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進展
煙頭燙傷所帶來的痛苦並非一次性爆發,這種痛苦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並不會因為煙頭被拿開而有所緩解,反而會因此越發疼痛,就像那一塊肉被煮熟了。
鋼琴曲逐漸進入高潮部分,我腦袋很疼,那曲子再次讓我想起了我在天堂寨的生活。
我小時候生活的邊寨,有一座茶山,山上有一個采茶的少女,那幾乎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們一起長大,我每天都會陪著她一起采茶。盡管我們之間的交流很少,哪怕不說話,也會看著對方傻笑。
我童年的時光,那是我唯一快樂的時光。我們一起在茶山上奔跑,在溪流裏抓魚,那日子就像我現在聽見的曲子一樣,悠揚而美妙,我好想就這樣活在回憶裏。
砰!
拳頭砸在琴鍵的上的聲音,顯得突兀且刺耳,他好像不太想用美妙來作為結局,在抑揚頓挫的音樂結尾處,給予了破壞性的收尾,讓我從美好的回憶中清醒過來。
我看著他的背影,他站了起來,我想抬起手抓住他,但我的手臂很疼,我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手臂,突然愣住了。
我多了一個紋身,那是一匹馬,長著翅膀,長著獨角的馬!
它顯得那麽與眾不同,跟蕭京西的不一樣,跟潘廳鍾的也不一樣,我很詫異,他為什麽要給我烙印上這個紋身?
“你知道這個紋身的寓意嗎?”
他突然問我,我吞了一口口水,回到:“什麽寓意?”
他再次彈起琴來,平和的曲子在房間裏響起,他解釋到:“《聖經》在每個地區的版本都不一樣,而西伯利亞的《聖經》中,記載了一種叫做re’em的生物,它是力量的象征,關於它的神話傳說有很多,流傳最廣的就是:這種生物無人能馴服,而且力量巨大且十分敏捷,它頭生獨角,這隻獨角無與倫比,它鞥刺透世間任何屏障,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我快速思考著,想找到能控製住他的東西,可惜的是,這個房間裏空無一物。
我想拖住他,隻好問道:“蕭京西身上也有這個紋身,但是跟我的卻不太一樣,這是為什麽?”
他停下彈琴,笑道:“獨角神獸生活在大自然中,崇尚自由,無拘無束,對人類並無惡意且十分友善。因此它們時常會被少女的體香迷惑,陷入危險之中,少女們就會砍下它們的獨角,失去獨角的神獸隻能任憑擺布,隻能成為獵物,而無法成為獵人了,所以她沒有這個資格。”
我恍然大悟,這個紋身在這個販毒組織裏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擁有獨角的紋身才是核心成員,而沒有獨角的紋身則代表著隻是被利用的對象。
我吞了口唾沫,徐謙韻的紋身也是沒有獨角的,徐謙韻也隻是一個可憐的被利用者。
他繼續說道:“女人天生就應該成為男人的附屬品,無論聰明或者愚蠢,他們在對待男人的問題上,總會出奇的一致,會迷失自我。”
他沉默了很久,見我沒有說話,突然又笑著說道:“有趣,自始至終,我都覺得我們這裏,每個人都是天才,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起碼在某個方麵是出眾的。但讓我意外的是,你隻是一個從邊寨的大山裏走出來的人,你的童年生活在肮髒的不堪的地方,長大後又被毒品困擾,我很詫異,你是怎麽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猛地一驚,惶恐不安不由自主的在我心頭浮現,他已經查過我的底細了,對我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我真慶幸,我並非真正的警察,我也很慶幸,王海波他們明知的抉擇,如果他們依舊派張仁國那種真警察來當臥底,結局應該會跟張仁國一模一樣。
我回到:“並非是我選擇了你們,而是你們選擇了我。”
他更詫異了,看了看我,但也隻是稍微轉頭用眼角的餘光看了我一眼,帶著一股欣賞的意味,可那麽轉瞬即逝的一刹那,我依然無法看清他的臉。
我身邊有一張椅子,我想抓起來砸暈他,我伸出手,可是稍微一用力,整個手臂就傳來一股劇痛,我發現我沒辦法抓起任何東西。
他好像自己想通了某些事情,淡淡的說到:“無論如何,我很歡迎你加入我們,沒有藝術天分,可以通過後期的培養,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裏,你一定可以成為像我一樣出色的藝術家。但在你成為優秀的藝術家之前,你還有一件事情無比處理完,你能告訴我,你的上線為什麽還沒死嗎?”
我愣了一下,我回到:“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殺人,我把她丟在了路邊,她傷勢很嚴重,原本是一定會死的。”
他笑了,好像我在說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一般,他笑道:“你忘了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嗎?神獸之所以會丟掉獨角,就是因為善良。失去獨角後它就再也不是神獸了,但是沒關係,你已經成為了我們的一員,我們會教導你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神獸,現在我需要你去做幾件事情。”
我渾身顫抖著,哪怕他還沒說任務是什麽,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毫無人性的事情。
他淡淡說道:“你知道的,徐醫生必須消失,但我覺得你大概會下不了手,你對徐醫生有一種很奇怪的感情,你曾是她腹中嬰兒的父親,這是一種邪惡的羈絆,徐醫生必須你自己去殺。但在殺死徐醫生之前,你需要去殺另外一些人。潘廳鍾以及他別墅裏那些殘障孕婦。”
我一愣,下意識問道:“殺了潘廳鍾?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笑道:“潘廳鍾想退出,我們在成全他。”
我皺眉問道:“你們不是說想退出就可以退出嗎?耶穌的信徒可不會騙人!”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的回到:“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們都很清楚,我們是什麽樣的人,隻有蠢貨才會相信耶穌的話,如果你是耶穌,你會給一個知道很多內幕的毒販全身而退嗎?這個道理多麽淺顯易懂,不懂的人也就不配活著了。”
我癱在躺椅上,我早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從徐謙韻出事我就知道了,潘廳鍾不是蠢貨,他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依然選擇想要退出,他很厭惡現在的生活,他知道自己沒路可走了,他在自我欺騙。
我說道:“潘廳鍾知道內幕,但那些殘障的孕婦並不知道任何內幕,殺了他們不過是徒增罪惡。”
他淡淡回到:“無所謂,這世上永遠都不會缺少罪惡,人在困境中才能更快的成長起來,我要是你,在接替潘廳鍾的位置後,就會把之前的一切都清理幹淨,別人吃剩下的,你不覺得惡心嗎?”
他掏出濕紙巾,開始擦拭著自己的手,那樣子看起來是發自內心的惡心。
他甚至把擦完的濕紙巾,重新疊好,放在桌子上,徐謙韻說的沒錯,他們都有潔癖。
我顫抖著問道:“潘廳鍾的女人怎麽處理?你不會讓我把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也殺了吧?何況,她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
他搖著頭,說道:“不,凡凡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殺了她,她是善良的孩子,她應該得到救贖。”
我看著他,從他的語氣中,我能判斷出來,他在笑,他是一個惡魔,他讓我殺了潘廳鍾,卻要救贖凡凡。他並非自己說的那麽偉大,他要救凡凡,不過是知道凡凡是真的很善良,所以他想讓凡凡一輩子活在內疚之中,用別的生命換取自己苟活的內疚之中。
我沒辦法理解,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走到桌子前,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根注射器,我知道他要離開這裏了,但我要想盡辦法拖住他,我說道:“徐醫生現在被警方看管著,我怎麽殺她?”
他笑道:“你不用操心,徐誌強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我們隻需要按部就班實施就行!”
我一臉震驚,我說道:“徐誌強已經死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我,回到:“哦?越來越有趣了,你知道了很多原本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你很有心嘛,這是你的優點,但是也可能會成為你的致命缺點,不要去關注那些跟你無關的東西,那隻會讓你精力分散。”
我一愣,很快就意識到,我大概說了不該說的話了,我看著他朝著我走過來,將手裏的注射器紮進了我的脖子,一股冰冷的液體,瞬間就從我的血管蔓延到全身,我渾身顫抖起來。
他拍了拍我的腦袋,說道:“睡吧,醒來你就是一直充滿力量以及智慧的獨角神獸了。”
我渾身乏力,燈光昏暗的房間裏,他的身影愈發模糊起來,我隻看見一張模糊的笑臉,那笑臉就像一場夢魘,讓我遍體生寒。
我知道我很快就會失去意識,可是我不想就這麽錯失這個機會,但我渾身乏力,動一下手指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外麵突然響起了警笛的聲音,我仿佛看見了一道勝利的曙光。
“有趣,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了,我看著他離開了房間,我想追上去,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從掙紮著,從椅子上摔到了地上,我再一次錯失了良機,這讓我心裏十分憋屈。
“警察,不準動!”
我聽到有人嗬斥著,我看著燈光,無數的人衝了進來,領頭的是趙雲龍,他蹲在我麵前,拍打著我的臉。
我一眼就能認出趙雲龍來,但是我很快就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追!”
我擠出一個字來,我希望趙雲龍能聽懂我的話,我希望他們能追上他。
世界終於安靜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