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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築草之城 第115章 紈絝子

  第115章紈絝子

  趙楷說他此前不熟悉安寧,他認為自己是實話實說。然而不但趙桓不信,趙佶都覺得太虛偽。錢伯言知海州三年,臨行前海州鄉紳都送他萬民傘呢!還要怎樣才叫熟悉?


  但是,委實錢伯言這海州三年,都是活在虛妄之中。甚至若不是被趙構帶進宮裏的那頭海東青,趙楷也還要繼續被蒙在鼓裏。


  與兄長趙構不同,趙楷是個真正的讀書人,卻不是讀死書的那種人。安寧也隻是昨日和他攀談後,才發現其實趙楷對時局的認識,非常清晰,也非常悲觀。


  就眼界、氣度來說,與其說他像他爹徽宗趙佶,不如說更像他爺爺神宗趙頊。一眼所見都是各種朝廷弊端重重,一門心思都是要變法革除積弊,重振大宋。


  隻是大宋的變法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用新法革除舊法叫變法,用舊法複辟新法,那也是變法。這樣的來回搖擺地變法幾十年?後世的話說,大宋是被自己作死的。


  大宋早已爛在骨子裏,可這些變法的人,卻還一直想要健壯它的軀殼。因為從骨子裏說,變法的土壤就不對。那些抵製的人,和那些想要變法的人,都來自同一片土壤。


  他們或是兄弟、姻親,或是同僚、同門。從小就免不了一起去吃飯、喝酒、打牌、抄作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哪怕他們兄弟相殘時,手裏揮舞的,也是同樣款式的刀子。


  所以趙楷注定是個悲劇。因為當年他爺爺趙頊好歹還有個名正言順的皇帝位子,還有個天下奇才王安石。趙楷卻與皇位無關,他的手裏,也隻有王黼、蔡攸。或者錢伯言也算?


  安寧甚至一度想過,仔細謀劃、伏筆一下,等時機到時,稍稍弄些陰謀手段,提前把趙佶做掉。然後再把趙桓換成趙楷或者趙構,這個大宋的曆史進程又會怎樣?


  後來還是算了,不是沒辦法,而是沒必要。真要那樣,金國正好進來吊民伐罪,就像清兵入關“撥亂反正”一樣,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


  那些原本就貪生怕死,想要降金的文武百官,會投降的更加理直氣壯。吳三桂的口號就是“複君父之仇”,然後他就一路複仇南下,絞死南明皇帝,成為了大清的平西王。


  隻是安寧卻不想當李自成,給那些齷齪的大宋文武找個理直氣壯的降敵理由。既然他們要降敵,那就應該被理直氣壯地釘死在大宋的恥辱柱上,或者吊死在海州的城牆上!


  他們和民間百姓、豪強不同,他們拿了大宋俸祿,享受了大宋的榮光,那就是欠了大宋的命。他們不去盡忠大宋,就和民間無賴子故意欠債不還一樣,會惡心死人的。


  大宋的民間百姓、豪強卻不用這樣。他們要活著,他們也不欠大宋。大宋收了他們稅賦,卻轉身置他們於水火之中?這是大宋欠了他們的命,他們有權去憎惡、詛咒這大宋。


  安寧的選擇就是從海州開始,拋掉一切大宋的條條框框去重新培育一方土壤。所謂樣板工程,從來都需要嚴絲合縫地追求完美,他要經得起曆史的推敲才行。


  所以?別說趙楷這樣的書生了,甚至趙構就沒能經得起曆史的推敲,盡管他已經是那個時代最適合立國的豪傑之士。


  趙構這個人,允文允武,見識不凡,謀略過人。他的豪氣、膽氣、身份、地位都擺在那裏。靖康之後,能夠挽救大宋的人,也的確隻有趙構而已。


  但是趙構此後,日夜所思的,卻是東南偏安,俯首向金國稱臣、納貢、求和!甚至他還殺了嶽飛,自殘羽翼!

  作為個體的人,趙構是條漢子。作為皇帝,趙構卻是個軟腳蟹。這一切並不矛盾,並非趙構想要如何就能如何,而是趙構腳下立足的土壤,就是那麽一副德行,換誰都要完蛋。


  換成趙楷?似乎更加不行。趙楷的壯懷激烈,和趙佶的老謀深算一樣,都是停留在紙麵上。北伐初戰順利,他就去搶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位子。北伐一失利,他立馬縮回了小腦袋。


  不過這次,他們總算都付諸出行動。雖然不大,但是作用不小。起碼,安寧此後再要發行股權債券,就不會有人這樣狐疑不決。有了趙家人的參與,還是很能說服人的。


  這次收繳的錢糧數額難說歡喜,在安寧的預期,又沒達到他的預期。說到底,還是別人對安寧、對海州特區的信任問題。


  一個新的東西,值得嚐試,但也就是嚐試而已。趙楷的二十萬貫,趙構的五萬貫,都是竭盡所能。但是趙佶的六十萬,卻隻是在試水。


  不過,這件事卻成功地達成了趙楷的心願。此前趙楷一心想要結交安兆銘,但是安兆銘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總不能死乞白賴地守著福記的大門搗亂吧?

  就像門外樹上掛著的孫什麽?中書舍人孫傅的孫子叫孫什麽?孫成財?嗯嗯,這孫子是夠狠的。高衙內都不敢招惹福記,他就敢過來打秋風!


  “這是,這孫子是剛來汴京吧?”趙楷帶著酒意問道。


  “還真就是剛來的,這孫子本來就是海州府紈絝,自小被青樓掏空了身子。他爺爺當年為了剿匪,和張學士打了不少擂台。”安寧剝著手中的蜜桔,抬眼和趙楷相視一笑。


  “後來嘛,服軟了。張學士的意思,你家娃娃這樣下去不行,就想幫他約束一下子。結果?就丟進咱們靖海忠義社了。一個月,一個月就給他逃出了三次。”安寧豎起三個指頭。


  “那,那也不管啊?靖海忠義社的軍紀就這麽鬆懈?”旁邊的趙構驚訝道。


  “嘿嘿,靖海忠義社練兵,別的不敢說,軍紀第一的。之所以他能跑出三次,主要還是那時咱們的經費緊張。他爺爺總是要把他送回來的,每次送回來,也都要勞軍的。”


  安寧獰笑了一下,“這孫子再逃幾次,估計他孫家就該破產了。哈哈,哈哈。卻不是咱們夠狠,而是當初他爺爺作梗,咱們海州義軍招安宋江時的損失也不小呢。


  此後再南討方臘,這後方就更加不敢鬆懈。張學士又不是什麽三好先生,自然要緊著他們些。所以啊,這孫子在咱們靖海忠義社整熬了兩年,去年才放出來,他就跑來汴京了!


  你也看見了,這就是改不了的紈絝性子。聽說才過來幾天,這就勾搭上高衙內了?每天過來尋事。高衙內都不敢,他就敢!所以啊,咱們靖海忠義社的訓練法子還是有效果嘛!”


  安寧說的輕鬆寫意,但是趙楷和趙構都聽得毛骨悚然。哪怕隻是個紈絝,他們都能訓練出這等狠決出來,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叫啥,冤家路窄啊!跑到汴京還要遇見你安兆銘?估計那孫子也是真的急眼了。


  汴京不是海州。在海州,安兆銘是一尊殺神。但在汴京城裏,安兆銘也隻是一屆舉子、生員的身份。所以這孫子的狠決氣也就上來,這是要掰手腕的意思呢。


  “姓安的,這是天子腳下!不是你的海州府可以一手遮天。你隻要弄不死小爺,小爺就會來!總有你扛不住的時候,小爺這頓酒席,卻是吃定了!”


  孫成財恓惶著掛在樹上,努力搖晃著腿腳,聲嘶力竭。


  “好啊!孫兄弟挺住了,晚上咱們兄弟幾個就請你去擷芳樓快活去!”


  卻是隔著大街的一處酒樓中,探出了高衙內和他那班紈絝們的腦袋,不斷幫著孫成財加油打氣。他們自己不敢來,不代表不敢找人來。


  在汴京城裏找人當然難一些。汴京城裏,沒被高子羽掛上樹的紈絝,實在太少了。但是汴京城裏沒有,不代表汴京城外也沒有。


  這個海州來的孫某人,高衙內第一眼就看出他的紈絝本色。


  孫成財跟著叔爺爺去拜訪高太尉,第一次蹬門就喝高了,調戲了高衙內的婢女。高衙內的婢女,意思就是還未達到妾的地位,但畢竟也有了妾的實質。


  孫傅惶恐不安,連連致歉。不過高俅卻表示無妨,這些婢女,終究上不得台麵。眼下還是三皇子這裏,需要更多人材。


  錢伯言已經不大靠得住了,但是眼前的孫博也是人材。


  甚至高衙內,也覺得無妨。這個婢女,哥哥便送你又如何?不過哥哥這幾日,卻有一事不忿!那個福記酒樓,都說他的炒菜鮮香無比,哥哥去了幾次,他們卻總是推說客滿!


  “這事還叫事?高家哥哥想要吃他的,那是給他麵子呢!不就是安兆銘嗎?海州城誰不認識誰啊?!兄弟這就去給哥哥整個位子來!”


  孫成財果然來了,然後果然就被武鬆掛在了樹上。高衙內一度很失望,孫成財卻是一個狠厲的潑皮,此事不成便決不罷休。


  這些日子,他算是和武鬆卯上了。


  高衙內也從最早的失望,到後來的無限佩服。再到後來,那些汴京承德紈絝們總算找到精神寄托,一心一意要幫他孫某人架場子。


  畢竟,紈絝也是要尊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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