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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築草之城 第56章 南討軍略

  第56章南討軍略


  朐山之南,沭水之陽,靖海忠義軍南討大營喧囂不斷。


  沭水上船舶旌旗招展,卻是安寧極力建議租借了海州各處運輸、捕魚的海船集中過來。因為安寧價錢出的高,所以海船籌措甚是方便。


  主賬內更加吵鬧的一塌糊塗,南討軍略正在激烈辯論。安寧陪著張叔夜枯坐,一言不發。


  淮東兵馬都監劉繩孫、兵馬鈐轄趙令懋,靖海軍指揮使趙子莊、隨營大將張伯奮、宋江、盧俊義並其他梁山泊二十頭領都在圍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張地圖,卻是安寧根據前世記憶繪製,地理的細節難以保證,隻能說上大體不會錯漏太多,文字上也隻是簡單標注幾個要塞地點,還用彩筆繪出此前交戰動態箭頭。


  眾人又是興奮,又是佩服。這特麽再打不贏,那真該吃聰明豆了。


  宋江、盧俊義更加傷感,原來官兵打仗是這麽回事啊?此前俺們的梁山泊軍略,那可真的是在小孩子過家家呢。


  劉督監或者是昨天拍買到天書得意,如今更加興奮,哈哈大笑,細數方臘諸事道


  “自二年十月方臘起事以來,彼賊軍無弓箭、盔甲,隻以鬼神莫測事互為煽動。然而卻能十一月攻下青溪,十二月初便占了睦、歙二州。


  東南百年無戰事,民社馳廢,禁軍不駐,廂軍暗弱,可見一斑。


  十二月底,方七佛率眾下杭州,百年文華毀於一旦。於是蘭溪朱言、吳邦,剡縣仇道人,仙居呂師囊,方岩山陳十四,歸安陸行兒魔教之眾紛紛響應。


  今年正月,方七佛再攻秀州。還好朝廷西軍前鋒王寨、王士言部趕來,水陸並進,內外夾擊,方七佛潰守杭州。


  今劉某新得朝廷加急邸報,曰方臘賊已焚杭州官舍、學官、府庫與寺廟等,棄守了杭州,所部也多潰退到睦、歙兩州,和清溪老巢。


  概朝廷使西軍自大名府往東南平亂後,前後不過旬月,方臘賊即刻灰飛煙滅。可見其賊軍亦皆烏合之眾,易與爾。


  以本官愚見,我靖海忠義軍當急去漣水,逆淮水入運河,自揚州渡江去潤州,此後亦當日行八十裏直插長興、歸安,掃清陸行兒,先搶他一功。


  然後南下富陽甚至桐廬,會和西軍一起攻伐睦、歙州,剿滅清溪匪地。更加要一鼓作氣,盡展我靖海忠義軍之銳氣。”


  眾人默默,皆以劉督監位尊,不敢辯之,心中卻是紛紛大罵!


  靖海忠義軍都是步兵編製,南下過江後不及整軍,就要日行八十裏,還要走大湖、沼澤之地,兩千人的隊伍就想掃平歸安,然後再直搗方臘的賊巢?

  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剿匪,反而是要自尋死路呢?


  張叔夜眯縫眼睛思謀半天,也沒想出劉督監曾經的領兵經曆。


  這混蛋是怎麽混上淮東兵馬都監崗位的?難道他是考試應聘來的?應該不像,哪怕書生的紙上談兵,也不至如此啊。


  “趙指揮使,汝欲如何行軍?”想不透就索性不想,幹脆點名下一個。


  “依下官之意,我輩走運河渡江後,宜自平江入浙,先在秀州會和西軍。然後隨西軍一起驅兵臨安、富陽、桐廬,掐斷睦州杭州之間,使敵不能反攻杭州之地。”


  “反攻杭州?”安寧驚訝。


  前世曆史中,方臘軍的確有反攻杭州的行動,但是你趙子莊卻是如何揣摩出的?


  張叔夜也是頗感興趣,看來老趙的腹中還是有些貨色。


  “方臘賊雖然失守杭州,然而西軍收秀州、杭州時,隻是千餘前鋒兵的突襲戰果,其實兵力單薄,不過勝在出其不意爾。


  如今更要分兵駐防秀州、杭州之地,兵鋒更加單薄。故下官以為,這方臘賊必然心存僥幸,想要聚眾反擊也。”


  趙子莊忐忑道,張叔夜頻頻頷首。安寧也是大感佩服,怨不得老趙要不破方臘誓不還!人家當真是有軍略的。


  隻是老趙你分析敵方無誤,可是你分析過自己嗎?

  方臘反擊杭州,必然聚眾數萬、數十萬不止。然後咱們海州這兩千義軍就要紮住要塞,還要掐斷人家進攻杭州的路線?這算是螳臂阻車呐!


  “宋都頭,汝之意下如何?”那啥,下一個繼續。


  “這個,趙指揮使所言極是。宋某佩服。隻是吾等此去萬裏之遙,一路到了東南地方,總要在戰場外整訓幾日方是正理?”宋江斟酌小心言道。


  長官的軍略他不敢違抗,但是兄弟們打仗前一定先要休整,養精蓄銳,這才是規矩。不然倉惶間一上去就嗶哩啪打沒了,那啥軍略都卵用。


  “何不竟走海上入錢塘大江,然後長驅進軍富陽、桐廬?”盧俊義看看算啦,必然要輪到自己發言了,幹脆搶先提問。


  嗬嗬,看來還是盧俊義很細心的,已經發現沭河裏的船隻都是海上用船。


  “東翁,若我等大軍一直走海路,豈不是失去與朝廷西軍匯合機會?屆時,朝廷及西軍,是否會有其他想法?”陳西真卻是從另一個角度觀察此事。


  你不能忙活半天,甚至都要入洞房了。卻還沒有廣發請帖,大宴賓客,少了人家媒人酒席。真到那時候,沒人認賬你怎麽辦?

  眾人心中一緊,這可是大事情。張叔夜點點頭,“此事嵇仲已有安排,卻是不妨的。”


  斜著眼睛看看安寧,“兆銘啊,你也說說此戰規矩如何?”


  安寧清清嗓門,緩緩起立走到地圖旁邊,說道

  “依安某看來,此前諸位所言,都有道理。隻不過,我靖海忠義軍此行,卻不是朝廷南征的主力。故而,我輩當守好本分。”


  頓了頓,看看眾人都沒有插話,安寧繼續道


  “去年方臘起於青萍之末,止於草莽之間。起初兵甲不修,民心不附,其實斷難有作為。彼輩所以能成事者,全在江南各軍羸弱,朝廷猝手不及,方得為禍東南也。


  然而朝廷西軍一到,方臘百萬之眾立刻瓦解。此亦非全是西軍銳利,其實也是方臘輩淬不及防,未能整軍之故也。”


  這話也就是安寧可以說,因為後世史說,方臘起事後,曾經盤算過朝廷的應對。大約江南之軍不用考慮,朝廷能戰之兵,全在西軍。


  可是朝廷想要調動西軍過來平亂,各種行軍打算、磋商,籌備軍資後勤,到最後西軍南下成行,最少要一年的時間。


  一年?足夠方聖公立國東南了。明教本就有不少豪傑之士,如今都在分散。一年時間,他們也足可聚在一起,整訓新軍。


  方臘的意外就在於他實在不太重視對手的消息。隻知道按常規計算,卻不曉得時局變化。但凡他稍稍用心查訪,就能知道西軍早已在大名府休整多時了。


  甚至宋江為什麽要丟了好好的水泊梁山老巢不要,反而一路北上青州,再拐個彎彎南下楚州、海州?還不是因為西軍駐紮大名府整軍的緣故嘛!


  所以,這邊方臘舉事,那邊西軍就立刻南下,前後時差不足三個月。方臘根本沒有時間組建新軍抗衡朝廷!

  現在方臘手中戰力,那都是從百萬屍海中淘汰出來的,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觀今日之勢,彼輩已失杭州,潰退睦州,百萬之眾冰雪瓦解。可這剩下的人,卻都已經過大半年的廝殺之眾,又得東南武庫裝備,亦可稱精銳也。


  西軍大部卻未雲集,前鋒初勝後難免輕敵,如今更要守城分布,兵勢再孤。故而以安某人所見,這西軍此後作戰,怕是要啃些硬骨頭。


  便是方臘輩再伐杭州,甚至一鼓下之,也非不可能。


  而西軍此時,必然首尾難顧也。我軍此去,若是過早匯集西軍一起,難免要被他頂上軍鋒前麵。立功之事或者有之,但是能否活到立功時候,就很難說。


  甚至以安某的壞心思度量,我靖海忠義軍還要被他西軍圖謀,一起聚殲了都有可能!”


  眾人都是一怔,這話說得?咱們也是打方臘的義軍啊,西軍至於拿咱們開刀嗎?

  然而仔細想想,如何不至於呢?咱們說是招安了,可是西軍未必這麽認為。在他們眼裏,咱依然是河朔巨寇。所謂招安,也不過權宜之計。


  拿去送死,或者報一個複叛的名頭滅了,誰又能和他辯解去?那太監童貫,昔日從王厚伐河湟,他就敢藏匿聖旨,蒙騙王厚進兵。後來是王厚打贏了,才沒人計較他。


  此次南討方臘,聽說今上廢花石綱、停應奉局、下罪己詔的詔書,也都是那童貫先斬後奏所為。這樣的膽大包天之人,有什麽事情是他幹不出來的?


  “兆銘此言亦不可不慮。如此,我部軍略又當如何?”


  張叔夜略做思索,便看透了這事的危險。真要發生這種事,那麽自己不但南討無功,反而要落下舉薦不當的過錯。甚至說自己虛報平亂之功的議論都要難免。


  “安某以為,我部當走海路,沿錢塘江西去越州登岸駐防,可與駐防富陽的西軍遙做呼應,卻不必與西軍會師攪和在一起。


  我軍便駐紮此地,還能順便切斷呂師囊、仇道人的北進之軍,他西軍也說不出什麽不妥。


  這些海船,也不要閑置。可以多做假人,虛布旌旗,在錢塘江的河岸封鎖江麵,並與陸上之軍護衛犄角之勢。即可嚇止方臘軍東出,亦可防台州賊循錢塘江支援方臘。


  如此,我部軍功在握,卻能獨立自行,少了許多無謂的意外之災。便是有甚意外,也可迅速東下明州群島,或分兵退守鳴鶴、五磊山附近的海邊遊擊,等待海州支援。


  自然,張大學士也當上奏汴京,言明靖海忠義軍的行軍意圖,那自是要走錢塘直取睦州的說辭了。便是將這話頭行文去西軍的童太尉處,也是無妨的。


  究竟去不去睦州,守不守富陽,其實都是軍略先後而已,算不得欺君。何況,說不定咱們還能南下平定呂師囊、仇道人的叛亂,再立新功呢!”


  方臘的主力是人家西軍的盤中餐,誰去搶奪他們跟誰急。但要是把注意力放在呂師囊、仇道人這些邊緣舉事人物身上,順便幫西軍守住身後,自是能得西軍的真心感謝。


  一句話,要認清自己的實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決不能越權伸手到別人盤子裏攪和。


  此計大善。張叔夜拍板定案。


  是日,靖海忠義軍所部兩千人,乘海船六十餘艘出東海,南下錢塘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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