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築草之城 第38章 救宋江的理由
第38章 救宋江的理由
“招降宋江?”安寧恍然大悟。
就說嘛,此前既然朝廷有招降之意,那麽張知府自然要多做考量。此前沒能招降,卻是宋江正在吃早飯的興頭上,不願歸順罷了。
“去歲,宋江三十六巨寇據梁山泊欲北犯東平,前執政侯蒙上書言宋江以三十六人橫行河北, 官軍數萬無敢抗之,則其才具必過人。
又有浙東方臘之賊將起, 朝廷西軍卻已北上大名府,江南禁軍不能製方臘。於是侯蒙請赦宋江等巨寇,使討方臘以自贖。
此事原本已經談的七七八八,奈何中間出了點小事故,耽擱了一陣子。再後來,侯殘陣未及赴任東平就過世了,這事就沒了跟腳。
此後迫於西軍北進之威,宋江一路流竄青州、沂州、楚州、海州之地。你也看了,這一路上的禍害當真不輕呢。
然而如今朝廷方略,卻還是要招安的意思。”張叔夜鬱鬱道。
“西軍北去大名府?”安寧偷眼看看張叔夜,猜測莫非是要北伐遼國了?
不過安寧知道,北伐滅遼之後,也是大宋社稷危殆之時。靖康之辱,就此深深烙在每個漢人的靈魂深處。
汴梁城那位,當真作繭自縛。
如今自己卻不便探尋此事,這世間高人多的是,不差自己一個穿貨。
現在看還有時間,可以多設法撈點本錢,到時咱們先要拒鬱洲島自守穩妥了,再言其他。
所謂“躬耕隴畝,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
你看,孔明這話說的多好啊。了不起俺也立馬還俗,學學眼前的姑丈張叔夜,多多憐憫幾個小蘿莉,那日子應該還能過的下吧?
看張叔夜的憂慮神情,想來也是多有國事擔憂。然而卵用!
說到底,他在海州可以一手遮天。到了汴梁城,那也就一說不上話的小腳色。
朝廷方略,他樂不樂意的,都要去執行。
但是,把這樣一夥肆虐河北、山東之地數年的巨寇招安,不經殺伐整訓,囫圇吞棗地放去江南之地征討方臘?
江南百姓何其無辜?剛被方臘搶掠一回,再遭宋江巨寇的蹂躪?
所以張叔夜才會把安寧的新詩派人拿去給宋江分享。
他還真心不是想勸這些梁山泊的巨寇們都能改邪歸正,更大心願是想要這些家夥多學學項羽,人家那才是真漢子。
如今梁山泊群盜巨舟被焚,退路已斷。然後又困守海濱,輜重全無。
張叔夜胸有成竹,海州守軍根本不必和他再戰,多困他們幾日啥事都解決了。
反正如今他們降不降也就那麽回事,征方臘而已。
因為方臘折騰的太歡,梁山泊也久未招安。朝廷終究不想這天下混亂,童貫的西軍已經去江南了,有沒有宋江當真不太重要。
不過還是要去的好,否則張家姑丈怕是沒得彩頭挑!
安寧以為,無論如何,方臘的塊頭都要大過宋江幾倍,哪怕老張全殲了宋江,功勞也趕不上人家平方臘的零頭。
何況此前還有東海鬱洲島陷落的麻煩,那還忙活啥?
招安了梁山泊巨寇,然後趕緊把他們送去從討方臘。哪怕趕上結尾都好,這樣老張的功績才會耀眼好看。
因為汴梁城的那位今上,現在要的就是好看!豐大豫享呢,這是國策。
來自後世的安寧自小都是讀著《水滸》長大的,裏麵藏著不少沙雕偶像呢。
那都是好打手,喔,好漢子。真要都被張叔夜禍害在白虎山下,可定浪費不少看家護院的莊丁。
所以,安寧覺得,自己真的有義務救他宋江一次,頂多下不為例好了。
“朝廷方略如此,難道姑丈也要違背?全殲梁山泊群盜,說起來實戰功卓著,然而海州軍卒的損失就不用計較?
汴梁城裏,姑丈也徒然落下殘暴不仁之名,失了老成謀國之譽。
何況兵者,凶器也。戰事變化又豈能事事盡料?中途翻盤的戰事多了去呢。
再有,彼盜困獸猶鬥,又豈能真的全殲?但有漏網逃亡者,其難免繼續禍害地方,百姓何辜啊?”
安寧還是認真組織語言,努力勸說張叔夜打消全殲梁山泊巨寇的主意。
不過,也不能全都招降了。
讓他們這些巨寇心思齊齊的去征伐方臘,很大概率是宋江和方臘聯手禍害大宋半壁江南,保不齊還給你來個前線倒戈啥的。
真到那一刻,估計咱們張知府也要跟著吃掛落的。而且,貌似自己也一點好處沒撈到。
咱們怎麽著也要拿出幾顆大好頭顱出來,先殺殺這些巨寇的威風吧?
然而說是這樣說,究竟殺誰,不殺誰,殺人的理由,殺伐前的分化瓦解等等,這中間的布局手段就大有講究。
殺人是為了徹底瓦解分裂梁山,不是引起他們同仇敵愾,更加抱團。
張叔夜一代名將,絕不會看不清這些門道,估計也不需要自己替他籌謀這些瑣碎。
難道老張早有剿匪的腹案在胸,隻是想要自己參與料理殺伐招安的後事?
安寧表示疑惑?張叔夜哈哈大笑,這小子就是機敏,可造之才呢!隨手抽出那張檄文:
“你道這是什麽?”
安寧仔細看過,一豎大拇指,果然姑丈英明啊。
原來張叔夜這次打算,還真是要行打擊、分化梁山泊巨寇。
他定下的主意就是能削掉多少就算多少。留下的巨寇即便招安了,也已經膽寒,成不了氣候。
無論如何,等這一戰打完了再談招安諸事,未為晚也。反正沒有抵牾朝廷方略。
如今張叔夜找安寧討論的,還真就是招安的細節謀劃,以及招安後的安置手段等等。
張叔夜覺得前幾天安寧那兩下子玩的實在漂亮,不仔細用在招撫定策上委實可惜。
老張的確是想要把大部分宋江的梁山泊賊寇送去江南平方臘,但也還會留下一些賊寇在海州的。
那麽,用誰來管理這些留下的賊寇?這個問題就很嚴重的。
海州府目前並無合適的大將之才,能夠鎮住這些梁山的巨寇。安寧如何?
安寧趕緊擺手拒絕:“那啥,姑丈。俺還會做詩呢,又是修真的道士,可不想去當兵。”
當兵就要在臉上刺青,俺這麽風度飄飄的少年,怎能受那等屈辱?
“當什麽兵啊?組織民社就好。如今海州地方民社的弓手全都羸弱不堪使用。
本州打算把他們都裁撤了,然後把你落籍在海州府。這樣你就可以抽調些梁山好漢組織一個新的民社。
有到戰時,你們可以配合大軍行動,撈取軍功、物資,平日卻並無人管理你們。
大可做些保鏢、緝匪、開店鋪、建作坊等等營生,那都是十分方便。”
一句話,海州府的地方豪強幹不幹?
“當然幹啦!姑丈,俺跟你說,咱們就在此地,煮鹽、製糖、做肥皂、大煉鋼鐵,釀酒,啥啥的。
您不用擔心這些,咱不幹那些市麵的大路貨。咱們玩些高檔的,就把俺家師尊的學問發揚光大就好。妥妥混成大宋超級紈絝一枚啊!
不不,咱們不做紈絝,咱不就是那個發家的意思嘛。
當然嘍,保家護國,那也是必須的。妥妥給你練出三千民壯精兵來。
嗯呐嗯呐,包在侄兒身上,您就安啦!”安寧眉開眼笑。
“好,老夫且信你一回。你呀,也別再做道士了。世間哪有一門心思當紈絝的道士?當真要玷汙人家道門規矩不成?
哈哈,所以啊,你還是多想想傳宗接代的事情吧。
甚得?身上那張度牒啊?海州府就能幫你轉換出來,兩千貫錢一文不少的給你到手。
至於早期所費財貨投入,除了你自己前幾日戰場所得賞錢八千貫,加上度牒兩千貫,就有一萬貫,不少了。
此後還有招安梁山泊的賊贓,也可以劃撥一些做你民社之資。
老張家也投他兩萬貫進來,咱們二一添作五,皆大歡喜也。哈哈,哈哈。不過,保家衛國那是咱老張家的傳統,絕對不能丟掉,記住了!”
如此等等,張叔夜娓娓而談,處處伏筆。安寧聽的興高采烈,壯懷激烈。
當然,人家張知府老於官場之道,自然不會把話說的這麽開。
安寧也不會傻到要拿筆全給記錄下來,作者更沒有順風耳去探聽仔細,人家兩個時辰談話呢。
說到底,他張某人也不是聖人。大宋將門怎麽回事,老張看的門清。
不說太原折家的世襲,西軍種家的良才輩出。其他但凡有些手段的人家,幾個不是在抓緊擴充自家的民壯勢力?
不然呢?把諾大家族生死都交給汴梁城那位去關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呢!
但這這中間除了皇權的實力碾壓外,也還有妥協,起碼說你的家族得到保全了。
所以,如何才能不顯山、不露水地拓展積蓄家族的影響力,這才是人間正道。
話說可以透了,然而事情該怎麽幹,就很要命。
這些發家致富做紈絝的話題安寧喜歡聽,自己既然已經來了,自然需要落穩腳步。
然後繼續幹什麽?生兒育女繁衍出家族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