布置,才能順利接手軍營。
那麽,劉豫為何這樣做?關勝和劉豫不太貼心是真的。但是關勝也從沒想過要背叛大宋朝廷,關勝的武功、能力,也是劉豫賬下數一數二的存在。
劉豫有什麽理由非要置他與死地?除非是劉豫想要背叛大宋朝廷!張青都給自己的結論下了一跳。劉豫是朝廷士大夫,他有必要去趕這趟渾水嗎?
結論卻是顯而易見!無論如何,關勝都是朝廷的致果校尉,正七品官員。如果不想吃早飯,劉豫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他下黑手的。
那麽。劉豫為什麽會想到吃早飯呢?張青和安寧的主意都是一樣的。這些事呆在外麵看不清楚呢,就是要鑽進劉豫老巢裏,才能得結果。
但是,這樣直接去大名府顯然不行。明教的勢力不容小覷,很快就會被人扒出來曆不明的外衣。所以?張青想到了去滄州。
劉豫在濟南時,多有依靠身邊小妾錢氏的娘家人往返北地做些走私營生。到如今隨著宋金議和,南北各有所需,這些通行南北的商賈日子,更加活得滋潤起來。
中間會藏匿多少南北間諜,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然而所有人也都鬧不清玄虛的事情了。
要說這些人都是間諜?自然抬舉了這群商賈。但是沒有一點來曆的人,他也根本做不了通行南北的商賈。
張青在客棧呆了三天,這才把女人和毛驢都牽出來,一股腦地塞給一個女真模樣的小販子。那人看看女人姿色,以及兩頭毛驢的牙口,嘟囔兩句,似乎覺得這趟生意十分不值。
不過再看看張青手中掂著的一塊烏黑木牌,還是把身上的一個布囊塞給了張青。
裏麵的各種身份文書一應俱全,張青就是一個往返上京到燕京的商賈,不小心得罪平州的古離罕,然後家財盡失的倒黴蛋。
這次南下滄州,卻是在平州接到一個“私活”,要把上京的一份文書傳遞到海州去。
自從金兀術試探高子羽的手段流傳出去後,上京到海州的商道就一直很神秘。多少人想要染指其間,卻皆不得要領。所以?張青很快就被“錢德利”的商號盯上了。
殺人自然不至於,哪怕張青再三強調自己如何悲慘,依然沒人願意對他動刀子。因為不小心殺錯人,無論金兀術,還是狀元郎,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物,十倍報複都算輕的!
隻是把這個人拘押去大名府,在府衙羈縻起來,還是非常合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