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戰
第5章初戰
若是在從前遇到這種事,嶽飛不會擅作主張。戰與不戰,都要上司下令才行。金人過來,要不要接戰,更要考慮會不會釀成大禍,壞了國家盟約的大計。
但是這些想法,卻招來馬擴的一路嘲笑。大宋的軍人,不該這樣瞻前顧後,畏畏縮縮地對敵守邊。敵人來了,那便要戰!
至於所謂惹出了麻煩,不是還有他們這些使臣處理嗎?
記得宣和五年時,宋金聯盟正是熱火朝天時候,朝廷還在北伐燕京。可是人家安兆銘,就不聲不響地去金州殲滅了女真人的所謂海盜,還收了金州獻土朝廷。
那又能有什麽後果了?金人還不是捏著鼻子認了,最後連錢糧都沒有提?!
邊塞兩軍摩擦打仗的關鍵不是摩擦,而是你要打贏了才行!打輸了,你自然就要被朝廷修理,誰又管你有理無理了?
這話說的嶽飛茅塞頓開,所以今日既然有敵騎過來惹事,那自然就打回去再說了。王貴的眼力極好,隔著老遠望去就能點出敵騎大約二百騎的樣子。
自然,對方也早早看到他們,正在疑惑不止。王貴這才驚覺,自己這群人,其實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兵,隻是地方團練而已。甚至身上連件正經的大宋戰袍都沒有。
“見鬼!甚時候大宋也輪到地方團練硬抗金國鐵騎了?”王貴啐了一口。
此時,這支敵騎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楚,原來也是五顏六色的服飾、甲胄,甚至他們的手中武器更加五花八門,遠遠不如自己這邊軍備的整齊劃一。
咱們這兩千平定軍,可都是清一色的海州軍備!王貴此前從未想過,自己這樣的團練,也能享受那些西軍精銳的待遇。
如今在大宋,提起軍備的犀利,就沒有誰敢跳出來去和海州一比高下。甚至王貴這支隊伍,除了鋼臂弩外,還人手發了一枚天雷。
王貴演習使用過,那種毀天滅地的震撼?他當時就不由得雙膝一軟,癱倒地上。而軍中像他一樣震撼癱軟的人,簡直是車載鬥量呢。
這些敵騎到了河邊,就開始一窩蜂地亂糟糟起來。嶽家哥哥判斷很正確,他們的確是金國附屬部落的雜胡隊伍了。他們這次過來,應該是想要打草穀?!
隻見三四個看起來是頭領模樣的人,正在策馬走近,低聲商議著什麽。一麵說,一麵還有人伸手朝這邊指點,顯然是在猜測這邊的人馬來曆。
然後就有十幾騎開始從橋上小跑過來。
“這群雜碎!”王貴不由低聲罵了一句,嶽家哥哥的計謀,恐怕要擱淺了。但是嶽飛,卻依然看著這些雜胡衝過了橋梁,一點表示都沒有。
終於對麵的敵騎看到前方一切正常,這才一窩蜂地加速衝了過來。眼看最前麵的十幾騎已經衝進了兩百步,橋上也擠滿了敵騎。嶽飛這才一揮手,大喊一聲“射!”
射程三百七十步的鋼臂弩抵近到兩百步攢射力量,就絕不是那十幾敵騎的雜亂甲胄能夠抵擋。他們紛紛墜馬傷亡,戰馬也開始在戰場上四散逃竄。
這樣的百十具鋼臂弩齊齊攢射一輪,不但讓雜胡前麵十幾騎紛紛落馬。擁擠在橋頭的那些雜胡騎兵,也更加擠作一團,很快屍首就堵塞了橋頭。
嶽飛誌得意滿,再次揮手“撤!”眾人收弩後紛紛轉身奔逃。這些日子的行軍訓練,嶽飛訓練醉的的就是行軍和站操了。所以看著有些緊張,卻委實不算慌亂。
對岸的敵騎憤怒極了,他們匆匆清理過橋麵,就開始一地指揮渡河。過河後甚至不及整軍,就開始一窩蜂般的衝了過來。
幾個跑得慢的平定軍士卒,還是被他們的騎兵追到百步之內,他們紛紛引弓搭箭,攢射過來。還好身上甲胄也是海州所產,不但輕薄,而且更有保護力。
真正被射死射傷的,也不過三五人的樣子。多數人還是紛紛跳到後崗石頭後麵躲藏。
眼看雜胡奇兵也跟著紛紛衝了過來,嶽飛一揮手,湯和的一千五百兵就站了起來。這其中,足足有一千張鋼臂弩張弓攢射來,雜胡騎兵頓時人仰馬翻,現場一片狼藉。
三輪密集攢射下來,大約剩下百餘胡騎算是逃出生天。他們紛紛勒馬回轉奔逃,想要躲過對麵弓弩的射擊。然而在經過那片小樹林時,林中又是一波強弩攢射過來。
最後過橋逃回的雜胡奇兵,不過十餘騎而已。
這就是馬擴在雲州大營看不到粘罕的原因,粘罕直到晚間才聽到消息。當時就快氣炸了肺腑。好容易押到天亮,他就匆匆帶著一千鐵騎往應州跑來。
他要親眼看見,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敢在眼皮子底下捋他的虎須!?
自然不是馬擴的隊伍,時立愛說他接到馬擴時,並沒有看到大軍駐紮的跡象。那麽就該是義勝軍了!這就是一群軍紀敗壞的雜碎,甚至粘罕都不齒他們的所為。
義勝軍,也會打草穀的。而且不管是誰的草穀,他們都敢下手禍害。“殺自己家的百姓?”這是女真人最忌諱的事情,因為女真人口實在太少了。
但在漢人眼裏,這就不叫什麽事,因為他們漢人多啊。但那也不是你濫殺無辜的理由!粘罕的殘暴其實更多對針對的還是敵軍,而不是百姓。
無疑,那支雜胡騎兵是想要去應州打草穀的。結果就遇到了同樣出來打草穀的義勝軍,然後就被全軍覆沒了。
這是時立愛的看法。但是在看到戰場上的慘狀時,粘罕的心中卻又添了不少疑惑。
除了戰死的屍體被整齊堆積起來外,粘罕在戰場上甚至找不到一件像樣的東西。不說對方的弓矢、戰馬了,甚至連這些雜胡的衣服、兵器都被人搜羅一空。
兩百多騎兵,小半個時辰就被滅了?這支義勝軍要多少人馬才能做到?
三千人!這是義勝軍的戰力標配。他們總是三千人成軍,如果三千人不夠,那就再來三千人。但是這三千人過來幹什麽的?是來駐防應州,還是來投誠的呢?
粘罕的臉上寫滿了疑惑,於是繼續揮師攻入應州。但是應州,如今也是一座空城。憤怒的粘罕想要繼續沿著官道追擊下去。對方終究不是神,撤退的痕跡很明顯。
時立愛卻攬住他的戰馬韁繩“大帥,怒不興兵啊!這些敵軍痕跡,未必便沒有埋伏陷阱在。而且這些敵軍也未必是義勝軍呢,什麽時候義勝軍有過他們這等小心謹慎了?”
“嗯嗯?粘罕算是從憤怒中回過神來。的確不像義勝軍的手筆,義勝軍打草穀,從來都是管殺不管埋的粗糙、酷毒,哪有轉移地方百姓的好心腸?
那麽就一定和馬擴有關了!他應該是帶了一支隊伍過來,然後埋伏在應州才對。看來馬擴此次來雲州行前就有危險預感了?”粘罕決定回營寨找馬擴好好談談。
“馬參讚?已經走了啊!咱們又不願意還他雲州,大帥也不想派人隨他去汴京。所以馬參讚呆的無聊,他想要回去,末將也懶得阻攔他們。”心大無腦的完顏渾黜驚詫莫名。
“你,你!來人,給我拿下渾黜,杖責二十軍棍!”粘罕更加暴怒起來。
嶽飛初戰告捷,卻並無多少得意。被敵兵逃出十幾騎呢,估計一個時辰後,雲州就該知道他們出事了。可是馬參讚卻還在敵營中?所以此後結局,就不是嶽飛願意再去想象。
他能做的,無非就是清理戰場,不要留下任何證據好了。所幸敵軍戰馬都是雙騎,此前甚至都沒來的及換馬衝陣,最終被嶽飛撿到的戰馬不下兩百五十匹。
此外嶽飛的心中還突發奇想。自己所率的都是步兵,如今撤退時,自然要向東沿著山路走。但是敵軍卻都是騎兵,他們很容易趕在前方包抄。
所以?自己的斥候最好能穿上敵軍服飾前去偵查,以策萬全。主意拿定,嶽飛又吩咐連這些敵騎的衣物、甲胄、兵器都給帶走。
斥候自然都能騎馬,嶽飛又在軍中揀選一些會騎馬的士卒,重新編伍出一個隊率的騎兵出來,加上軍中本來的十幾匹戰馬,如今也基本能做到一人雙馬的配置。
趕緊走人吧,百裏之外就是雲州的粘罕大營,人家幾萬大軍,一個時辰就能跑過來呢!
回到應州後,嶽飛就下令部將再次清點武備,廣布斥候於城外到黃花崗的沿線,此外一麵吩咐文字機宜官撰寫戰報,一麵去城中各處督查百姓撤退的情況。
應州城的百姓本就不多,又地處宋金邊境,南北打草穀的事情屢有發生。他們能居住下來,無非就是貪圖此地的田畝收成無稅,此外就是商賈落腳帶來的生發營生。
說句不好聽的話,誰家的良民會往應州這種地方居住啊?縱然此前也曾有過許多良民,怕也早該墳前荒草三尺高啦!
如今再被嶽飛兩千人四下督促、驅趕、嚇唬?那自然都要趕緊席卷東西往東麵的山中藏匿了。這天殺的嶽某人一戰就削了粘罕元帥二百多騎呢,金國可定要來報複屠城的!
所以,居然才小半夜的功夫就清理一空了?雖然沒有像嶽飛設想的那樣逃亡代州,但是嶽飛也隻是想著他們不要被金國人遷怒殺死就行,還管他們往哪藏作甚?
甚至嶽飛都詫異這裏百姓對戰事的警覺,和逃亡的熟能生巧。
但他自己所部,也該趕緊連夜逃亡了。這些應州百姓的反應給他提了個醒,粘罕可是百戰名將,自己萬萬不可有一絲一毫的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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