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無力感
趙雲龍卻忽然蹲了下去,他捂著臉,放聲痛哭起來。先前的趙雲龍,即便是落淚,也還帶著一點憤怒,帶著一點執拗,可現在的他,哭聲裏掩藏不住的無力感,讓人覺得他就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他突然抬起頭來,哭到:“局長……局長……”
“放人!”
那個人隻說了一句話,隨後利落的轉身離開,仿佛沒有絲毫情感,冷酷的像是一個機器人。
李家山再次將我扶了起來,他帶著我離開了看守所,他很慌張,他似乎懼怕那位哭的像個無助的小孩一樣的趙雲龍,再次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來。我知道李家山很怕趙雲龍,但不是那種常規意義上的懼怕,而是帶著不忍帶著尊重的怕。
王海波朝著趙雲龍敬了一個軍禮,隨後一字一句的回到:“我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我知道,王海波是發自內心的尊重趙雲龍,他的語氣裏就能聽得出來。
他們沒再說話,看守所裏隻有悲痛的哭聲傳了出來。兩個一米八幾的漢子,蹲在地上無力的痛哭聲。
我跟著李家山走出了看守所,院子裏站滿了持槍核彈的警察。他們筆直的站在院子裏,腳上像是生根了一般一動不動。他們齊刷刷的看向我,讓我感受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震顫。
李家山適時的將一個頭套罩在我腦袋上,我的世界再次歸於一片黑暗。可我知道,這些人身上都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們將這股力量傳送到了我內心深處,隻是我無力將它們凝聚起來。
李家山扶著我上了一輛車,車子啟動的時候,我聽到了他對我說的第二句話,他說:“對不起,是我們的工作出現了失誤,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生,你別害怕,一切有我們。”
我沉默著,我沒有回話,我隻是靜靜的坐在車上。我內心深處那個聲音此時越來越響,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怎麽告訴李家山,我不想當什麽線人了,你們把我抓起來吧,我寧願生活在牢獄之中。
我眼睜睜看著那名警察撲到炸彈上,用自己的身體保護戰友,我也眼睜睜的看著那位在突擊行動中被炸掉手臂的緝毒警察,他此生都無法再舉起那把槍了。
我很清楚李家山為了將我帶出來,付出了多麽巨大的努力。我不敢開口,我不能這麽自私,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因為害怕,因為怕死,所以我不想繼續下去了,我想放棄這個任務了之類的等等。
李家山向我道歉了,但是我沒有回複,他也沉默了下來。車裏很冷,冷到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寒冰橫在我們中間,冰上出現了裂縫,這讓我們說出任何話都像是多餘的,因為我們已經不是一條心了,我們沒辦法達成一個共識。
我不知道車子開了多久,直到它停回到我熟悉的,那個布朗山的軍屬大院裏。李家山接我出來之前,我被關押在德鴻的看守所裏,如果李家山在趙雲龍之後到來,我就會被押送到保山的看守所裏。而那個時候,李家山想帶我出來,就需要向省級機關申請了。
李家山帶我進了會議室,會議室很大,足以容納數百人,而此時,會議室卻顯得異常空蕩,因為裏麵隻坐了一個人。
張雲逸獨自坐在會議室裏,她好像來了很久,也坐了很久。李家山推開門的一刹那,張雲逸像是觸電一般,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她站的很筆挺,整個身體都崩的緊緊的。
王海波看了她一眼,沉悶的說到:“坐下!”
張雲逸朝著我們敬了個禮,然後聽令坐了下去。李家山按著我的肩膀,讓我也坐了下去,他摘掉我頭上的頭套。我疲倦的看了一眼四周,我來過這裏,但我卻覺得很陌生。我覺得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似乎比第一次來這裏感覺更加糟糕,是那種有心無力的糟糕感。
王海波猛地砸了一下桌子,那種巨響在會議室裏來回震蕩,那聲音裏充滿了他的憤怒,以及他帶來的威壓。
張雲逸在那聲音響起的一瞬間,“蹭”的一下再次站了起來,這一次站的更加筆挺,她朝著王海波再次敬了一個軍禮,墜地有聲的回到:“王隊,我會主動申請上級對我嚴厲處分的。”
王海波轉頭盯著張雲逸,怒斥道:“處分?處分有用?嚴厲處分你就能讓猛虎軍那位犧牲的戰友活過來?處分你可以讓猛虎軍那位失去手臂的戰友重新長出來手臂?處分你那些毒販就能被繩之以法?事情既然發生了,現在不是你自我追責的時候,也輪不到你來承擔責任,你應該好好反省一下,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事故!”
張雲逸毫不退縮,忽然指著我一字一句的回到:“我不相信他,我仍然堅持我的意見,反對讓非專業人員參與這麽重大的專案行動中來,我依舊要申請……”
王海波打斷張雲逸再次怒斥道:“你可以不相信他,你也可以寫你的申請,但你要對得起你的身份你的職業,對得起你身上這套製服,在上級沒有做出決定之前,你依舊是他的聯絡員,你依舊要敬職敬業完成屬於你的任務,而不是在危急關頭跟你的上司爭論不休。”
李家山此時也站了起來,沉悶的說到:“我也需要對這起事故負責,是我沒有做好張雲逸的心理工作,怎麽說張仁國也是她的父親。”
張雲逸不為所動,隻是冷冷回到:“工作就是工作,請不要涉及到私人情感上。”
三個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都像是有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一般。
我看著他們爭吵完了,一個個氣呼呼站在那裏不說話,我才緩緩舉起了手,平淡的問道:“我可以說一下我的想法嗎?”。
三個人幾乎同時回頭看向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意料之外四個字,李家山率先反應過來,當即笑著回到:“當然可以,你說吧!”
我看了看他們每個人,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找到了讓我覺得開口不會帶給他們傷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