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築草之城 第12章 重蹈紅塵去修行
第12章重蹈紅塵去修行
回到觀裏後,趙觀主卻更加憤怒!人嘛,總是喜歡得隴望蜀的。趙觀主這次的憤怒直卻接來自安寧的十年之期。憑什麽啊?老子辛苦養了十年的孩子就要送人了?
嗯嗯,其實,安寧的十年之期已經過了。但是趙觀主卻越來越後悔,越想越窩火。呂生和安寧這些日子,也都在避開趙觀主走路。
這日子,真心沒法過嘍。
如今的安寧,已經出落的更加神采飛揚。十八歲的少年不但長得陽剛帥氣,而且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過很快就要見不到他了,洪鐵匠的閨女阿蓮就曾悄悄地傷心欲絕。
因為她聽說,從閣皂山回來後,小安道長就忤逆了趙觀主,要趕他離開呢。
這些年,洪鐵匠經常過來與二位道長討論佛法。喔,安道長說那叫工狗。
洪鐵匠搞不明白為啥要把人當公狗看?但還是要緊趕慢攆著十三歲的小兒子洪七過來,也想拜在呂道長門下做走狗。
自己就要下山了,白癡一樣的小師叔身邊,也的確需要弟子侍奉。
洪鐵匠更加知道自己的不少機密,殺人滅口?特喵洪鐵匠卻極能生養,現在祖孫三代,一窩老小幾十口人呢。安寧自認無法做到心如磐石,殺人如麻。
既然沒法滅口,那的確需要設法更緊密地羈縻他們。終於,那個叫洪七的小師弟正式拜入師門,此後就給小師叔當牲口吧。
安寧覺得,這些年來,自己這頭牲口其實做的還不夠。但是因為小師叔表示滿意,所以他也就暫且無愧於心。至於趙觀主的怨念,他就權當是愛護和不舍了。
當然,安寧還認為,小師叔絕不能平白收下洪七這個傻小子當弟子,這可定是虧大了。而他這個師兄,也的確需要小師弟的一些賄賂,才能找補每一天的好心情。
但洪七這傻小子,卻極為摳門,而且是特摳門的那種欠揍模樣!
所以,安寧就有必要勒索一下小洪師弟他爹老洪鐵匠。比如打鐵、鑄造等手藝要和安寧仔細交流探討。這將來可是要大用的,安寧不想做那種想當然的磚家。
交流的成果就是要打造一柄長刃,一柄能切斷這世間所有寶刀的長刃。
安寧不耐煩地說著自己的要求,洪鐵匠卻被他的這些要求嚇得半死,臣妾做不到啊!
切!這有甚的難處?無非就是煉出幾鍋好鐵水而已,安寧不屑道。
甚至為此,安寧還特意再次悶出一堆石炭,所得焦炭用來熔鑄鐵水,再用回煙中的煤氣繼續提升鐵水溫度,這才是最優等煉鋼的最好法子。
至於什麽天降隕鐵?都是扯淡呢。當然如果有的話,那就更好。
安寧在被趙觀主又一通臭罵後,眉開眼笑。因為他收到趙觀主送來的一塊隕鐵,這曾是真隱觀的鎮宅之寶,趙觀主心疼不止。
當然現在真隱觀的鎮宅之寶,已經換成安寧留下的火繩槍和手雷。
所以,這次的任務就變成了長刃兩把。因為安寧還想要知道,焦炭煉製的鋼鐵,究竟能比這個時代的刀劍強悍多少?
和普通鐵塊的煉製一樣,鐵隕石煉化後也是要折疊錘煉。然後再層層包裹軟鋼鍛打,直到打出一把直直的長刃刀坯。隻是那隕石的煉鑄過程,就要比普通鋼鐵艱難許多。
洪鐵匠的胡須、頭發原本生長旺盛,如今卻一絲難求。因為都被他割去,入爐火殉了這把長刃。本來洪鐵匠還想割股灑血的,卻被安寧製止。
後來他又想割安寧的長發去祭奠火神爺爺,安寧卻惶恐地逃竄了。洪鐵將隻好忍痛刮掉兒子洪七的頭發充數,所以洪七拜師的時候,行的是佛家禮拜。
淬火是最關鍵的程序,安寧特別要以粘土混和木炭成泥,在刀身塗上一層碳泥。不同位置,所用碳泥的厚薄也是不同。
小師叔呂生也忍痛割下一縷道發纏繞在刀刃,這事被趙觀主知道了,再次破口大罵!
如此大事,怎能少了俺老趙的胡須?
自然,真隱觀的道長們,也是紛紛割發纏繞。然後重新加熱時,那股子焦糊味道,嗆得安寧逃出老遠。洪七卻虔誠地匍匐爐火前,不為所動。
“嗤~”長刃緩緩淬入水中,一股濃重的尿騷四散飄揚。
原來,這淬火的用水也是洪鐵匠按照古法特製,不但有牛尿、馬尿、狗尿、驢尿,還有洪七的童子尿。洪鐵匠嚐過味道鹹淡、冷熱,據說都剛剛恰到好處。
淬火後,刀身就略帶彎曲。嗯嗯,不錯,兩柄長刃基本完工了。
用鐵隕石煉製的這柄長刃,比另一柄用普通鋼鐵煉製的長刃,份量足足重了三成,加工難度的也是耗費了十倍不止。
洪鐵匠老淚盈眶,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將是自己一輩子的巔峰之作。
單單是長刀出刃,洪鐵匠就細工慢活地用去了三個月。
安寧拿在手上散漫揮舞,輕重合適,心生歡喜。又見長刃上的斑斑霜花爭奇鬥豔,於是將此刃取名“小花”。
安寧拍拍刀身自言自語此後江湖,可定少不了咱哥倆的傳說啦。
問世間,小花不出,誰與爭鋒?
洪七拿著到手的另一柄長刃發呆,這柄長刃已經鋒銳無比,削鐵如泥了。但是,爹爹卻告訴他一定不要和師兄的那柄長刃對砍,因為必斷無疑。
洪七不知道,就憑掌中這柄倚天長刃,此後n年的華山論劍時,他將成長為天下武學巔峰的五絕之一,笑傲江湖。
但如今,他依然是師兄眼裏欠揍的憨貨。而且沒有之一,隻是唯一。
是的,洪七本來想給自己的長刃取一個好聽的名字,比如冷泉、斷魂、倚天等等。但在他聽到師兄那把長刃的名字後,洪七卻差點被師兄的才情氣得吐血!
那樣一柄吹毛斷發的利刃,為何要叫“小花”?
洪七努力癟著嘴擠出兩滴眼淚,他要去師尊那裏告狀。師尊卻淡淡說道“小花”就很好啊,當然“倚天”也不錯。為師餓了,汝快做飯去。
呂生這些天,修行日深。甚至幾近參破生死玄關,真要白日飛升呢!
趙觀主雖然最近的脾氣不大好,還是早早斷絕了外界所有應酬,每日翻檢道藏真經,一門心思為呂生參詳,琢磨自家師侄的這次飛升,究竟該用怎樣的方式才算最酷?
但呂生卻知道,自己還有塵世的羈縻未斷。
因為他還有個的妹妹,如今生死不知。此前不聞不問,那是因為他在修持道心。
如今道心漸覺圓潤,呂生卻驀然發現,原來自己的道心,依然有缺。
三支短槍分別插入背上行囊的竹竿中,打開機關就能方便取用。小花的劍鞘被做成一把桃木劍,外纏紅菱,分外燒包放肆。手雷、彈藥紙殼也都塗成七彩顏色,那是道門法器。
這些裝扮,都是趙觀主親力親為。按趙觀主的說法就是,你不能在穿城過卡時也去舞刀弄劍,那會被官差、衙役們沒收的。
十年前跟隨師尊呂生的那次修行,安寧的年齡太小,體悟不深。所以他還需要重蹈紅塵,這是趙觀主的說法。
在準備安寧下山的過程中,趙觀主為他想到很多細節,做了萬全的準備,唯獨一件事情沒去考慮。
“行腳的牲口呢?”安寧疑惑道。
什麽牲口?要什麽牲口!在趙觀主看來,安寧就是一頭很好的牲口。
可惜卻要下山去了,趙觀主很生氣,所以後果很嚴重。
“行走行走,就是要在行走時修行道心。出個門還想騎驢、騎馬到處風光?這是哪家的行走規矩!”夾槍帶棒的一頓臭罵,安寧隻好背起他的沉重行囊,倉惶下山行走去了。
能不沉重嗎?一柄小花,三支火槍,二十枚手雷,這是三大件。其他鍛甲、彈藥、酒精、蘑菇粉、藥品、度牒等等,更加瑣碎奇多。
嗯嗯,小師叔最後還有兩件東西給他帶上。
其一是父親安郊的遺物,安寧打開看過,幾個賬簿而已。安寧對這個時代的記賬方式不是太明白,粗粗翻閱了一下,揀選了幾頁抄錄也就丟下,姑俟異日觀雲爾。
此外就是一枚父親的銅印,更加不知道用途,管他呢,蓋上幾頁先。
為什麽不是金印呢?安寧認為師叔徐知常就是一個視錢財如糞土的出世性情,他比小師叔呂生更加適合出家。
其二是小師叔的一件黃楊木掛墜,他最近心緒不寧,總想補上這缺口,但又實在不想行走,就想安寧幫他去海州探看老家的妹妹,有個消息,心裏就能安穩了。
安寧決定先去一下福州,探視二姐安雲兒他們,然後再考慮去海州尋找師姑。
小師叔的家鄉在海州城西北二十裏,呂家溝。他少小離家隨師祖爺行走修行,已經三十五年沒有回過家鄉了。如今想要找到他的妹妹,更加希望渺茫。
但是自己還要努力去做成這件事情,因為這關乎親情。
在安寧看來,小師叔的所謂白日飛升,其實還是丹藥磕多了。雖然這些年已經努力把丹藥中的朱砂、雄黃、鉛鋅之物盡數去掉,他卻又加入了蘑菇粉入藥。
那不生出虛幻才怪!
好在小師叔的確修行深厚,很快就從那些虛妄中掙脫出來。說到底,小師叔的本性,還是性情中人。在他內心深處,親情依然是一道邁不過的門檻。
這就很好,安寧也邁不過這道門檻,他也不打算邁過去。
守著親情過日子,才是人生最美麗的風景線。
不過安寧還是驚訝,自己在福州第一次見到小師叔時是六歲。如今自己十七歲了。這十一年來,小師叔的容貌卻絲毫未變,還是十歲的樣子,與自己同齡呢。
可是,小師叔已經四十五歲了!安寧非常羨慕小師叔的凍齡修行。
大宋宣和元年春二月,一個少年道士行走在武夷山下的官道上。
身邊隨行一頭藏青色的騾子,高大雄壯,脾氣暴烈,還特別喜歡顯擺、張揚。它不時抬頭望向浩渺長空,“嘎嘎”長嘯兩聲,表示自己的囂張得意。
所以,二嘎,就是這頭騾子的新名字。
以前的名字,二嘎早已不屑記憶。它隻知道,現在的主子才真正值得嘚瑟!
二嘎認為,世間的任何囂張都需要本錢。所以二嘎的本錢,就是它現在的主子。
二嘎不知道,它之所以能從一群牲口中脫穎而出,不是它有多厲害。完全是因為趙觀主有言在先,這一路的修行,驢、馬都不允騎行!
所以,那就騾子好了。
騾子非驢非馬,這並無違背趙觀主的教誨,安寧極不負責地胡亂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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