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存儲器
今天的工作並不是很累，隨著工作逐漸上手，他做事的效率也逐漸加快。
胖子並不是那種壓榨工人的資本家，布置遠超負荷的工作，做不完不許下班。若是做不完也可以推到明天，做完了也不會有更多的工作布置。
不過榨取剩餘價值還是算的，到現在為止，胖子沒談過任何工資的事情——或許他根本就不在意這種小事，在泰坦裏，一切資源都無限量供應，每個人也都按需獲取，有錢也沒地方花。
張一一曾就這個問題問過程程，聽到問題後，程程表示很疑惑。
“為什麽需要錢？”
“為了買東西啊！”
“為什麽要買東西？東西不都是無限量供應的嗎？”
問得張一一啞口無言。
想了半天，他才反駁道：“如果沒有錢流通，那麽怎麽計量人們的工作？”
“為什麽要計量人的工作？”程程奇怪地看著他，“每個人都是憑興趣做事，那些不喜歡的工作交給計算機就好了啊。”
想了半天，他終也沒有想出個反駁的理由。
“在滿足人的基本需求以後，人們就會向更高層次的需求發展，物質極大豐富，人們就會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所以在泰坦星，我們向所有人保障生活，他們就會解放自己的生產力，這是一種正向循環。”
張一一很想說，他可不想做那些枯燥無味的整理工作，他是被迫的，很可能是整個泰坦上唯一一個被迫的。
展開床頭的光幕，他瀏覽了一下晚餐，有些意外，今天供應胡辣湯。
他第一次看到食堂供應這個，往常供應最多的就是甜食，甜食和甜食，各種各樣的甜食，他不由得想，胖子這身軀大概就是甜食填出來的。
生活在泰坦上的人雖然很多，但基因庫周圍方圓幾百公裏就他和胖子兩個活人，他又是個不重口腹之欲的人，於是食堂便照著胖子的愛好做了。
回想起胡辣湯的味道，張一一咽了口口水。
今天的晚餐就是它了！
波動床頭的光弦，臥室的巨大窗戶從灰白色變成透明，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泰坦的主球，一顆灰色的巨大球體，表麵有規整的褐色紋路，各種方尖碑一樣的凸起高聳，像是細菌表麵的突觸。
時不時有一道閃光，沿著褐色的紋路從地平線襲來，像走馬燈一樣，逐漸遠去，消失在另一頭的地平線。
點完餐，張一一倚靠在床上，望著窗外，思緒不停發散。
他本是孤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賺錢隻是他的副業，活著才是主職。雖說賺錢的路子不怎麽光明，但他足夠小心翼翼，一直以來也沒有東窗事發。
平淡的生活是主旋律，讓他有的時候不由得想，要是能發生點什麽刺激的事該多好。
所以……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生活變得這麽刺激了？
想來想去，大概是從遇到小天天開始的吧。
一路追殺，反殺，解決了各種問題，又被各種問題困擾，讓他疲於奔命，直到此時才終於安全，能讓他放下心來，不用再擔心被暗殺。
而且，他也有了家人，從此不用再孤身一人。
現在小天天在幹什麽呢？他是否知道自己失蹤的消息了呢？還是在找自己呢？他的身體使用還方便嗎？有沒有出什麽問題？還在做打撈工作賺錢麽？還是進入了別的行當？
他的思緒開始隨意飄蕩，不受控製地發散，歪了歪身子，將姿勢變成了側躺。
床頭上，一個小物件印入他的眼簾。
一個光幕相框。
木質花紋的圓柱形底座平放在床頭櫃上，上麵是一個虛擬的女孩立體照，粉色百褶裙隨風飄揚，一隻手輕撥耳邊的垂發，正笑顏如花地看著他。
他探出手，將相框拿在手上，輕輕摩挲。
這是他的東西，上麵的女孩是他的姐姐張夢秋。
那時他的家裏遭到洗劫，他在房間裏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便以為這個相框也難逃厄運，被機關帶走了。
可是，在矢光級上，當他阻攔餘堯博士帶走北方軍特勤小隊，打算隻身一人赴險時，雨燕將軍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走到他的麵前，將一隻手貼在他的臉上。
他感受到的不是她溫暖的柔夷，而是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觸及自己的臉。
他輕輕地推開她的手，卻悄悄地接過她手裏的東西，緊握在自己掌心裏，與她完成了一場秘密對接。
被餘堯博士押送，前往泰坦的路上，他不停的猜測雨燕給他的是什麽東西：或許是一個自盡用的藥丸，當他忍受不了嚴刑拷打的時候服用？又或者是一封信，裏麵書寫著她的歉意？
可是當他一個人的時候，最終看到實物，卻不由露出了淩亂的表情。
這不是他的東西麽？怎麽會在將軍手裏？
無論如何，這個相框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他手裏，也算是自己對在天的姐姐一個念想。
他看著相框邊緣磨損的部分，胡亂地想著。
突然，他的動作僵住。
這個相框……怎麽和以前不太一樣？
原本相框底座是一個完美的圓柱實木，是他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上麵的花紋非常完整，表麵也十分光滑，隻有中間的一個小小的圓形開口，露出光幕的投影口。
可是現在，相框四分之三的位置，好像被旋切了一刀，摸起來有些輕微刮手，上麵的花紋也有一絲錯位。
他眯起眼睛，將相框湊近，仔細分辨，才最終確定這個東西被改造過了。做工非常精細，以至於他一直都沒有看出來。
他不由得麵露驚奇，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隨手一巴掌拍在床頭的光弦上，房間的燈光變得明亮。
關掉投影，他捏住相框兩頭，輕輕旋轉，手上傳來的阻尼感讓他更加確定。他小心翼翼地向兩邊拉伸，相框的兩頭，便如同一個鋼筆的筆身和筆帽一樣分開。
一個紐扣形的金屬色東西從裏麵掉出來，落到了床上。
張一一看到後，不禁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這個金屬的紐扣，似乎是一個隻讀存儲器。