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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築草之城 第146章 狩獵

  第146章狩獵


  這次賀允中的任務,除了給安寧做托以外,還要與金國商談雲州等地的歸還諸事。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新鮮內容,甚至趙佶都沒對他報太大希望,無非再和他金國提一提的意思。


  去年馬擴出使,便早已談好了具體事情。每年增百萬貫歲幣,贖買燕京之外的營、平、灤三州,還有雲州等六州之地。自然,當地官吏照例是要由金國遷出自用去的。


  現在的問題不是歸還條件怎麽改變,而是粘罕和金兀術他們都不願意歸還雲州。大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倒是好說話,但是他也不願意去勉強粘罕和金兀術。


  安寧不願意摻和,完全是因為他不想在這種“賣國條約”上留下汙點。這事應該是馬擴的手筆。而馬擴,年底就要再來出使金國,那時候才是如何定策的關鍵時候。


  他們現在談的所有東西,到時還要被推翻重來,那又何苦呢?馬擴和粘罕私交甚篤,他過來遊說的效果,可定比斯斯文文的賀允中強。


  至於自己,這次過來就是炫耀大宋羽毛,為年底馬擴的出使提前撐場子的意思。安寧在金國文攻武衛的成績越理想,此後馬擴的談判就越淡定。


  所以安寧這次出使金國,從另一種猥瑣的角度上說,那就是來得罪人、打人臉的。自然,大金國的朝堂才俊,或者博學鴻儒們就越要窩火。


  所以賀允中的這次談判不太可能出成績,而他也更加不可能去參與其中。人家不趁著談判時給你使絆子,難道還要與你相逢一笑泯恩仇啊?

  別人的心胸氣度如何,安寧不知道。金兀術對他安兆銘,就一直在耿耿於懷呢。不過好容易來上京一趟,居然沒機會胖揍金兀術一頓,安寧也是很鬱悶。


  眼看宋使歸國,皇帝完顏吳乞買自然要在行前賜宴,此外還要安排狩獵弘揚我大金武功。自然,傳統女真飲食風俗也在狩獵時被大金國端了上來,差點讓賀允中當場嘔吐出醜。


  在喝酒之後,女真人給宋使端上了粟、芥子、醋、肉,以及野獸心髒做成的帶血肉羹。這種搭配讓卻是金兀術的鬼主意,他就是想要看宋使笑話的意思。


  安寧的做法就很簡單,所有吃食先拿去燒烤一下再說。不但外焦裏嫩,撒上花椒野蔥後更加香氣四溢。便是金兀術想塗抹瀉藥等小動作,也都因為食物烤焦而沒了藥效。


  作為漁獵出身的女真人,狩獵幾乎是他們閑暇時候的最大的樂趣。他們要捕捉的獵物可不隻是鹿、羊、麅子在這些柔順的食草動物,還有黑瞎子、東北虎、野豬等凶猛動物。


  完顏吳乞買年輕時就曾親自格殺過黑瞎子!當然,那是一段非常屈辱的回憶。哪怕皇帝完顏吳乞買,都不願意靠那段回憶炫耀自己的武功蓋世。


  在遼國人的眼裏,那時候的他們,和被圍獵的野獸待遇並無二致。他們要被驅趕到野獸群裏自生自滅。能殺死黑瞎子,就能活下來。殺不死黑瞎子,就要被黑瞎子一巴掌拍死。


  現在,金兀術打算把這法子施加與宋使身上。準確地說,是加諸於南朝新科狀元安兆銘的身上。在金兀術的眼裏,如今最大的威脅就是來自於眼前的安兆銘。


  為此,他甚至兩三個月都沒敢出遠門,也不敢落單了!安兆銘想要打死他的衝動,早已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了!多數的金國權貴們也都看得清楚,但他們,卻都裝作看不見!

  誰叫你平素囂張來著,何況還要跑去燕京整一出?金兀術自然不會反省自己為何這樣惹人生厭?他隻會抱怨金國的權貴吃裏扒外,和南朝狀元郎安兆銘的持強淩弱!


  你特喵有本事去抓黑瞎子啊,總盯著老子行蹤算計什麽?!


  狩獵前照例要出行覲見,這次的排場更加豪華、奢侈。所見內庭對列的衛士二百許人,都是貼金雙鳳襆頭,團花紅錦衫,從大帳裏一直排了出來。


  其東立者各穿紅茸甲,以金纏杆槍,黃旗畫青龍。西立者各穿碧茸甲,以金纏杆槍,白旗畫青龍。如此直至殿下皆然,果然奢華非凡。


  至大帳內,大花氈鋪滿了半庭之地。完顏吳乞買紅袍玉帶,坐七寶榻,背靠龍水大屏風。兩旁有博學鴻儒,冠冕堂皇者十四五人,皆相對列立。


  安寧悄悄撇撇嘴,這特喵都是遼國昔日的禦帳之物,如今一股腦地搬來上都了。


  嗯嗯,那些博學鴻儒此前也多有交道、考量過。他們或者對大金忠誠可嘉,不過真實的學問了了。賀允中的博學就能被他們奉為天人之姿。


  這也必然,雖然大金國也在學習宋遼科舉,然而實際上卻徒有其表。這幾年下來,也就積蓄這麽十幾號人而已。


  不說女真人憑借身份權力更易中榜,便是殿下的這十幾個博學鴻儒,賀允中就悄悄和安寧說笑話,有些所謂的博學鴻儒,甚至都還沒能讀全《四書五經》。


  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無論如何,雖然北地的遼金都在努力學習唐宋製度,卻總是學而不精,甚至他大金國還要將許多部落遺風裹了進來,卻讓人家如何博學去?


  但是這些漢人出身的博學鴻儒,學問如何且不去談,他們對遼金的歸屬感就很強烈。甚至如今燕雲之地的漢人,也是“胡化”日深。


  因為他們自生至死。都已習慣了北方這套不倫不類的規矩。“民亦久習胡俗,態度嗜好,與之俱化。最甚者衣裝之類,其製盡為胡矣”。


  宣和四年隨馬擴使宋的遼國使節王介儒曾言:“兩朝太平之久,戴白之老不識兵革。南朝每謂燕人思漢,殊不思自割屬契丹已近二百年,彼又豈無君臣、父子之情?”


  到如今這些北地的博學鴻儒們,也開始從淡化種族和地域的高度論述他們對“中國”的理解,判別國之“正統”的標準,以是否“公天下之心”行“公天下之道”。


  隻是比較打臉的是,金國不光有金兀術這樣一群女真優先論的踐行者,而且金國對所轄遼人部落或者還能視為同類,但是對於漢人聚集之地,卻明顯更有殖民色彩。


  這一點,金國就沒有遼國的大國氣度。不過這也沒什麽太好辦法,女真部落就那麽幾個,哪怕敞開了生孩子,他也無法和漢人比較人口規模,更加遑論文化教育的追趕了。


  契丹人和他女真人是仇敵不錯,但是契丹人也是漁獵部落。隻要把他們殺怕了,再丟些骨頭過來?頭發一割,小辮子一紮,那就很容易被他女真同化一體。


  但是新被統治的漢人就很麻煩,他們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把割發、紮小辮子上升到不孝的高度。燕雲之地,因為不願剃頭辮發而自保山寨者,不知凡幾。


  這就是完全無法被我女真同化的族群,除非咱們女真同化成他們漢人?那咱們辛苦立國所為何來?安寧知道,後世我大清甚至都固執到“留發不留頭”的強硬地步。


  最終的結果還是他們被漢化了。這自然曾是漢人的恥辱,卻也是女真人的無奈。所以想讓漢人和女真人實現真正的平等,這些大金國的博學鴻儒們,還要再活五百年才行。


  眼下,不管他們內心怎麽掙紮,都要參加金國皇帝主持的狩獵活動。這種帶有明顯蠻夷遊獵色彩的活動,也不是孔聖人提倡的君子六藝,他們甚至還要表現的甘之如飴。


  但他們的武力,在北地漢人中都是垃圾等級!他們參加大金皇帝的狩獵活動,唯一的任務就是歌功頌德,寫幾篇吹捧辭賦,“記錄”我大金皇帝的威武雄壯。


  此外還有附帶的價值,就是成為那些女真人的驕兵悍將們嬉鬧惡作劇的背景帝。金兀術就把一頭野豬趕過來,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然後看這些博學鴻儒們的狼狽哈哈大笑。


  冷不防身後傳來“嘎嘎”長嘯,不但金兀術亡魂大冒,他胯下的胭脂馬也是驚慌失措,發瘋一般向著正在奔來的獸群跑去。


  不好,那是要被野獸禍害的!金兀術反應極快,當下甩登一個三百六十一度的側空翻,又在地上滾了幾圈,才算險險跳起站定。


  耳邊卻又再次傳來“嘎嘎”的嘲弄,震得金兀術頭皮發麻。


  特喵的這像一頭騾子該幹的事情嗎?轉頭正看見安兆銘笑眯眯的和善麵容。金兀術毛骨悚然,他可情願看著安兆銘怒懟他,都不願意看他這張笑臉,老子可不是小受受!


  然而安兆銘卻有小花在手,讓他不敢妄動。但見長刃下垂,還在散漫滴答幾滴血汙。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湧了過來,卻是二嘎叼起一隻野豬腦袋硬塞入金兀術的懷裏。


  金兀術今日特意裝束的一身簇新戰袍,頓時就被豬血汙得到處都是。


  “原來四皇子這麽喜歡野豬啊?那麽這顆豬頭就是四皇子了!”安兆銘拍拍二嘎腦袋越前而去,前麵戰馬紛紛避讓。金兀術呆呆捧著豬頭怒火萬丈:


  什麽叫豬頭就是四王子啊?!豈有此理!老子是金兀術,不是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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