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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築草之城 第124章 朱勔之亡

  第124章 朱勔之亡

  朱勔是個很不錯的商人,或者還是個天才的園林設計大師。但他長期涉足到明教和朝廷這種是非之地,就顯得很不聰明。


  或者說,他爹朱衝起身明教,他跟風進來也無不妥。最後他們想要叛出明教,也不完全算有錯。畢竟那時的明教和上官教主,對他們老朱家已經顯露出不友好的苗頭。


  但是就因為石寶的拔刀謾罵,朱勔就索性勾結班直衛斬殺了上官教主?這還真是他一時不忿的魯莽行為。因為朱勔最初的意思,真心想禮送上官教主他們走人呢。


  無論如何,殺自己上司這種事,就一下子擊穿了大宋時代的人格底線。


  此後的朱勔,除了做弄臣之外,已經別無出路。所以,朱勔一生錯誤很多,但他最大的錯誤還是因為背叛。


  甚至這個錯誤之極的決定,他卻並未真正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在朱勔看來,隻要牢牢抱緊官家的大腿,就能保證他和他們老朱家的榮華富貴。


  朱勔入內見官時,趙佶曾經“以手撫之臂”,朱勔就要嘚瑟地在自己的錦袍上繡一個金手印,或者用黃帛纏臂。與人交揖時,此臂不動,說這隻胳膊剛剛被官家拍過。


  這種炫耀行為,或者隻是源於朱勔潛意識裏的憂患、不自信,或者還是出於弄臣對官家的一種奉承手段。但無論什麽理由,這種騷操作,其實很不為朝廷士大夫們不齒。


  朱勔的人格被不斷地壓低,但是他的官位卻不斷見漲。曆任隨州觀察使、慶遠軍承宣使。燕山奏功,進拜寧遠軍節度使、醴泉觀使。


  除了他本人得官外,其子汝賢封慶陽軍承宣使,汝功封靜江軍承宣使,汝翼進朝奉大夫、直龍圖閣。汝州封明州觀察使,汝楫封華州觀察使,汝明封熒州刺史,汝文封門宣讚舍人。


  甚至他的弟弟朱績也封門宣讚舍人,一門盡為顯官,騶仆亦至金紫,天下為之扼腕。


  看著是滿家富貴,但若從他“進見不避宮嬪”的舉動看,在趙佶那裏,他還真是和楊戩、李彥這等內侍享受一個待遇,寵幸而已。比童貫、梁師成、譚稹這些大宦官都頗多不如。


  如今他為了辦差花石綱,卻意外死傷了宗室弟子,以及那些真正手握權柄的朝堂重臣人家子弟。這個禍事,就遠不是他朱勔一個弄臣能夠對抗的龐然大物。


  甚至連趙佶,都要想著用“稱疾”的舉動避讓這些重臣們的怒火,朱勔又算哪根蔥?


  因為太湖奇石被安寧連夜送入艮園,所以第二天的朝會上並未出現趙佶無法應付的局麵。“上出中書十數餘,皆群臣彈劾朱勔之文,又有海州學子安兆銘請斬朱勔建言書。”


  趙佶老淚縱橫,像俺老趙這樣仁慈的官家,如何見得東南百姓被他朱勔如此禍害?!所以你們誰都不許說情,今日必要把他朱勔重重處置才行!


  堂下群臣心中暗罵趙佶的裝腔作勢,特喵的誰腦袋進水了會幫他朱勔求情!真的出麵求情?此後這朝堂上,自己還要不要立足了?!

  不但此前家中有子弟被朱勔惡仆傷亡的重臣紛紛出麵附和官家之威。甚至連太學宮正秦檜、判國子監劉豫也都要出麵上奏附和義士安兆銘的主張,從重處置,就是要斬殺才對。


  “臣以為,朱勔這次殘民,卻非止於民間或學子。他做的,卻是操縱朝廷權柄!官家試想,我大宋立國以來,何嚐有過朱勔這等身份的人敢於使喚朝廷軍伍之舉?


  此謀反之征兆也!朱勔所為,已經觸及人臣底線,此例萬萬不可姑息也。故此,臣請朝廷明令典型,以亂國之罪製朱勔,當嚴刑峻法處置之,萬萬不可法外施恩。”秦檜奏道。


  “秉官家,臣此前按察江浙,深知得朱勔之禍動搖東南根基。當是時,臣便欲奏請誅殺此獠以謝天下。奈何彼時方臘賊以誅朱勔起事,臣便不能再提此意,以免天下百姓錯意。


  誰料東南稍安,此獠再次起複侵吞東南財富盡入己囊。不唯如此,此獠以搬運花石綱為名,沿途盡拆城門、巨橋無數,使民間怨憤歸諸朝廷!此獠乃害民、害朝廷之巨賊也!


  前日朱勔惡仆沿街欺淩各州學子,臣聞訊後與太學宮正秦會之一起去探視學子,足足數十學子染血西水門外!這些學子,將來都是我大宋的基石啊,怎能由這朱勔的惡仆禍害?!

  官家,朱勔此獠觸動的不是幾個學子的事情,他是在壞我大宋的根基啊!臣請官家明鑒,定要將朱勔此獠明刑天下人麵前,以為後來弄臣之戒!”判國子監劉豫慷慨激昂。


  要說此前劉豫在東南被朱勔反水,局麵頗顯尷尬。最後是判國子監,回汴京就職了。好不容易網羅的那些明教內門勢力,也丟失逾半,把劉豫心疼的直哆嗦。


  他本來就在記恨朱勔呢,現在又涉及到學子的事情,這個判國子監的差事雖然不是什麽太好的營生,卻有一個好處,容易得到天下學子的尊崇。


  將來國子監出來的學子進入朝堂,就會成為他劉豫的臂助之力。他自然要義正言辭地為那些被朱勔打傷的學子們伸張正義了。


  何況在劉豫的眼中,其實一直都沒忘記汴水河上李師師的那艘畫船的故事。


  喜歡玩石獅子的高子羽是誰的弟子,他們與閣皂山道門的幹係,林靈素滅佛以及被佛門反撲故事,在汴京的有心人眼裏,其實都看的門清。


  所以,劉豫自然忌諱和安兆銘放對子。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要是實在躲不起了,那就從了他安某人好了。起碼在自己沒有形成自保的權勢前,萬萬招惹不得這個安兆銘。


  所以回到汴京的劉豫自此低調起來,整日和太學宮正秦檜黏在一起,討論人材培養、選拔、關懷的事情。別再折騰今日了,咱們還是著眼明朝吧。


  他二人都是眼光毒辣的人物,大宋就是這個樣子,早晚要出大事,不得了的大事。出了大事就要有人出來收拾局麵,誰能出來?自然是口袋裏籠住人才的,才能正臂高呼。


  所以,哪怕安寧在汴京快要一年了,折騰的場麵也算不小了,卻一直無緣見到他們。


  現在這二位跳出來,卻明顯是要摘桃子。那些被安兆銘籠絡的學子或者不會轉頭他二人門下,但是安寧費心進言請斬朱勔的光環,就這樣被他們輕易攬入懷中。


  安寧隻是民間義士,連朝堂都進不得。劉豫和秦檜卻是朝堂幹臣,天下學子們會更加關注、傾慕誰,那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這些爭奪,不但讓天下的學子如墜雲端,不知所謂。甚至連趙佶都有些為難,因為安寧、劉豫和秦檜都是趙佶打算將來大用的人物。


  甚至還是要留給太子使用的重臣,但是目前的太子趙桓,卻並不喜歡這三個倨傲之輩。也就是說,安寧、劉豫和秦檜現在爭奪的的東西,很可能都是一場水月鏡花。


  趙桓更喜歡那些滿口忠義、仁德的舊派官僚,大多重義理而不重實務。可治理這天下,始終講的卻是錢糧和武備!大宋文華百六十年,也一直都是邊患不斷的。


  大宋的裏子,都還在加速虛耗著、朽爛著,甚至看不到改善的苗頭。而太子將來能否帶領大宋走出這泥潭,單靠他青睞的那些紙上談兵的舊派官僚是不成的。


  他們沒有實務能力,甚至他們將來要恢複舊法不算稀奇。趙佶的心中,也不是第一次才生出“太子不堪托付國家”的憂慮。


  隻是因為此前趙佶的身體倍棒,所以他才不急。但是現在看來,北方金國的威脅不小。自己在世,那些金人或者不敢妄動。然而這世間,又哪來真正的長生君王?


  無論如何,眼下卻依然不用急著做些什麽。自然,也不會真的什麽都不會發生。


  朱勔合家被剝奪官身,流放循州關押。隻是負責此事的官吏,卻多出自那幾家“受害者”的人家或門下,朱勔的前途就此戈然而止,很快就在流放途中傳來暴病而亡的消息。


  朱家父子積蓄二十年的財貨,也“盡沒官中”。自然實際的情況遠非如此,真正被沒官的財貨,主要還是那些無法移動的田產、莊園,以及曾經落入人眼的一些日常器皿、服飾。


  不過這已經不少了!在朱家的財產清單上,計有田莊十所,良田三十萬畝,歲收租課十萬石。而且“甲地名園,幾半吳郡”,家中“服膳器用逼王食,而華致過之”。


  要說朱勔當真是個藝術愛好者,他不但幫趙佶收羅花石綱建艮園,自己也在平江營造一所“同樂園”,其園林之大,湖石之奇,堪稱江南第一。


  不過這所園林卻沒能得到善果,朱勔被奪官抄家的消息傳到平江後,積怨已久的地方百姓紛紛衝進朱家,把“同樂園”搶砸一空。


  安寧歎息不已,自己這次忙活。除了得到一些虛名和幾個學子膜拜,其他一點直接的好處都沒得到。全都便宜了秦檜、劉豫,和東南那群官吏了。


  不過嘛,早晚還要請他們把吃到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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