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築草之城 第151章 訪查使
第151章訪查使
安寧這一行的隊伍,是越走越多。“吃飽飯”的承諾被安寧和武鬆煞費心機地落實後,周圍的移民還等什麽?所以等到燕京城下時,他居然也匯聚了數萬人的流民。
糧食物資是不能指望燕京發來了,所以行走的路線都盡量靠近沿海通道,方便金州貨船靠岸補助。或者直接將這些流民轉運金州安置。
富謨古眼看流民們相從日多,而使團的糧食卻能始終接應自如。心中駭然。如果大宋都是這樣的補給效率,那麽大金真心沒法南征的。
大宋此前各種不靠譜的騷操作,無論北伐,還是贖買燕京,各種的出爾反爾,各種的不堪一擊,都讓金國對大宋生出輕蔑之心。
“一個月可平汴京也!”完顏宗望就是這個論點。放在此前,富謨古也要表示同意。
但在富謨古陪伴過這次宋使行蹤後,他卻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隻要有狀元郎安兆銘的地方,就有大宋此前未曾展示的韌性或囂張的本錢。
甚至哪怕在上京時,連金兀術這樣的混不吝都要躲著他安兆銘走路!
眼見燕京在望,狀元郎臨時整編出來的大軍也是鋒芒畢露,古之良將也不過如此啊!富謨古無限佩服之於,更加扼腕歎息。
怎麽金兀術的燕京埋伏就會走漏風聲呢?當時若真能除掉安兆銘,大宋就還是那個不堪一擊的大宋。隻是現在?卻很難說啊!
燕京又稱燕山府,也此前遼國的南京析津府。城牆建築高達四丈,以燕京為依托的各種大小城樓近座,防禦十分嚴密。
別說大宋北伐軍再次折羽,哪怕後來金國攻城時,若非提前安置了內應,也不可能那樣順利攻下它。而大宋北伐燕京遇到過什麽坎,如今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眼看雙方漸行漸近,賀允中的車駕加快速度,來到三人麵前,下車作揖行禮。三人也是紛紛下馬回禮,然後安寧也近前行禮如故。
隻是郭藥師對他的態度就相當冷淡“狀元郎一入宋境,便如龍或淵,斬殺我常勝軍時,也毫無同袍之誼。郭某隻是不知,狀元郎在上京,又斬殺過金人幾何?”
“好叫郭太尉知曉,安某在上京時,隻是出使。上京的人哪怕再混蛋,安某也隻是看個笑話,懶得管他們。然而在我大宋,安某卻是官。看到殘民之賊,自然要格殺勿論!”
“你!”郭藥師頓時勃然大怒,卻又不知該如何回他。
“好啦好啦,如今秋風蕭瑟。咱們在城外半天,咱家身子骨羸弱,可不比狀元郎、郭太尉那般壯實,還是先回城歇息如何?”
郭藥師卻不為所動,一雙眼睛盯著安寧,漸漸幻化出濃鬱殺機。他在城外布置的兩千精銳,可不是擺著玩的。今兒便要拿下這安兆銘,下獄後再發送汴京處置!
安兆銘隻是副使,他的一身官職,也都與燕京無關。嚴格說,他並無處置燕京官吏、士卒的權力。如今卻越權擊殺了常勝軍的都營官?
那可是從九品的承節郎呢!或者這種事,一般可大可小。安兆銘有武翼大夫的身份,又手持上諭,他一定要行軍中階級之法,斬殺一個敗壞軍紀的都營官,也不是不可以。
但那前提卻是大家都沒意見才行,如今郭藥師卻很有意見。
郭某就想借此看他官家是個什麽態度?這燕京之地,可是須臾離不開常勝軍的,就不信他安兆銘還能這般若無其事。
做官做到一定位置時,道理就沒有用了。實力才是說話的本錢!郭藥師深信如此。否則,大宋就不會如今日這般對著金國伏小做低,他郭藥師也不會有今日的威風。
當然了,安寧也做如是想。不然的話,在上京時,金兀術就不會躲著他走路了。所以他倒是不慌不忙地從囊中抽出一份黃綾包裹的卷軸。
賀允中看的心中狂跳,怎麽又來了?!
但如今可不是麵對那些軍中悍卒。類似郭藥師、王安中這等朝廷重臣,哪怕官家的親筆內旨都未必有用,何況你安兆銘自己填寫的上諭!
但這道上諭卻是妥妥的官樣文章,不但趙佶親筆,而且東府、樞密院都有簽押。製曰
“告假尚書省右司員外郎,加直顯謨徽猷閣,武翼大夫,監察禦史安兆銘領燕山府訪查使,兼提領措置屯田,賜緋魚袋禦前司馬及奉,敕如右府列奉行。宣和六年七月三日。”
一句話,安兆銘早在七月時就已經領燕山府訪查使,兼提領措置屯田的俸祿了。隻是他到了九月才來就職,所以?燕京這邊卻要補發他此前兩個月的俸祿才對。
自然,這等小事無人在意。大家驚訝的還是安兆銘最新掌握的權力。訪查使麵對的是文官係統,兼提領措置屯田則是針對武官體舉,賜緋魚袋則有了禦前專奏之權。
也就是說,無論燕京的文武事情,他安兆銘都橫有插一杠子的權力。此外他還有專奏之權,那就是可以名正言順地向朝廷打小報告了。
以這樣的權勢,一怒之下殺幾個不長眼的殘民之賊,清理一些軍中敗類?自然綽綽有餘!現在,甚至王安中、譚稹、郭藥師的頭皮都在發麻。
論官身,王安中是翰林學士,譚稹是節度使,黃藥師更加貴為檢校少保!安寧隻是一個七品的監察禦史,品級相差極大。但是大宋很多時候,卻是隻講差遣,不論官身的。
訪查使的差遣也是可大可小,就看朝廷對你的信任和授權多寡。很明顯,安兆銘得到了朝廷的最大授權,他完全可以扳倒燕京三巨頭中的任何一位、或兩位、三位。
那且城中說話吧,賀允中鬆了口氣,趕緊跳出來居間調和。心中卻是隱隱有些失望。剛才真要是郭藥師拿下安兆銘,可就省了太子許多麻煩和手段。
“對對,那就去咱家的軍中小坐如何?”譚稹一臉媚笑,可比剛才出城時的興奮更加嫵媚了幾分。
郭藥師看了暗自生厭,他可不想學關雲長單刀赴會。“還是燕山府衙更合適吧?畢竟後麵還有金國使團相隨。”
“那也好。”譚稹無奈道。看一眼安兆銘,意思咱家可是你的人,剛才也想幫你把郭藥師誑進軍營裏揉搓的,隻是被他識破而已。
你,你可不能對咱家胡來啊!
切!二嘎最看不慣有人和它在小主子麵前爭寵了。
“嘎嘎,”這都什麽智商啊?老郭一代梟雄,怎能受你這樣的小手段蒙騙。好端端去什麽軍營啊?你那福記就很好嘛。
是日,粗粗安頓過富謨古一行,自有正使賀允中負責招待他們。安寧就和郭藥師、王安中、譚稹一起去了福記超市的二樓,就是福記酒樓了。
要說這福記的建設速度當真不慢,短短一個月,居然就被整得有模有樣了。看著酒樓各種豪華陳設,郭藥師幾乎不能相信這都是一個月裏完工的。
隻是還有周邊的一些設施還在收尾,所以海州來的八百工匠依然還在酒樓四處忙碌。不時傳來單調的叮叮當當聲音,極有規律。
安兆銘那千餘銳卒卻駐紮北麵空地,介於燕山府衙和福記之間。黃藥師的兩千精銳也暫未回營,臨時紮營在南麵。
這個位置就非常巧妙,直出南門便是常勝軍的大本營。譚稹、王安中都是頭皮要炸開的感覺,麵前的兩個家夥,卻是鬥出真火了。
“安某此次使金國,所見金國都在整修武備,將來南下是一定的。隻是他們何時南下,還要繼續收集情報研判。隻是可勝在敵,不可勝在我。我燕京的防務如何,才是當務之急。
安某一路走來,民間疲敝。潞縣已經人相食了!可我燕京之兵,還要過去搜刮他們。安某這才氣不過,斬首了幾個,其他人,也一概拘押過來,這就交給郭太尉處置。”
安寧敲敲桌麵,很快武鬆進來,一本花名冊輕輕放在郭藥師的眼前。郭藥師大約翻看一下,皆是自己常勝軍在潞縣的胡作非為,還有每個人的簽名畫押。
這臉丟的!郭藥師的臉色青白不定。他也沒想到潞縣如此慘狀,更加想不到自己的常勝軍,對同袍下手也是如此酷毒。
大家都是燕雲的漢人呢,怎能如此同根相煎?!但如今,做了也就做了。他郭藥師可不願在他安兆銘眼前示弱。
“這些潞縣事情,卻是地方官員的責任。我常勝軍駐守燕京,防的是外敵,總不能餓著肚子守城作戰。可是地方軍資不能供給,他們下去催一催也是有的。
至於說殘民如何,大家都是一麵之詞。地方百姓不供軍資,官兵用些強硬手段,固然是不對的。但又何至於要被狀元郎就地格殺?他們本應戰死在對抗金國的軍陣上的!
煮豆燃豆箕啊!我大宋為何總是喜歡同根相煎呢?我大宋,就將要毀在你們這些腐儒手中了!”郭藥師說到激昂處,漸漸大義凜然地咆哮起來,拍案怒視安兆銘。
安寧歎了口氣“郭太尉還覺得靠這些殘殺自己百姓的軍人,還能守護燕京安危嗎?民心入水,他們卻敢這樣胡亂消費民心!一旦金國有事時,咱們還能指望百姓相助嗎?
安某不才,受命朝廷查訪地方不法事,自然要做出一些處置才對。依安某愚見,咱們倒是不必在燕京爭吵。郭太尉不如且隨安某入汴京,自向官家表白如何?”
郭藥師怒極而笑,抬手將麵前的茶盞摔向安寧!“豎子,汝欲羈押老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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