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趙家人的稟性
第107章 趙家人的稟性
對汴京太學生的處置法子,基本就是安堯臣此前的奏折所言,“寬弘原諒”做底調。其中略有出入的是,那些太學生領袖人物,卻要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
這裏麵的差異極小,甚至一般的人都無從區分。但是在那些真正看清形式的人眼裏,個中的差別卻是天翻地覆。
完全跟著安堯臣的奏折行事,則汴京太學生的“請願”就是大義所然,全是對的。那些太學生領袖人物,就要被朝廷吸納,許以官職。官家趙桓,也將重新走上前台。
郭藥師或者會被封王,帥他的所部兵馬北上燕京,與金兀術的鐵浮屠大戰一場,然後完美謝幕,奉入忠烈祠祭奠。再不然就有多遠跑多遠,甚至趕緊跑到海外建國去。
耿南仲會再次起複。何栗或者也能洗脫罪名,重回朝堂。或者罪孽深重,在獄中自殺謝罪,全看耿南仲的心意如何。
最後就是趙桓繼續他的各種神操作,一直敗光手上的家業。
這是安寧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在安寧的想法裏,別說郭藥師執政了,哪怕在金鑾殿上拴條狗,也比趙桓的胡亂折騰強。
趙桓屬於那種鬼聰明的人。腦袋特靈活,眼光特短淺,行事特不靠譜。
他會本能地拒絕所有人的好意以及善意,在所有選項中,選中一條對他最不利的行動方案,再去付諸行動。然後在捅下天大的簍子後才會跟你說:抱歉,俺也不知道會這樣!
問題是,不知道你就敢胡亂做選擇啊?天下芸芸眾生,不下億兆,就要因為你一句輕飄飄的“不知道”,淪為亡國之奴?他們天生欠你一條性命嗎?我呸!
所以,安寧盡管也看著郭藥師很不順眼,但還是在這次汴京的選邊中,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郭某人。大多數的太學生會被善意地對待,獲得朝廷的原諒。
年輕人嘛,思想還不成熟,又被奸人挑唆,所以值得原諒。但是陳東這十七個太學領袖,就被列入《奸人傳》,都要被朝廷明令典刑的。大宋國法,非為爾等奸人馳廢!
又有朝中附亂胥吏,取其最不逞者,斬數十人,梟首通衢,以靖群眾。官家詔書雖曰太學生請願“多出忠義”,同時也在嚴斥“自今更敢有招搖倡率不從令著,並斬迄聞奏。”
自然,所謂官家詔書,依然隻是官家背書而已。趙桓繼續在深宮裏呆著,做他的傀儡皇帝。朝廷念何栗悔過殷勤,遂免其死罪,使編管辰州,入藍細禾的軍前效力。
“何公者,名栗也,字文縝,元祐四年生於仙井監,政和五年列進士第一。呂榮義謂政和丙申殿試,何栗為狀元,潘良貴次之,皆年少有風貌。
何栗之為重臣,好大言。言及邊事,則主戰之誌不墜。後受陳東太學之亂,編管辰州效力。時蘭陵侯經略金州,訝何栗之文采出眾,遂征辟為機宜文字。
靖康五年,蒙兀自潼關突入中原,會師金兀術於汴京城下,秦檜奉上命入金營議和。蘭陵侯略有期待,何栗獨斷言,秦會之必害國家也!
伺汴京失守,趙宋道君皇帝、淵聖皇帝蒙塵漠北。康王監國,又使秦檜再主議和事。金兀術必以太原、真定、中山三鎮割據。
時何栗在蘭陵侯軍中,諫言三鎮皆國之根本,奈何一旦棄之?況金兀術變詐罔測,安能保必信?吾大明,卻無割地將軍也!
又有帝師耿守忠奔金州,以為女真勢大,蒙兀殘暴。強與為戰,大宋必亡也。何栗論怒而拔劍曰:兩河之民,皆吾赤子。棄地則並其民棄之,豈為父母之意哉?
蘭陵侯遂決,於軍中斬耿守忠。乃西征漠南,弛聘半載。複自潼關引兵東就,終破蒙兀於淮西之地,建不世偉業。太祖論諸將軍功,以為蘭陵侯位在三甲也。
蘭陵侯伐漠北,何栗以病疾於軍中,年四十有六也。臨終猶念蒙兀未滅,國恨難消,遺詩雲:念念通前劫,依依返歸魂。人生會有死,遺恨滿乾坤。”《大明史-蘭陵侯世家》
安堯臣越矩上書,就被京東都護府的內閣總理行文嚴詞申斥,奪鴻臚寺主事之職,罰俸三年!複委其為迎親使,置辦柔福帝姬下嫁海州事。
這位嘴炮之王也隻是乖乖老實了幾天,就再次與汴京的宗正寺展開攻防大戰,甚至鬧到《蒼梧晚報》每日都要專欄辯論的地步。
不過這次事情,內閣總理卻選擇了無視態度。
因為按照大宋舊製,尚駙馬者,宜降其父為兄弟行?也就是說,本來師兄妹兼夫妻的安寧和柔福帝姬,就要因為他的駙馬身份,在輩分上就要生生矮了柔福帝姬一輩?!
此師叔可忍,族兄不可忍之大不敬也!安堯臣一點都不顧及同行的徐知常態度,堅持廢除這種可笑禮儀。他的理由卻更加奇葩,狀元郎寄養道觀,父母不察,所以此事不存在?
柔福帝姬也不願意安師兄就要憑空矮了自己一輩,正當洞房花燭時,那該何等尷尬?何況二姐安允兒也要在自己麵前逢低做小嗎?安師兄會活活打死自己呢!
那就?那就含混著唄!“詔曰:書稱厘降,詩美穠華。爰思浚哲之朝,已重肅雍之德。或封之善地,式彰帝子之尊。或賜以嘉名,是表帝姬之貴。存乎甲令,非謂私恩。
帝姬柔福,婉娩天資,才明夙賦。閨門雍睦,動遵圖史之言。於戲!今者錦繡在前,勿忘祖訓之製。簫韶合奏,永宜金埒之家。保此殊榮,彌高懿範。欽哉!”
同日,拜琅琊郡候、天章閣直學士、工部侍郎、龍武衛上將軍安兆銘為駙馬都尉。晉琅琊郡公、食邑六千戶,加銀青光祿大夫、右金吾衛上將軍、青州牧、上柱國開府儀同三司。
這次的大婚封賞,可謂虛實並舉。青州牧是從製度上默認了安寧的京東都護府元首地位。開府儀同三司則是允許安寧獨立建衙、選官,京東都護府的五套班子全都合理合法了。
“詔曰:三色為矞,鴻禧雲集。琊郡公安兆銘,文華起於海州,武功聞達南北。節操素勵,忠正廉隅。朕命爾安兆銘為駙馬都尉。
於戲!帝姬下嫁,必擇勳舊為期,此古今通義也。爾當堅夫道,毋寵毋慢。恪遵朕言,勿負朕意。欽哉!”
其後,又宣信王趙榛任賜婚使,並禮部、宗正寺、欽天監赴海州駙馬府賜婚。一通忙亂後,就該東去海州賜婚了。
等到賜婚大隊人馬趕到徐州時候,正值徐海鐵路提前通車。一溜的巨大鐵車依次排在鐵軌上,宛如一座座小山。汴京官員紛紛驚詫莫名,這個,怎麽個走法啊?
趙榛卻一聲歡呼,帶頭跳進車廂裏,選一個靠邊的軟座霸占了,再也不想動彈。看著清一色的棗紅駿馬拖拽著一輛輛大車在鐵軌上奔跑,耳邊山風陣陣,一眨眼就到利國監了!?
俺娘嘞!這不會是在做夢吧!汴京官吏第一次在外地人麵前,生出自己才是鄉下人的自卑和無奈。然後就在利國監下車用餐後,換馬繼續奔馳。
不過十幾個時辰就到海州了!雖然跑了一天一夜,著實也是辛苦。然而大多數的人,都沒有合眼,因為他們舍不得放棄沿途的風景如畫。
哪怕是在深夜裏,月光下的遠方,一樣會帶給人無限的遐想。
在海州休息數日,柔福帝姬移駕聯合議會大廈。賜婚使趙臻宣召駙馬都尉入,賜玉帶、靴笏、鞍馬、及紅羅百匹,銀器各百兩,衣著各百匹,聘財銀一萬兩。
此後,又有宮廷諸內侍進財物件,皆照《國朝會要》太常寺關報有司督造。宣京東都護府議會、內閣、諫議院、軍機處、明社諸官吏,皆常服係鞋,觀帝姬房奩。
又次日,駙馬常服玉帶,乘馬至議會大廈,易冕服,用雁幣玉馬等行親迎禮。柔福帝姬戴九四鳳冠服,褕翟纏袖,升韂行駙馬府。禮畢,入洞房。以下諸多兒童不宜,等等。
按照此前柔福帝姬的設計,駙馬府靠西南院牆還有一溜肥沃的莊稼地和菜園。此後駙馬府的飲食住行,都能靠這處莊稼地、菜園自行提供。
柔福帝姬也會和安寧一起下田種地,收割莊稼。結網捕魚,養蠶織布,其樂融融。偶爾陳麗卿也會帶著安問之等人過來胡亂鬧騰,讓安寧很是體會了一段清閑歲月。
要說西北角落裏的這些旮遝地方,原本不屬於駙馬府的範圍。但是因為此處一直延伸到附近的河灘上,所以就算無主之地了?
柔福出於小女人的揩油作風,硬是尋了由頭,把這點地塊三文不值二文地圈了進來。當時某海州官員看重她的帝姬身份,也就胡亂做了主張,允了她的買地文書。
然而此後每到五六月的河水汛期,就會有朐山縣的河工、衙役過來交涉。此地原本是河道預留的泄洪區域,如何就被你駙馬府霸占了?
現在嗎?你們要麽交一筆疏浚河道的費用,要麽就自個拆了這塊違章建築。雙方都是各出各的合法文件,各講各的合法道理。結果就是互不相讓,爭執得一塌糊塗。
總歸柔福的公主脾氣上來了,誰來勸說都是不聽,寧願交錢也不拆遷。最後折算下來,柔福耕地的那點收獲,成本就遠遠超過了出來采買費用,哪裏合算呢?
安寧不禁歎息,合著你們老趙家的人物,都是這般稟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