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守城之議
第45章 守城之議
除了孫傅還在宣化門觀察敵情,指揮防禦戰備。聶昌去了西城,其他大臣已經陸續進宮。看到正在嚎啕大哭的趙桓,心中都是紛紛不忍。
“官家勿要驚慌,劉琦已經在召集班直衛。隻需官家一聲令下,他自能護衛官家出東城去應天府狩獵。”耿南仲趕緊向前,用衣袖給趙桓擦了把臉。
這下子,趙桓的臉上,更加鼻涕眼淚的分不清名目了。耿南仲大急,一疊聲喊內侍過來給官家更衣淨麵。
眼見群臣陸續都到了,趙桓總算頂住了心神,便請老種相公向前搭話。要說種師道自從北伐失敗後,就成了北伐的替罪羊,自此閑置汴京榮養。
童貫花錢買了燕京後,自覺功德圓滿,於是致仕。隻是此前也不忘了要捎帶老種相公一起致仕,反正就是不給你老種相公翻身的機會。
等到趙佶內禪,趙桓登基後,感念時局艱難,金國屢有南下之意,就再次征召種師道為檢校少保、靜難軍節度使、京畿河北製置使,其實還是蹲在汴京為官家軍事顧問之意。
畢竟老種相公七十幾歲,而且一條腿有傷殘,再要他四處督戰、征戰,實在勉為其難。現在城外忽然來了莫名其妙的敵人,趙桓自然要先問問他的意見。
種師道入見,趙桓急問:“今日之事倉促,老種相公意下如何?”
種師道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回答說:“臣隻是覺得古怪,平定軍之失不過十幾日,太原、真定未下,河內、大名無警,女真人豈有孤軍深入汴京境內,而不管退兵之路?”
李邦彥卻道:“國家軍事疲憊,非是一日之寒。某曾聽安兆銘論河北兵事,以為河北空有二十萬兵額,實際堪戰者十不存一。以河北區區之兵,又如何能威脅他金國大軍歸路?
自國初以來,殿前侍衛馬步司三衙禁旅合十餘萬人。然太上皇用童貫、高俅掌軍二十年,軍政遂弛。今日汴京禁軍名額是有十五萬之多,其實堪戰者僅三萬人。
他女真的精兵卻有二十萬眾!此前再得河東、河北義勝軍、常勝軍降附,便說他有三十萬眾也使得。這等兵力懸殊,咱們如何守得汴京?”
種師道瞟了李邦彥一眼,這樣一個浪子宰相,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狀元郎論兵,原是不差的。隻是他口中的兵,卻都是能與女真人野戰的精兵。汴京這樣的兵,怕是連三千都沒有。若以此為衡量,我大宋禁軍的確不堪他女真人一擊也。
然而某在西北時,卻從未想過汴京城堅高如此,備禦物資這般豐盛有餘。這樣的城池,若是放在他海州眼裏,或可以天雷之威而破之。但他女真人,卻又用甚軍備來攻?
我禁軍野戰、攻城或不足,守汴京這樣的堅城,卻是綽綽有餘也。何況京城之民雖不能 戰,亦可使之助守城。但使糧食有餘,京師數百萬眾皆兵也,何謂無兵?
以今日觀之,城外的兵是否女真人,猶未可知。便算是女真人來了,他又怎敢不留重兵扼守糧道?能到我城下的兵,撐死也就三萬眾,且來不及製造、攜帶攜帶攻城之具。
咱們背靠堅城,以眾敵寡,錢糧財貨充盈,女真人便攻不得這汴梁城。咱們再以烽火招攬四方勤王之師,使之分兵結營,控守要地,截斷糧道。坐以持久,則敵人可破也。”
白時中、李邦彥卻紛紛不以為然,以為大敵忽然臨城,萬事須是涉曆。吾輩文臣固然不知守城、戰和之事,然而你老種相公也一樣在北伐時出盡洋相啊?
兩人的口中,漸漸就有失檢點起來。可憐種師道七十幾歲。他又是武人,如何能與宰相計較?隻得轉向趙桓硬邦邦丟下一句:“臣但知執幹戈以衛社稷,不知其它。”
幹脆閉目養神去了。趙桓歎口氣,人皆說老種相公“其性寡默,為人口訥,語言不能出,”誠斯言哉。聽著種師道的分析,趙桓的心中才算漸漸有些安定。
乃打斷白時中、李邦彥對種師道的嘲諷,左右顧視眼前這群宰執大臣問道:“眾卿也可各抒己見,以為攻守、戰和之策安出?”
眾大臣們皆默然,外麵究竟是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哪來戰和、攻守之策可用?李綱乃進言道:“今日之計,莫 若整頓軍馬,揚聲為戰。固結民心,相與堅守,以待勤王之師。”
“然則誰可將者?”趙桓點點頭,既然要守戰,自然李剛的建議就是必須的。
李綱道:“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祿,蓄養大臣,蓋將用 之於有事之日。今白時中、李邦彥等雖書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號,撫馭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
白時中聽到李綱這樣擠兌自己,不禁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李綱莫能將兵出戰否?”
李綱嘿嘿冷笑,傲然道:“陛下不以臣為庸懦,倘使治兵,願以死效。然李某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鎮服士卒,須得官家坐鎮中宮方靖安全,尚請陛下三思之!”
“你!”白時中瞬間麵色蒼白,上當了!這個福建子!他這是要赤果果地奪權呢。
耿南仲見李綱就要大用的意思,也有些急了!“莫非李綱便有守城的萬全之策?何不說出參詳?若無法萬全,豈非陷官家於險境!夫人臣為搏官身、令名,亦可以社稷關撲乎?”
李邦彥、吳敏等大臣也紛紛勸官家還是出城退避為上,不要留在汴京險地。李綱喜歡守城,那就讓他留下守城好了。官家萬金之軀,豈能冒險?
甚至連種師道都以為,官家出城避讓應天府,或去鄧州投張叔夜,然後一起走襄陽,依托大別山守禦安全,還是可行的。
但是李綱的強脾氣卻再次發作了,他對趙桓說:“太上皇以祖宗社稷托付官家,汴京百姓供養趙宋百六十餘年,官家又怎忍一朝棄而去之?”
趙桓狐疑不定的毛病又犯了,默然不答,麵色煞白。白時中、李邦彥趕緊解圍說,如今並非不守汴京,剛剛不是任命你李綱留守了嗎?官家也隻是暫避鋒銳而已。
李綱反駁說:“這天下城池,哪個還能有汴京這樣堅固?何況我大宋宗廟、社稷、百官、萬民都在這裏,又怎能輕易拋棄!今當整頓軍馬,守堅城以待勤王之師也。”
何栗也是主戰,見兩下裏僵持不下,乃請官家遣使約天下四道兵馬元帥統兵入援,各以胡直孺、王襄、趙野、張叔夜領之。兵既響應,不愁汴京之圍不能解也。
然而唐恪、耿南仲等人皆不欲李綱建功,唐恪奏曰:“今日天下百姓困匱,河北、河東錢糧猶自調發不及。再來四道元帥大兵數十萬,給養皆要京城籌措,財用當何以給之??
何況今宇文虛中尚在燕京講和,何不一麵使李綱守城,一麵遣使自去金國營中商談退兵之策?不過多與些錢糧而已,所費不及勤王之師靡費十一之數也。”
趙桓對何栗的意見還是挺重視的,唐恪的說法也不是不可行。無非戰和之策並行,倒是後再臨機決斷而已。這叫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趙桓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對李綱說:“朕便留城督戰!以卿為參知政事,兼汴京守禦使。凡治兵禦敵之事,皆由李綱調度,老種相公副之。二位卿家萬不可稍有疏忽。”
此外另使李棁、鄭望之操持議和之策。李棁、鄭望之乃求議和底線,一時眾說紛紜,隻恨議和的口子不要開的更大些,一改唐恪此前哭窮的模樣。
這也是有道理的!因為就算二十萬大軍勤王,沒有半年時間解決不了問題呢。軍備、軍餉,加上戰後犒賞,以及救濟戰時百姓的錢糧支出,沒有兩千萬貫很難打發。
這還是建立在打退金兵的前提下的預算。可關鍵是,咱們未必打得贏啊!若是戰敗了,錢糧數目真就沒法計算呢。最後的議和公議是許增歲幣到三百萬貫,犒軍五百萬貫。
正在亂糟糟七嘴八舌議論紛爭呢,聶昌自西城來報,雖然還沒看到敵軍蹤影,然而城外塵土飛揚,總要幾萬人的大軍規模。
此話一出,眾人更加慌亂!然而種師道卻白眉一挑:“且慢計議!彼處煙塵遮蔽半空,顯然大兵已至城下之狀,如何便看不到敵宗所在?
聶尚書,你在西城可聞得金戈鐵馬行軍聲響?西城地麵可有震動?城外護城河水可曾微波蕩漾?遠處可有火光、烽煙傳遞?”
聶昌張口結舌,俺是文臣,如何省的這些細節道理?
“那就是沒注意到了?”種師道來回踱步。沒注意到,那就是沒有才對!難道西城的所在,居然隻是疑兵之計?按道理說,他女真人就不該出現在汴京才對。
“然而南城的敵蹤卻是實打實的!”李邦彥浮躁起來。
可是南城的敵蹤,也不是女真人的啊。前腳後腳地,孫傅也匆匆跑了回來。
“陛下,南城郭藥師、高俅率所部請官家蹬城說話。他們皆言官家身體有恙,朝中有權臣行不軌事,隔阻內外,劫持太上皇帝。微臣的說話,他們一概不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