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怪老頭
太陽落山了，我像個伺機而動的幽靈，朝著花鳥市場摸去。四周的建築工地，看起來像是百廢待興的美好明天，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留戀往日的繁榮。
狹窄嘈雜的巷子兩邊，各種動物歡快的活著，看起來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但我不知道，這些被關在籠子裏的寵物，是不是真的很開心。
也許隻有欣賞它們的人，才會覺得它們開心吧。
我走到潘廳鍾的店鋪點很詫異，凡凡竟然坐在門口，一張破舊的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張雨衣，見到我的時候，很快就笑了起來。
“大哥哥好呀，你又來了。”
我看著凡凡，她笑著跟我說話，她看上去要比上次躺在床上精神好的多。可我很清楚，她的餘生不多了，她甚至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病魔奪去生命。這讓我有些於心不忍，關於對抗命運的無力感瞬間就湧了出來。
我從未意識到我是一個如此情感豐富的人，以前生活在天堂寨裏的時候，極少跟人交流，那些人的目的都很明確，沒人會跟你交心。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感情如此豐沛。
凡凡見我沒說話，忽然朝我伸出手來，笑道：“大哥哥，我可不可以摸摸你呀，我想知道人的體溫是不是溫暖的。”
我呆愣的伸出手來，她輕輕地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冰，在這個炎熱的天氣裏，她竟然像是沒有體溫一樣，讓我十分詫異。
我看著她單純的笑容，聽著她的聲音，她也許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走到盡頭了，可她一點都不害怕嗎？
她放下我的手，問道：“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大姐姐呢？”
我哽咽了一下才回到：“她沒空。”
凡凡顯得有點失落，但還是點頭說道：“有事情做真好，你看我，哪兒都去不了也什麽都做不了。”
她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傷感，也許是察覺到我的不忍，立馬笑著安慰道：“不過大哥哥也不用擔心，這裏就很好。我很喜歡這樣躺在門口，我能聽到很多很多聲音，小狗狗的叫聲，小鳥的叫聲，我覺得自己像是在森林裏，就不覺得那麽孤獨了。”
我看著她瞳孔裏麵逐漸亮起光來，她真善良，她竟然察覺到我的不開心，為了安慰我，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這麽善良的孩子，為什麽要遭受這種苦痛？
我笑了笑，我轉過頭去，我不敢再看她，我害怕我會忍不住哭出來。我轉身朝著店鋪裏麵走去，看著店鋪裏麵琳琅滿目的小物件。
大多數都是玉製品，潘廳鍾的手藝很好，那些工藝品看起來都很精致，可有一點讓我覺得很奇怪，架子上幾乎是清一色的佛像，而且這些佛像的造型也很奇怪，幾乎看不見正常的，都是一些印度、泰國才會有的佛像，多手多腳多頭，一個比一個凶神惡煞。
我看著潘廳鍾，皺眉說道：“我已經跟我的人聯係過了，但成人的腎源很稀缺，隻有嬰兒的腎源很多……”
我話說到一半，潘廳鍾就手抖起來，我看著他手裏雕刻了一半的工藝品瞬間就破了一個口子。他停下手來，將工具放到一邊，轉身去找什麽東西的樣子。很快，我就看見他從旁邊的箱子裏提起一把錘子來，狠狠的朝著那個廢掉的工藝品砸了下去，那件破了一個口子的工藝品瞬間就被砸的粉碎。
我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兩步，這個老頭果真是一個脾氣古怪的人。
潘廳鍾砸完了東西，扔掉了手裏的錘子，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我詫異的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說道：“跟你沒關係，別怕，是我對藝術的追求很嚴苛，剛才那件藝術品已經廢掉了，所以我才砸了它，你繼續說你的。”
我看著潘廳鍾毫無變化的神色，冷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的人跟我說，嬰兒的腎源一定能找到，也可以進行移植，甚至要不了多少時間，但有一定的風險。”
潘廳鍾的臉色依舊很冷靜，似乎我說的所有話都跟他無關一樣，既不見他高興，也不見他激動，這跟我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這個老頭的內心太可怕了，城府也太深了。
潘廳鍾聽完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回到：“行！”
簡單直白的一個字，讓我所有原本的計劃跟打算，都不得不咽回肚子裏。我以為潘廳鍾聽到這麽好的消息時，會很興奮或者激動，可是他的淡定，讓我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了。
潘廳鍾不再搭理我，他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凡凡身邊，說道：“乖，你該睡覺了。”
凡凡失落的說到：“我不困……”
潘廳鍾卻仿若未聞一般，把凡凡一把抱了起來，完全不顧及凡凡生氣的說到：“我不困，我真的不困，我一點都不困，你不要碰我！別碰我……”
凡凡艱難的掙紮著，她的慘叫聲讓周圍的人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但很快就轉過頭去，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了。
我看著凡凡，她第一次讓我見識到她生氣的樣子，甚至用嘴去咬潘廳鍾。潘廳鍾終於無奈的放下了凡凡，凡凡這才鬆開了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雨衣，整理了一下頭發，一聲不吭的躺在椅子上，呆滯的看向頭頂的一線天空。
潘廳鍾歎息著坐在地上，那模樣讓我有些於心不忍。
“凡凡，你別生氣，你爸爸也不好受，你不要總是跟他生氣嘛……”
之前我見過的那個警察再次出現了，我聽見他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我下意識的低下頭去，我不想被他認出來。雖然張雲逸說我的通緝令已經沒有了，但老撾的這些片警是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
凡凡很乖巧的回到：“我隻想多在外麵躺一會嘛，就一小會……”
趙偉俯身對著凡凡笑了笑，這才對潘廳鍾說道：“潘叔，孩子還小嘛，憋了那麽久，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讓她透透氣嘛。我知道你都是為了凡凡好，但也要講究方法嘛，別硬來呀！凡凡，那就再躺一小會，十分鍾好不好？再躺十分鍾，你就聽話，跟爸爸回去，行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