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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李綱之過

  第58章 李綱之過

  無論粘罕,還是李綱,他們都沒想到對方會與自己打了一樣的主意。孔彥舟與何灌更不知道,他們會在同一天到達榆次。


  何灌所部自平城沿塗水來,一路翻山越嶺,眼前前方一馬平川之地,知道是榆次到了,心生歡喜。也不等斥候來報,就要急急去榆次休整。


  而孔彥舟所部,也就前後腳地到了。他卻不像何灌那樣大意,身後可是粘罕大帥跟隨呢。孔彥舟自覺遇到人生的貴人,行事自然小心謹慎。


  何灌的大軍,自然被他偵知,當時就把孔彥舟嚇得頭皮發麻。若被宋軍憑借關隘鎖死前方穀口,咱們這萬餘大軍可就生死兩難了。


  孔彥舟一邊緊急派人報知後麵的粘罕,一邊悍然整軍,向何灌的後軍衝殺而來。何灌所部聽得身後殺聲一片,斥候也趕來通報,過水的金兵來犯,正不知幾萬人馬。


  何灌大驚失色,問於焦安節,謂:“如今之計,軍心不備,自己宜搶到榆次城下防禦。汝卻要率部回師突擊,沿去塗水南榆社,請李宣撫的援軍趕來救援,切切不可誤事也。”


  倉促計議後,何灌也不管身後尾巴如何,自帥親衛督促前軍疾行,一定要趕到榆次城下方能列陣。但是亂軍之中,不但身後潰卒越眾而出,身前的隊伍也是一哄而散。


  何灌乃開封祥符人,少年以武選登第,能開五石弓,素有大宋第一神射之名。此前在西北、河東用兵、出使時,都有不少傳奇故事,所以李綱才會點他為先鋒。


  這次救援太原的兵,隻有何灌本部三千人,劉琦五千人,張令徽三千人堪稱精銳,此外汪伯彥的相州兵七千眾勉強應景而已。


  大約有一萬兩千新兵,都是臨時召募平民充數。李綱隻得抽調各部精兵充實帥帳,然後再把新兵安置各處,使各軍老營一邊行軍,一邊訓練新兵,美其名曰:“提攜用兵”。


  所以這次何灌為先鋒,說是引軍五千,其中本部精兵不過兩千。再派出焦安節引五百精兵突圍去榆社報信後,他的身邊精銳隻剩下一千五百眾。


  好在孔彥舟也比他更爛,他的三千前鋒中,真正本部兵馬不過五百眾,其餘也都是雜兵。然而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熊一窩。孔彥舟身後有粘罕壓陣,他自然就要膽氣十足。


  而何灌卻是孤掌難鳴,他自己也都六十三歲了,早已不複昔日神射之名。這次就全靠帳下韓綜、雷彥興等親衛悍勇,各自手殺潰卒數人後,才算堪堪在榆次城下穩住陣腳。


  此時駐守榆次的,卻是河東宣撫使張孝純的兒子張灝,領五千人駐守,他自與駐防永利監的冀景三千人,扼守殺熊嶺的孫翊三千人互為犄角,守衛太原東南屏障。


  原本還有義勝軍將領耿守忠帥八千人駐紮蒙山以為機動總援。隻是耿守忠卻流年不利,早在去年底就身染重疾,幾經藥石無效後,終於淒涼死去。


  為他治病的人,卻是一個河北來的郎中徐中立。他爹徐槐號稱“藥上真人”,也就是此前拘泥門戶之見,不願收藍細禾為徒的那位河北名醫。


  不過隨著宣和六年後,河北亂事疊起,徐槐早已被藍細禾招攬去了海州。徐中立卻莫名奇妙來到太原,三下五去二就把耿守忠弄的死得不能再死後,這才施施然回去海州複命。


  太原這裏,也是紛紛三緘其口。該知道內幕的人,總歸會知曉安兆銘的那道暗殺令。縱然此前還看不清形勢,此後隨著代州、忻州、武州的不戰而降,這才要紛紛歎服。


  他們隻是奇怪,狀元郎的神機妙算,都是從哪得來的呢?


  河東宣撫使張孝純更加膽戰心驚,因為他此前,還曾打算調動耿守忠去守石嶺關的!幸好康王帶著韓世忠所部過來,力排眾議,使韓世忠收石嶺關,這才有了太原今日局麵。


  然而這樣的局麵,也就止於今日了。


  何灌五千前鋒軍,如今列陣榆次城下的,不過二千餘眾。孔彥舟隨後追殺,粘罕也得到消息,哪裏還敢猶豫,急促催兵殺出河穀。一直追到榆次城外,這才稍稍穩住心神。


  稍微複盤一下此前經曆,粘罕不禁暗暗稱讚孔彥舟應對有度。那個時候宋軍不但人馬更多,而且先一步扼製河穀出口,但凡孔彥舟稍有猶豫,他宋軍就能穩住陣腳了。


  所以兵勢如水,你弱敵便強。孔彥舟臨敵不亂,應對有方,當真有大將之才啊。


  眼看著粘罕所部也殺到城下,榆次城的守將張灝打死也不敢開城門接納何灌了。“何將軍今賊兵已在附近,末將不敢開門讓將軍入城,將軍便在城前盡忠報國吧。”


  何灌已經六十三歲了,此前無備,讓孔彥舟打了個措手不及。然後心生慌亂,這才倉惶四竄。現在想想,當時若是穩定心神,憑著河穀的艱險固守,他金兵未必能衝出河穀。


  如今卻是悔不當初,一聲積攢的英名便要喪與此地。而且一旦榆次有失,則太原危矣!真到那個時候,他何灌可就是國家的罪人了!


  當下決死之心頓生,道:“何某此來本不圖生還。隻恨兵少力乏,怕是今日不能大創賊寇,為太原解圍了!隻盼城上能以箭矢助陣,再吊下些幹糧與我兒郎們充饑。”


  何灌遂以兩千孤軍依托榆次城的箭雨支持,在東城外與金軍鏖戰數日。身前軍陣幾次被金兵衝亂,又被他四處衝殺接應回來,列陣再戰。


  恨得粘罕咬牙切齒。這何灌,當真是勇冠三軍之輩。眼見大軍阻在榆次不得寸進,粘罕也是驚慌失措。敵軍援兵肯定便在後方,這一兩日就該過來把自己所部包餃子啦!

  然而向南派出的斥候,卻久久沒有大宋援軍的影子?粘罕疑惑不止,問計孔彥舟。孔彥舟就笑了,大宋的兵,收收城池,打打順風仗還勉強湊合,大帥何時見過他們主動野戰?

  粘罕恍然大悟,自己還是在河北的次州之地,被那些河北義軍,以及嶽飛的背嵬軍給迷惑了。他大宋要是都能那樣的悍勇、精銳,我大金怎麽可能生出南下的心思?

  既然山不來靠我,那麽我便要去靠山。眼見何灌一時強弩之末,粘罕給孔彥舟留下五千兵,繼續拿他何某人練手、練兵,同時看死榆次城的宋軍。


  自己卻親率八千精銳一頭往隆德府紮來。此戰最不濟也要拿下遼州。若能在平城、遼山、榆社、和順一線沿山構築防線,連接平定軍,就能將宋軍北下太原的通道一股腦鎖死。


  若是能直下龍德府、澤州,嘿嘿,我大金兵鋒可就直接威脅他們的洛陽了。然後完顏婁室自晉州過來會師?什麽太原?整個河東之地都歸我大金啦!

  他本有幾次突圍的機會,但他每次突圍又重新返回殺入,救援自己被圍的部下,最後終於全軍覆沒,自己也力戰而死。


  孔彥舟所料不差,雖然何灌臨危派出了焦安節突圍去榆次搬取救兵,然而焦安節卻被榆次的金兵嚇破膽子,倉惶趕去榆社麵見李綱,盛言金軍主帥粘罕主力已克榆次。


  李綱聽了麵無人色,劉琦、張令徽亦畏懼不敢言。粘罕大軍在相州隻是佯攻了一下,就讓他們手忙腳亂了十數日。現在卻是大兵而來,占領榆次的地利,他們何能相抗?

  繼續進兵已經絕無可能,李綱現在還要考慮如何守禦遼州、隆德府。按照焦安節的說法,粘罕大軍即克榆次,他自然不會放任榆社這些關隘不管,大約旬日便要到了。


  眾人以為軍情緊急,我宋軍已經來不及爭奪平城、遼山、榆社、和順的延邊關隘了。隻能退兵去武鄉、襄垣一線沿著漳水固守了。


  如今正使冬季,漳水結冰。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對付,劉琦曾經讀過安兆銘的兵書,說是對付結冰的河麵,可以用手雷炸,柴禾燒,或者撒鹽河麵都可以。


  用手雷炸冰塊?那是太敗家了。用柴禾燒倒是不錯,如今冬季柴草幹枯,應該很容易解決問題。但是劉琦感興趣的卻是撒鹽河麵的法子。


  俺要是在河麵上撒鹽,不要把他兩岸冰麵全部融化,隻是融化一半的冰麵。也不要化透了?他粘罕的騎兵會不會縱馬衝上來?到時候撲通撲通掉下水,可就是上好的靶子呢。


  劉琦這個法子,卻不敢和李綱他們說。大宋官員的大嘴巴,根本就沒有秘密可言。劉琦久在宮中,對這些事體,知道的比誰都仔細。


  當下紛紛退兵至武鄉,沿著漳水布陣。劉琦主力就要死守武鄉,張令徽所部則後退一步在襄垣設寨。李綱、汪泊彥自領大軍在太平驛鄰水紮寨。


  然後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粘罕大軍過來的消息。李綱再不知兵,此時也該知道自己被焦安節糊弄了!疾言令色之下,焦安節隻能改口說,當是時,榆次難守也。


  然而難守與失守,一字之差,結果卻是大不相同!若是李綱援軍未及趕到而榆次失守,那麽他李綱並無罪責,反而昭顯他深謀遠慮,朝廷狐疑不決誤事也。


  但是榆次未見失守,他李綱卻領數萬援軍不敢寸進?那就完全是他李綱的鍋!不要說回去朝廷爭權奪利,便是朝廷將他革職,編管某處窮山僻壤,也不為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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